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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公子门下,已有五年。”“哦?”我又看向吕稷,“不知吕兄又是几年?”“他短些,大约四年。”吕稷没有说话,略一颔首。听得此言,我心思转了转,四五年前,正是我跟着祖父与曹叔父子分别之时。我好奇地对老张道:“我在槐树里时,便听你称曹叔先生,称阿麟公子,不知有何缘故?”老张道:“此乃家中规矩,缘故如何亦不得而知,只是这般叫惯了。”我感叹:“可惜我少时即与曹叔分别,未及与你相识。阿麟说你会益州口音,想来也是益州人士?”老张道:“正是。”“往日听你说话,倒是不像。”老张道:“我少时离家在外多年,口音已改。然若要说乡音,仍可流畅。”我微笑,看他杯子半空,又添上些:“如此,这一路上我也须得说些益州话,有劳指教。”老张道:“女君客气。”吕稷仍然寡言少语,似乎全无兴趣,没多久,他说吃饱了,拿着佩刀出去。“他便是这般性情,女君莫怪。”老张说。我和气地笑:“吕兄乃恪守职责,我又岂是狭隘之人。”说罢,我又与老张聊了聊雒阳近日街头巷尾的市井八卦。老张说开了以后,倒是健谈。我与他聊得入港,不时给他添酒,老张亦不推拒,尽皆饮下,面上渐有了晕红之色。看着他,我心思浮动,知道机会来了。对于曹叔和曹麟那所谓的经商之事,我一直很想知道。只是碍于情义和面子,他们二人不肯细说,我也不好刨根问底。但在老张面前,便无这等障碍。我去找曹麟帮忙找人,也是存了这个心思。他定然会给我派他的手下,这一路漫长,凭我这死缠烂打的本事,就不怕问不出个所以然。老张虽然叫曹叔先生,叫曹麟公子,但他并非奴仆,当不会有许多忌讳。这时,老张说了个笑话,我笑得前仰后合,叹道:“曹叔一向不苟言笑,我以为他手下皆似吕兄一般,不想你竟这般有趣!”老张笑而摇头:“先生乃随和之人,否则怎会教出公子这般。”我说:“也不知你如何遇得了曹叔?”老张道:“当年我家乡遭了灾,儿女妇人都去了,无衣无食,流落街头。幸遇得先生,留我在家中帮佣,此后便一直留了下来。”“原来如此。”我颔首,“那么吕兄呢?”“他亦是家中有了变故,消沉自弃,几欲轻生。后来先生路过看到,将他开导一番,收到了身边。”我哂然。想起曹叔当年被祖父收留的事,再看看现在,他这般行径,倒像是继承了祖父的衣钵。“曹叔乃心善之人,一向仁厚。”我感叹道:“他一向敬重我祖父,重逢之后,他也说要与我一道去淮南祭告。不想他如今却是去了荆州,我到了祖父墓前,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老张道:“女君莫怪先生。他也是日理万机,离开不得。”“哦?”我说,“也不知他忙于何事?”老张正喝酒,听着这话,杯子停了停。他看看我,目光平静,一笑:“不过是些经商之事。女君那日也看到了,先生手下帮佣甚多,自然有一份大家业。不过女君放心,先生应承之事,他假以时日必会办到,不必急于一时。”我不料他如此警醒,一番铺垫竟是泡了汤。“此言甚是。”我笑道,说罢,又拿起酒瓶给他添酒。老张却摆摆手,道:“明日还要早起,多饮误事,今日可止。”看来曹叔和曹麟挑人的确靠谱。不过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第二日,我早早地醒来。一来当侍婢无懒觉可睡,时日久了便养成了习惯。二来这农户家中的卧榻到底远不如桓府和沈府,被褥也不知多久洗一次,带着一股味道。我在公子身边这些年,也跟他一般变得洁癖起来,闻到怪味便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忍不得,便半夜爬起来,去马车里取来自己的铺盖铺上。但吕稷比我起得更早。我走出房门时,他已经在打水喂马,精神抖擞。“女君若要用膳,厨中有面饼稀饭,刚烧好。”他看到我,对我说道。我笑了笑,谢了他,自去用膳。院子里,传来敲打的声音。我一边咬着面饼一边朝外面看去,只见吕稷正修理着车轴,专心致志。我想起昨夜起身去取褥子时,看到他睡在屋外的檐下,且睡得浅,我才开门,他就坐了起来。那般警觉之心,倒不像是专为护卫我而为之,而是日积月累的习惯。吕稷是南方口音,但与老张不同,更偏向吴越一带。昨日晚膳时,老张跟我说他当年是遭遇了几乎轻生的变故,也不知到底是何变故……老张昨夜喝了需多久,起得最晚。不过他没有耽搁,用过早膳之后,带上些面饼充作糗粮,便去备车。我与主人结清了住宿的钱之后,登车上路。*****说来奇怪,我平日伺候公子,时时想着偷懒。而如今一点活不用干了,却又觉得无趣得很。马车上摇摇晃晃,没多久,我就在车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晌午。老张将我唤醒,众人一起吃了些面饼,然后,继续上路。我觉得坐在车厢里面着实无趣,索性到前面去,与老张坐在一起聊天。老张仍如昨晚一般,东拉西扯滔滔不绝,而吕稷则仍然不发一语,若非转头看到他,我时常会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我戴着一顶草笠,一边跟老张聊着天,一边望着四周的风光,心中满是许久未有的自在。这是三年多来,我第一次往淮南的方向走,心境自是与当年坐在囚车里的时候全然不同。“淮南甚好。”老张道,“我当年路过一次,曾在郡城中吃过一次淮南豆腐,那味道,啧啧……”我笑道:“我知道何处最好吃,到了城中,我请你再吃一顿。”老张笑道:“那敢情好。不过我听闻,这些年扬州一带水患频发,也不知好了不曾。”我说:“淮南自古水患不少,不过倒是未听说道路断绝。”老张叹口气,道:“有了水患,便又要有不少流民。”他“啧啧”摇了摇头,“也不知何时是头。”我说:“朝廷每年都治水安民,也不知成效如何?”“朝廷?”老张轻哼一声,道,“从前盛世之时,朝廷每年须得耗费巨力,抽调徭役疏通河道,水患勉强可治。后战乱数十年,无人治理,各处河道淤塞,则如痼疾暴发。如今的朝廷,拨下的钱粮连肥私都不够,所谓治水也不过说说罢了。”“哦?”我看着他,“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