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时,他想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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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非良人,李道长莫在卿身上耽搁时间了。” 马车里的男人侧着身体温声细语,但吐出的话却如刀子一样扎在道士心上。李清爻抿了抿嘴,抬高手心的银梳:“相识即缘,一件小物,先生何必推辞。” 卿慕云见他神色失落,心有不忍,手动了动终究没有去接。 “会有更适合它的人,道长,我们就此别过吧。”他说完便坐回去,不再看窗户边的人。车夫得到命令,驱赶着马车前行,道士被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银梳怅然若失。 本就是为你买的,又怎么会出现更合适的人? 卿慕云情热消退后,李清爻便寻到了“私奔”的小俩口,也不知两人在这个把月发生了什么,关系比八年前好了许多。李雁归喜欢卿玉这事李清爻一直知道,但也知道卿玉只把他这师弟当成个孩子,说他俩私奔他是不信的,八成是李雁归发疯绑了卿玉跑路。两人的事牵连甚广,虽没避着他这个师兄,但也没说明白,他心里猜得七七八八全当什么都不知道。寻着李雁归和卿玉后,卿慕云便要带他二人回长安,到底没按耐得住,快马加鞭追来示好,被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李雁归驱着马从他身边经过,嗫着笑:“卿先生肯定喜欢更成熟的人,师兄还是太’年轻’了。要不这样,八月十五师弟大婚,恭候师兄?” 李清爻和他并非直系师兄弟,若无邀约,公主府的婚宴是进不去的。虽是好意,但这家伙看上去怎么这么欠揍?李清爻忍着揍人的冲动,嘴角上扬,弯出个标准式笑容:“必定到场。” 从小就被洗涮的小公子总算得意了回,得意扬扬驱马去追车。李清爻想着后面或许还要师弟帮忙,嘴里的“幼稚”二字咽了回去。 卿玉是平民,八年前嫁与小公子便是做妾,如今认了天策府统领做义父也算抬了身份。按理说直接抬高位份就是,但卿慕云实在不愿侄儿受委屈,该有的正妻之礼一样也不许少。他能同意两人在一起已是庆幸,李雁归自然不敢敷衍。 他不知在皇帝那儿说了什么,求得赐婚的旨意,在长安城里捣鼓了一个半月,十里红妆,满城喜庆。李统领在长安没有居所,轿子只能从万花谷抬出去,李云旌亲自相送,背着新娘子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到山脚,亲手将新娘子交给新郎。李清爻在送亲的队伍里看见了卿慕云,一别两月,心里那点情思不减反增。 队伍里的卿慕云像是有所感应,抬头望来,恰好与他撞见。他勾唇淡笑,对方颔首示意,客气又疏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遥遥一见,如何能解相思?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走了两日,李清爻的视线总是跟着卿慕云,但对方好似有意避开,除开第一日,再没与他对视过。因着未成礼不能见新娘子,李雁归只能跟他凑一块。他想着卿慕云疏离的态度心里不好受,没事就在李雁归耳边叨叨叨,还没到长安城,这位公主府的小公子就受不了了。 李雁归很想把这位师兄丢出去,但大喜的日子实在不吉利,最后只能妥协。 “我跟母亲打听过卿先生,别想了,你没机会。” 在小公子的叙述里李清爻听到了一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卿慕云:十六岁以前的卿慕云是最洒脱的,爱闹爱笑,心高气傲。他生于江南,长于蜀中,拜师万花,擅长书画,最是争强好胜。第一次入京时遇上策马疾驰的纨绔子弟,救了马蹄下的稚童,撞进当时的左金吾卫怀中。 “那会儿卿先生还未分化,扬言自己以后必定是长安城中最风流倜傥的天乾,整天跟在人左金吾卫大人屁股后面,说要娶他。” 