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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允挥一挥手,闻宿的仕途便也基本坏了。虽说不至于将人下放到州府里去,但出来碍眼就不行了。是以闻宿在朝中沉浮二十余年,到卸任,职位也不过是司天监里的八品管勾,司天监本就是清水部门,低职更是清得出水,且品阶太低下,朝也不必上,每日按时点卯即可。真正是既清且闲,在不易居的京城里,每月俸银刚够府里十多口人喝粥水。这几日姬允反复研究司天监随行的名单,最后还是只好叹气,委屈自己的眼睛,择定了闻宿。也只有这样既无沾亲带故,又急迫想要出头,毫不起眼的人最可用了。“奴已将陛下的话传给闻大人,闻大人也一口答允了。”姬允正要满意地点头,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此时李承年正好掀了帘,听见姬允以拳抵唇,轻微咳嗽了两声。当下便一扑通跪下,道:“陛下,还是先请御医来看看吧。陛下千金之躯,怎么出得了半点差错?”姬允被他这样大的反应给惊了一惊,发愣片刻,才道:“不过吹了些风,无甚关碍。”见李承年又一个响亮的头磕下去,哭腔已起,忙止住他道,“罢罢,去唤周太医来罢。”李承年立时转哭为喜,高喊了声是,抹一把脸,又出去请人了。姬允看着他急匆匆出去的背影,心情略微复杂。他自然是记得李承年上一世如何背叛他的,这使他心气始终难平。揣着怨恨地待一个人,难免就有失偏颇。近来李承年从他这里,受的委屈算是不少了,可他仍如此担忧自己,以自己为先,让姬允也不禁有些微的软化。或许他是太过严厉了。背叛他的,毕竟只是上一世的李承年,而非今世的。这一世的李承年,对他并无半点不忠,受他如此对待,又何尝不是冤屈。他既然已经信了这一世白宸的真心,李承年的忠心,他为什么不能信一回呢?这样想通之后,李承年再回来时,姬允待他已是悦色许多。倒让李承年又是满眼含泪,有些激动,又不知所措地在旁边抹袖子。盏茶过后,小黄门在帘外唱道:“司天监提点郎荣,司天监管勾闻宿,求见陛下。”郎荣的面色有些怪异,他小心地观察姬允的神色,谨慎地问:“圣人说昨夜,梦到了龙潜入渊?”姬允点点头,一副没睡饱的困倦模样,道:“潜龙入渊也就罢了,大龙潜水之后,又有无数龙蛇攀云上天,兴风起雨,热闹非凡,搅得朕一夜没有睡好。”说着,捂住唇又打个呵欠。姬允歪在榻上,掌心撑住脸,懒散地问:“郎卿啊,这个梦该作何解?”郎荣年已不惑,姿容却很上佳,白面美髯,双目微挑,行走有雅态,是当年乃至如今都很有名的美男子。毕竟当年郎荣的父亲,也正是凭借美姿容,才以小望族出身的身份,得了顾氏嫡小姐的青眼,从此带着郎氏,跻身一流豪门。只是那张保养良好的老脸现在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意来。神态倒是恭谨的。“圣人,好端端地,怎么会作这样的梦呢?”郎荣声音安定,像是诱导一般,从容道,“圣人想想,近来可有不如意之事?”老狐狸,想套他话。姬允暗暗冷笑,面上作认真思索状:“如今河清海晏,帝基深厚,还有郎卿这样的一众美……良臣苦心辅弼,”说到后面,已是情不自禁地捉起了郎爱卿的白手,款款道,“朕心甚慰,哪里有什么不如意的?”“……”姬允边摸小手,边忧心忡忡地道,“郎卿啊,孤以为这个梦非同一般,隐有上天示警之意。莫不是朕承天之训,有哪里做得不对,上天降下旨意,要责罚于朕吗?”郎荣淡定地将手抽了回来,肯定地道:“圣人殚精竭虑,宵旰忧勤,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绝无半点错处的。”呵呵。面上却显出谦虚之态:“郎卿太过奖了,虽说孤也是这样以为的。”郎荣额角不动声色抽一抽,姬允神色一顿,又消沉下来,“……那郎卿,这个梦究竟是何意义?”郎荣哪里敢随便解这样的梦,满嘴的星辰列宿,周易老子,同他打了许久太极。旁边的闻宿默默无闻,姬允悄悄瞥他许多眼,眼睛辣了许多遍,多少忍得下去之后,才抿一口姝递来的茶,指指闻宿,道。“闻卿既然也来了,怎么不说话?”闻宿垂头列前,拱手道:“微臣才疏,有郎大人金口在前,不敢妄言。”郎荣伸出手臂,做一个请的姿势,温和笑道:“闻大人哪里话,为君分忧乃是应当,哪有敢不敢之说。”姬允也笑道:“郎卿说得正是。”闻宿又一拱手,道:“圣人乃天子,本来神识便可通天。梦中有异状,恐怕是有所征兆。敢问圣人,梦中巨龙潜水,龙蛇起雨,是在何地?”姬允一愣:“何地?”“是。巨龙潜水暗示圣人有危,龙蛇起雨喻为小人作乱。陛下梦中,先是巨龙潜水,而后龙蛇入天,兴风起雨。微臣恐怕圣人近日将有灾厄,才引起天下大乱。”郎荣神色也僵住了。显然他一听到潜龙入水,龙蛇起雨,首先想到便是某些不可描述的圈圈叉叉,心中大乱,哪还注意到其中顺序,又哪会想到另一种可能。只他究竟城府颇深,当下换上一副忧色,道:“不错,圣人仔细回想梦中细节,可有什么标志明显之处?”“这个么……”姬允认真回想状,“潜龙入水何处,朕便是真的记不清了,不过沉浮是水,两岸绿树而已。至于龙蛇兴风作雨……啊,朕记得,一座石碑被雷电击毁了。”闻宿忙追问道:“石碑?怎样的石碑?石碑在何处?”姬允皱眉思索:“……朕记得石碑是在一处码头,想来是记录捐财修建码头的善人的……至于码头……“连郎荣也有些端不住架子了,显出急切之色:“是何处的码头?”闻宿也追问道:“石碑上可有刻写明确的地名?”姬允啊一声:“是有的,石碑被劈了半边,将将能看见一个鹿字。”郎荣喃喃:“鹿……”闻宿已惊呼出来:“难道是涿鹿?”失魂落魄,犹在梦中的两人相偕离去。不久。圣意下达,今日在黎阳县靠岸。旨意一下,不免引发一阵sao动不满。黎阳是涿鹿郡下的一个小县,地贫,历来是朝廷免赋税名单上的常困户。何况两天后又是端阳日,谁都攒着,想到繁华许多的涿鹿去靠岸,好好过个节,谁耐烦去窝在一个贫困县里?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