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母子

    “茉儿，本王答应你，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好好好，本王一定保宋家平安。”

    “王妃病了！从今日起禁足林阴阁，没有本王吩咐，不得踏出门一步！”

    “来人！赐王妃毒酒！”

    迷雾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宋茉儿瘦弱的身子绝望地在迷雾中奔跑着，耳边是恶心的男音一遍遍重复着那些令她厌恶至极的话，前方的家人在逐渐离她远去，她拼命地哭喊着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父亲！”

    ……

    “啪啪啪。”

    春意楼二楼最里头的房间，丫鬟秀芝推门而入，门外骤然而响的鞭炮声将趴在桌上的宋茉儿从噩梦中惊醒，美玉般的小脸煞白不堪，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虚汗。

    “姑娘，你又做噩梦了？”

    秀芝见主子喘着粗气，急忙上前为她擦去了脸上的虚汗，看着主子脸色虚弱，嘴唇苍白，一时担忧不已。

    半月前主子失足落了水，救起后便每日都被梦魇缠绕，原本机灵活泼的姑娘生生变了一个人，终日沉默寡言，躲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若不是今日姑娘有事出门，唤了她同行，她也是很少能跟姑娘说上话见上面，秀芝总觉得姑娘的不对劲都是那日落水留下的毛病。

    “姑娘，你每日都被梦魇困扰，今日不过是在酒楼瞌睡半刻，你又囫囵陷入噩梦之中，要不咱们等会办完事就去寻个郎中好好看看吧。”

    宋茉儿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遂又像是害怕什么，抓着秀芝的胳膊急急道，“秀芝，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秀芝已经数不清小姐问了多少遍，虽然不懂，但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回道，“小姐，现在是成仁十年。”

    听到这个答案，宋茉儿纤细的玉手这才缓缓垂下，呡着樱唇哀叹了一声，待回过神，她起身推开一旁的窗户，街上百姓欢呼的喧闹声瞬间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三月前，大晋边疆传来急报，我军驱敌五百里，收复了丢失已久的疆北一带领土不说，还收到了北梁自此停战的投降书，大晋皇帝大喜，不仅下旨奖赏全军俸禄，还特宴请五百立大功者进京受封领赏。

    今日便是进京受封之日。

    浩浩荡荡的军队行驶在中央大街上，旌旗飘舞，马蹄清脆，百姓们自觉站成两排冲着队伍敲锣打鼓，欢呼雷动，那马上的官兵皆是昂头挺胸，一脸自豪。

    宋茉儿站在窗边，她漠然俯视着下方的一切，心底犹如一摊死水。

    上一世这时候陛下设宴邀请百官家眷一同为大军接风，她听到心里欢喜雀跃，终于，她能见到司南枫了。

    燕邵王司南枫乃当今陛下的三皇子，世人都说三皇子为人谦和，品貌非凡，才情政事上更是计谋渊博。

    边疆一战的头功者威驰将军沈良便是他向圣上举荐出来的，如今沈良带兵大胜敌军，京中百姓不仅仅夸赞沈良的骁勇善战，更是赞赏燕邵王眼光独到，荐人有功。

    样貌身份，才情眼光，燕邵王在几位皇子中皆是出众，坊间更有胆大者大肆谈论，如若不是燕邵王生母所非良人，太子之位定是他司南枫的，哪还有现今太子司南昌的份。

    司南枫这个名字，便时常出现在西京闺阁姑娘们的口中。

    而这样一位佳男，却偷偷跟当今丞相宋鸿嫡女宋茉儿私定了终生。

    宋沫儿神思恍惚，兀自回忆。

    一旁的秀芝扒着窗台正垫脚观望热闹，视线一偏，瞧见自家院里的护卫王虎驾驶了一辆马车停在了在酒楼门口。

    “姑娘，王虎回来了。”

    秀枝小声提醒。

    宋茉儿立刻回了神色，垂眸看去。

    只见一位粗布麻衣的妇人，带着约莫六七岁的孩子被王虎从马车扶了下来，妇人似乎很是害怕，满脸警惕地拉着孩子的手进了酒楼。

    宋茉儿赶紧合上窗子坐回桌旁，思索一会，她让秀芝给她带上了帷帽。

    很快陈香母子就被王虎带进了厢房。

    “姑娘，人带来了。”

    王虎恭敬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玉放到宋茉儿手边。

    翠玉通体温润，上有莲花绽放之雕刻，花心之中又有少许突出，隐约泛红。

    这玉是早先时候姑娘让他去城外接人时交给他的，陈香见了那玉便一声不吭跟着他来了酒楼。

    宋茉儿将玉佩放回袖中内袋。

    “嗯，你同秀芝先下去，别让人进来。”

    “是”

    王虎同秀芝欠了身，退了下去。

    陈香死死盯着宋茉儿，双臂护着儿子退到角落。

    “你是哪家的姑娘？天罡道长的玉为什么在你那？”

    宋茉儿顿了顿，缓缓抬眸，“天罡道长死了。”

    "什么！"

    陈香脸色刷白，她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瘦弱的女子，“是你杀了他？”

    “当然不是！”宋茉儿皱眉，很是佩服她的脑子。

    “天罡道长死于割喉。”

    此话一出，陈香愣在原地。

    这么多天陈香同儿子被人追杀，幸得天罡道长庇护，半月前天罡道长将她娘俩暂且安置在城外浮山寺下的一处偏房，允诺七天后亲自护送他们回江南老家，可足足等了十几日也不见道长身影，没想到竟是糟了毒手。

    而死法，跟她死去的夫君一模一样。

    宋茉儿隔着帷帽注视着陈香渐欲悲痛的表情，冷声开口，“你当是知道谁杀的。”

    妇人渐渐红了眼眶，她哽咽悔恨道，“都怪我，是我害了道长。”

    看着自责不已的陈香，宋茉儿叹息了一声，“天罡道长生前一直是皇室御用钦天监，自小便跟着陛下征战天下，观星无数，为众多皇子传道解惑，在宫内地位高崇。”

    “可那群人对道长下手狠决不曾犹豫，背后之人想必权势滔天。”

    宋茉儿收回话语，点到为止。

    其中意思她已然说的明白。

    果然，那陈香拉着自己的儿子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宋茉儿面前，她急泣道，“姑娘既得了道长的贴身之玉，又知道我们母子藏身之处，必是道长所托之人，求姑娘救我们母子一命！”

    屋子陷入安静。

    宋茉儿纤长白皙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扣在梨木桌面上，发出来的“咚咚”声像是敲在陈香悬吊的心脏上的锤石。

    良久，陈香头顶逐渐被黑影笼罩，她抬头仰视宋茉儿，只听她清清淡淡的声音转扬在空中。

    “若想活命，便把你夫君生前藏着的东西交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