那左金吾卫本就是长安城中最有名望的青年才俊,自个儿门前说亲的媒婆都能排出两条街,哪里还需要他娶?更何况左金吾卫是天乾,还是长安城中最强的天乾。 “他死了?”李清爻蹙眉猜测。 李雁归靠着窗户看外面的圆月,想着自家夫人正在做什么,顺势回话:“他若不死,还有你什么事?” “那左金吾卫本欲等卿先生分化,无论是何结果都向其提亲。谁知道分化没等来,命却先丢了。两人懵懵懂懂始终未戳破那层纸窗户,更麻烦的是他是为了保护卿先生,死在卿先生面前的。” 卿慕云终生不嫁,足以说明那段感情对他的影响。 李清爻抿着唇不说话,这几天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安静。 李雁归看着手中的月色,幽幽叹气:“师兄,你已经输了。” “输……”道士走到窗边,望着无边夜色怅然许久,而后才无奈地笑出声:“我又没想赢过谁,怎么会输?” 迎亲的队伍在城外驿站修整一番,第三日一早便吹吹打打直奔公主府。 长公主的独子与天策府统领义子成婚,满朝大臣几乎都来了,李清爻谁都不熟,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别人都在看新娘子和新郎官,他却在看主位上的高堂。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赶路的原因,卿慕云看上去并不太精神,仔细看唇瓣偏红,不像往日那般淡粉,约莫是涂了口脂。 李雁归说卿先生年过不惑,没有嫁娶,也未有过安抚的天乾。抑制的药已经失效,往后要如何?李清爻的性子散漫惯了,并不强求缘分,但想到雨露期那几日的万花,心就不由得揪在一起。 卿慕云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明明那么会照顾卿玉,怎么就不能把自己也照顾好? 酒宴在宵禁前结束,陪同的万花弟子送完喝醉的师兄师弟,回来不见卿慕云,抓住收拾的下人一问才知道,方才已经有人送他回房,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回屋休息去。 长廊迂回,月上西楼。李清爻抱着半醉不醒的万花一步一步往别院去,因为不知道卿慕云的住处,他回的是自己房间。李清爻将人放到床上后打水清洗,中途喂对方清水漱口,迷迷糊糊的万花先生含着水不动如山,被他哄教半天咕噜咕噜涮水,一个没留神咽了下去。等他再喂就不乐意了,捂着肚子喊胀。 替卿慕云擦拭完脸和身体后,他出去倒水,回来时看见那半醉的万花半点不嫌热,钻进他的薄被里睡得正香。李清爻坐在床边看着男人的睡颜,不停想着后面要如何做。已经清理完,他不敢再触碰对方,只能用眼神一遍一遍描绘对方的模样。只有离得这么般近才能看见万花眼角的皱纹,可岁月厚待美人,这皱纹不仅没显出老态,反倒让他身上流露出一股成熟的韵味儿。 他这几日应当过得不太好,脸上没什么血色,人也疲倦得很。李清爻看了会儿实在没忍住,小心翼翼释放出少量信香去感知卿慕云体内的情况。长期缺少天乾安抚的地坤才被进入就绞紧了腿,身体无意识溢出信香。不过一会儿,整个房间就充满了雪松的气息,就像华山下雪时,山门口那两株迎客松的味道。 这味道很好闻,还在无意识勾引面前的天乾,让李清爻有些面热,下面也抬了头,好在这儿没有其他人,不会暴露他的窘迫。 他捏紧手心逼迫自己清醒些,然后仔细去感受对方的身体。没有雨露滋润的地坤临近枯萎,后颈的腺体不断影响身体状态。他注意到卿慕云的动作,稍加联想心里有些庆幸:地坤喜欢他的信香。 没有地坤的准许他不能过多释放自己的信香抚慰对方,堪堪收住信香后便开始打坐背清心咒。 卿慕云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纸射进屋内,柔和了些许。他迷迷糊糊看着光束里浮跃的尘埃,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耳鸣渐渐消去,他听见屋外的声音。 “李师兄,我们先回华山了,你要不要一起?” “行,那你在长安再玩几日,我们先走了。” “告辞!” 他从床上坐起来,被窝里淡淡的枫香已经让他猜到些许。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果然是那两月不见的道子。