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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4

    船头,隐约觉出来者不善,抱拳道:“敢问这位朋友高姓大名?何故不听劝阻胡乱闯入?”

“牟渐春。”那人也不行礼,语句短促声息却浑厚,说话的腔调更加咄咄逼人:“渭水封给你家了?我这船顺水走,闯哪里了?”

“牟……丑华佗牟神医?”仲崇彦猛然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急道:“你不能过去!”

“你丑!你管我去哪!”牟渐春回骂道,转头催船夫向渔船去。

仲崇彦领着仲明仲光三个人齐齐跃下大船,接连落到小船上,不仅站得满满的还差点压沉了。三把明晃晃的刀呈品字形指着牟渐春,严严实实地挡在他跟渔船中间。沈为富同苏水朝也从侯府大船上跃下来,站到渔船船头却不能再接近,沈为富高喊道:“崇彦兄,牟神医是江湖上人人敬重的高人,你跟他动手吗!”

“他是你们召来的?就知道你们有花招!”仲崇彦喝道:“只要他不往渔船上去,咱们一定客客气气的,并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谁也没召我,我听说这有重病的人,就来了。病人在渔船上,我就往渔船上去,你拦我没用,我偏要过去。”牟渐春说着踏出一步,再一步,小船随波一晃,他胸口都抵到了仲崇彦的刀尖上。

“崇彦兄!就算你仲家上上下下都一世无病无痛求不到牟神医头上,你要是当真伤了他杀了他,也得掂量掂量那许许多多等着他救命的人!总有些你惹不起的!”沈为富厉声喊道。

牟渐春仍是往前踏出一步,仲崇彦手腕微翻,到底让开一些没戳死他。牟渐春一步也没中断,就挨着他走过去,再从仲明仲光两人中间走过去,大步迈进水里,攀着渔船船舷跳上甲板,湿淋淋地翻身站起来,看着甲板上两个烧火孩子。

“仲崇堂呢?死了吗?”牟渐春问道。

他竟然是不会功夫的,连轻功也不会,却面不改色地从三把刀中间走过来。初五看得咂舌,险些忘了答他,忙不迭地伸手指着船舱,喊道:“在!没有!崇堂先生!”

第六十五章

近处看这位牟神医确是样貌丑陋,一张脸且黑且长半边下颌还有些歪,驼峰鼻,下撇的细眼,一边眼角挂着长长一道疤,看人时候更是一脸凶相。初六望着他皱皱脸撇撇嘴,吓得想哭。初五忙捂着他嘴,抱着他站起来把牟渐春让进船舱。

牟渐春弯腰进去,半蹲到围着仲崇堂那一堆铺盖跟前,盯着他看。

“有些年没见了,”仲崇堂扯着嘴角勉力笑道:“老牟这一趟是从侯府过来?苏管家的伤势如何?”

“不如何,比你强不到哪里去。”牟渐春道。

“老苏的拂云手连接了封不闻数掌,伤在五内,竟连你也回天乏术吗?”仲崇堂叹声道。

“你倒有心问他,他还想瞒着我不让我过来,他儿子让侯府的小少爷把我带出来的,说是韦侯爷要见我,苏老儿只得放人。前前后后的门都守着人,最后跟小少爷一道钻狗洞出来,这些都需记在你账上。”牟渐春道。

“那真是辛苦你了。”仲崇堂笑道。

“嘴说无用,往后再有什么稀罕药材你去给我采。”

“使得,听凭老牟差遣。”

牟渐春说着已经抬手看过他眼皮、舌底、颈侧,拉着手足一一探查,仔细检视了腿上伤处,跟着三指按上他脉息闭目凝神再不说话。仲崇堂僵冷得有些昏沉,眼皮时时合起又抬眼来看。初五抱着初六坐在船舱口,一眼看他们,一眼看外头烧着的一锅水,神情惴惴的,又是担忧,又不免急切地盼着牟渐春当真能妙手回春。

锅里的水不一时咕嘟咕嘟地冒泡,水雾腾起,袅袅地散在千条万条雨丝之中。

牟渐春缓缓撤开手,细眼微睁,对上仲崇堂困倦温和的一双眼。两人都没说话,初五从旁怯怯地问了一声:“牟神医?如何?”

“初五,先带初六出去。”仲崇堂道。

牟渐春并不应声,抬手从腰间卸下来一卷软皮,展开是一包长长短短的金针,他拈了其中一枚往仲崇堂的指尖扎过去。

初五担忧地多看了一眼,也怕惊扰神医看诊,抱着初六出去了。船尾的小船上还站着仲家三个人,伸脖子仰头看着这边。船头也还站着侯府两个人,苏水朝偷着跟他挤了一只眼。初五微一点头,一手在心口拍了拍,算是记得他仗义相助请来这么一位救命神医。

心中只记挂着船舱里头,也不管仲家人看没看着,径自走到泥炉跟前,先取些热水化开半块豆糕喂初六吃了,又拿了块鱼干,剔除鱼刺撕成细细的rou丝喂他。初六吃了两口,嫌腥,伸着舌头往外吐,吐得自己前襟脏兮兮一团。

初五气得拿着他手抽打,初六抽抽鼻子要哭,初五怕他吵,忙又抱住摇摇轻声哄哄。“好了好了,你个脏孩子,还有脸哭。”

“臭,臭臭。”初六扯扯自己衣裳,扁着嘴看他。

“给你洗!”初五气哼哼道。

拿着木桶从船边取水上来,又舀了些热水混成温水,给初六扒了衣裤正要丢进桶里洗,看他脸上还黑糊糊几道印子,身上也脏乎乎,索性把他先按进桶里劈头盖脸地揉搓。初六在他手底下乱叫,扑腾着水花往他身上洒,也不知道是被他搓疼了还是玩水玩得高兴。

“嘘,嘘嘘嘘!初六乖,不吵不闹啊。”初五捏捏他脸蛋,放缓了手势一捧一捧撩水给他冲洗干净,又变回一个白白圆圆的发面馒头一样的小家伙,初五把他捞出来,举着看了看,笑着夸道:“嗯!香香的。”

“咿!”初六也很是高兴。

初五脱了外衫铺在船板上,放他坐着。脏衣服丢进桶里搓几把捞出来,搭在船舷上,一回头发现这光屁股孩子翻身爬过来,往旁边的船舷上爬,像是要晾晒他自己。初五吓得不轻,怕他当真身手矫健就掉出去了,一把抱住,连声地骂他。

“猪锅锅,臭。”初六不高兴地说道。

“就臭!就臭你!”初五气哼哼把他按到怀里,用一身脏衣烂衫熏他,差点又把他给熏哭了。

再哄哄,抱着他往船舱里去想找块布先裹上,别冻着了。走到船舱口,瞧见牟渐春还在给仲崇堂扎针,一条腿上明晃晃扎了一丛,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针,比初五手掌都长些,一挥而下往膝盖扎落。

“啊……”初五惊得漏了半声,忙忍住。

牟渐春一针扎下,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初五捂着自己嘴跟他眨巴眨巴眼睛,半蹲下来轻手轻脚地扯住一块布单慢慢拽过来,一边睁大眼从牟渐春身侧看向仲崇堂,他起了一头一脸的汗,面色泛着青,垂目看着自己的腿,看着满腿的针,一动也不动仿佛全没觉得疼。

初五忽然心中一慌,没来由地怕起来。

“崇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