哦不对,这几日是见过的,只是不曾说上一句话。 李清爻端着粥碗,见他醒来面上露出喜色,连忙将碗放在桌上,倒了杯水递过来:“先生醒了,可有什么不适?先喝杯水吧,我去厨房端了粥,还是热的,正好可以用膳。” 卿慕云接过水杯小口喝着,抬眸偷偷去瞧,正好撞进道长坦然真诚的眼睛里,心中一颤,忙不迭垂下眼眸乖乖喝水。 他将水杯还回去,道了声“谢谢”。对方体贴地背过身放杯子,他赶紧下床穿好衣物。卿慕云的头发很长,如大多数万花弟子那般不束发,平日都是披在肩后。睡一晚头发有些打结,和衣带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他急着在小辈面前收拾妥帖,下手没轻没重,扯到头发倒抽一口冷气。正准备以指为刃直接削掉打结的头发就被一只手阻止。 修长粗糙,指甲修剪圆滑,手的主人是个常年习武,且注重清洁的人。 “这么漂亮的头发削掉可惜了,我来吧。” 道士让他到桌边坐下,从腰带里翻出一把银梳,一缕一缕梳理他的长发,神情专注不掺一丝杂意。卿慕云注意到银梳是上次道士想送的那把,对方竟一直带在身上。 打理完头发,李清爻从容不迫坐到对面表示歉意:“抱歉,昨夜万花谷的弟子们都有些醉,我便自作主张照顾起先生。” “道长照顾卿某一宿何错之有?反倒是卿某该好好道谢。”卿慕云下意识疏离,客客气气的模样叫人找不出半点错来。 李清爻毫不掩饰盯着他看,笑了笑:“清爻图谋不轨自是有错。” 卿慕云微怔,没想到道士这般直白地说出来。 “先生不必谢清爻,因为清爻不怀好意,不安好心,清爻问心……有愧。” 卿慕云脸颊泛红,倒不是害羞,只是突然被一个小自己许多的子辈表明心意,感到羞耻。 “你怎么……”怎么能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明明上次都没有点破! “先生要不要和清爻试试?” 卿慕云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小辈口中听到如此大胆的求爱,脸色更红,惊慌失措地望向眼前的年轻人。 “先生是万花弟子,应该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所以不必急着拒绝,我们可以不用结为道侣,也不用过分亲密,让清爻用信香帮先生调理身体即可。” “不行,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卿慕云断然拒绝。 “先生。”道士轻轻柔柔唤了他一声,单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眼里像藏了一团炽热的火焰,真诚而又灼热,“这很公平。” 卿慕云与其对视,第一次留意到道士的长相:眉飞入鬓,眼眸含情,五官清俊隽秀,好看得紧。说话时的眼神那么专注,怎能叫他不触动?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人不好拒绝。 “李道长风华正茂,武功不俗,何必在我这风烛残年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我的人生志向已然完成,现在只想停下来待在喜欢的人身边。” 太直白了!卿慕云收回视线,不敢去看道士,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 道士的提议他自然不会答应,粥没喝完就落荒而逃。太久没建立亲密关系的人实在抗拒这过分逾越的言语,哪怕对方行止有礼,未有任何冒犯。仔细想来,他们结伴寻人那段日子道士就十分会照顾人,只是他一门心思落在私奔的徒弟身上,并未察觉。 卿玉和李雁归的婚事结束后卿慕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下,只剩李云旌的亲事还没影。好在这小子比卿玉脸皮厚得多,回长安后的一半时间都待在齐国侯府上,应该不需要他担心。他不欲与皇室再有牵连,偏偏两个孩子都心陷权贵之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近来卿慕云过得煎熬,纯阳宫其他弟子早就回山,唯独李清爻每日准时准点与他打招呼,做事体贴又不会僭越,让他挑不出错也不好拒绝。又过几日天策府统领带着李云旌回洛阳去了,他随即向公主辞行,打算离开长安四处走走。 如李雁归所说,先帝已逝,当年的事无人再知。他战战兢兢过了大半辈子,也该放下心里的包袱好好活几年。 只可惜刚出长安城,就在城外的茶摊遇见一心想躲的人。那道士一身劲装,身前的桌子摆了一壶茶,两杯盏,瞧见他时眼睛像落进了星星,熠熠生辉。 “相请不如偶遇,卿先生喝杯茶解解渴吧。” 哪来什么偶遇,八成是小公子透露他要离开的消息。卿慕云无奈,想着前些日子拒绝人家太多次,不忍心再拒绝,无可奈何接受了邀请,莫名其妙一起同行。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这道士很会套近乎,只要他想,就永远不会冷场。再加上那双真诚炙热的桃花眼,婉拒都让人觉得是罪过。 他们离开长安一路向东,卿慕云且行且停,当游医,采药草,看山川,游江河。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但一开始的确是按着自己的脚步在走。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走着走着,制定计划的人就变成了纯阳宫的道士。李清爻说嵩山往东有个水乡镇子叫金水镇,景色优美,风光迷人。于是他们去了金水镇,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说虽不在烟花三月,却可以去看看二十四桥明月夜,不知从哪里招来白鹤一路相随,晴空万里送行舟。还说秋来洛道满山金黄,既见过忆盈楼,不如再去祭拜一下曾经剑舞天下闻名的公孙大娘…… 他们的路走得慢慢悠悠,过了大半年长安传来消息:齐国侯世子要迎娶天策府统领的嫡女。初闻消息,卿慕云困惑不少,李振连夫人都没有,哪里来得女儿?倒是李清爻提醒他:李统领虽没有女儿,却有个未婚的徒弟。卿慕云愣了愣,恍然大悟,哭笑不得,还真是那臭小子能干出来的事! 他们离得远,收到消息时还有半月就是婚期,卿慕云第一时间收拾好行李启程回长安,选择走水路,溯回白帝城,不到十日便能直达长安。 原本他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安排的,可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二十七年前那场宫变没发生时,少年杨霂是长安城最耀眼的少年,足够漂亮的脸蛋,足够张扬的性格,引得不少世家子弟垂涎。好在有左金吾卫陆筠陆大人看着,觊觎明珠的人挨了教训不敢再冒犯。 后来宫变,长安城死了不少权贵,那个明珠似的少年也淹没在硝烟中,没人关心,也没人记得。 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当年那些觊觎明珠的纨绔子弟没有得到过,总会心心念念。若是死了便也烟消云散,可若没死,后患无穷。 白帝城位于瞿塘峡,激流天堑,断壁悬崖。 入城时出了点意外,城外有人围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李清爻去码头打听开船时间,卿慕云独自挤进人群,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正甩着鞭子抽打地上的老妪,旁边还有个哭得撕心裂肺,被人抱住的姑娘。老妪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无法躲闪,只能抱着脑袋蜷缩成团,身上已经好几条血痕。 他本不想惹事,但见老妪奄奄一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没命,还是没忍住出了手。自二十七年前宫变后,卿慕云就很少在人前出手了,不相熟的人大都以为他专修离经易道,却不想他的花间游才是厉害。 身法灵动,动作飘逸,一支判官笔,横竖点死生。 他将拿鞭子的中年人踹倒,三两下解决为虎作伥的走狗,一脚踩到对方胸口,冷声道:“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废了你下面那腌臜的玩意!” 对方本来暴跳如雷,但看清卿慕云的样貌后却愣在原地,眼里满是震惊。 卿慕云还想说些什么,听见身后传来急切的哭声便懒得理他,回身去查看老妪和小姑娘的情况。正好这时李清爻回来,见此情形赶紧背起老妪进城寻落脚处。 恶霸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卿慕云也没在意,安置好二人后为老妪付了药钱,因为怕自己离开后婆孙会遭到报复,他还多给了银子让她们离开白帝城另寻活路。 翌日,卿慕云起床后下意识去一楼大堂寻李清爻,对方起得比他早,每次都会提前点好小食等他一起用膳。但这次却没找见熟悉的身影,转而想去道士房间寻人,恰好撞见小厮提着茶壶来询问:“卿先生是在找李道长吗?他方才有急事离开了,嘱咐小的备了早点,卿先生这边请。” 卿慕云点头跟上,感到些许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想着,一进雅间就迎面扑来白色粉末,来不及躲闪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上衣服还完整,就是双手被绑。他初到白帝城哪里来的仇家?不多想都能猜到动手的是谁。 “哟,杨少爷醒了?”外间走进来一个蓄须的中年人,皮肤偏白也算保养得当,可惜眉宇间一股yin邪让整张脸看上去猥琐许多。 那人在床前停下,大笑道:“不对,杨家早没了,哪还算什么少爷,应该是杨先生。嘿,你居然还活着,听说你的老相好死时尸体都被戳烂了,我还以为你会殉情呢,原来陆筠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嘛。” 卿慕云脸色惨白,他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但那段过去历历在目。 “你不记得我?”那男人冷笑,抬起只有三指的左手,“我当初只不过开了几句玩笑话,陆筠就断我三根手指,你倒是忘性大。” 看见那手上的残缺,卿慕云才有了些印象,好像是他到长安第二年发生的事,他在酒楼里听曲,被一伙人围着调戏,领头的那个是崔家的嫡子,仗着人多给他灌酒。他那时年轻气盛不服软,又寡不敌众,被占了不少便宜。好在陆筠回府后得知自己去找过他,连忙找来了盛景楼。 陆大人看见自己捧在心尖的宝贝被人这么欺辱,当场发了飙,要不是随后赶来的京兆尹拦着,陆筠断不会只留他们三指。 “你果然分化成了地坤,哈哈哈,陆筠啊陆筠,当年你护成什么样连点腥都没尝到,如今还不是便宜我了!” “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那么美,想必别有一番风味。”崔明俯下身去嗅万花的脖子,一副沉醉的模样,“好香,没被标记啊。先让我尝尝,你放心,当年被断指的,还活着的那几人我已经传信过去,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卿慕云歪着头躲闪,迎面扑来的香粉味熏得他想吐。虽然被绑了双手,但好歹是习武之人,膝盖上顶直击猥琐男小腹,双手一起用力砸向对方太阳xue。那男人没想到万花被绑了还有这么大能耐,一时不防被砸得头昏脑涨,然而这还没完,卿慕云腰部发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双腿夹住崔明脑袋,用力一绞,带动对方摔到地上。 崔明虽是个酒囊饭袋,但能活这么久也是靠他行事谨慎。他知道杨霂会武功,屋外专门留了人,里边一闹出动静,外面的人就破门而入,七手八脚按住万花。他被手下从地上扶起来,暴怒地扇了万花几耳光,打完后还不解气,示意人拿来不知名的药丸,硬给对方喂下。 “这东西本来是等大家伙都到了再给你用的,谁知道你这么不识相。”这一次他让人将万花四肢分别捆在床的四个角落,直接坐在了对方的腰上,“你还以为是当年吗?有你哥给你撑腰,有陆筠为你出头?呵,我一定让你后悔没死在当年!” 崔明没让下人离开,满屋子的人看着他如何脱掉万花身上的衣服,如何猥亵这个看上去风韵犹存的地坤。他给地坤喂了药,并不着急占有,想着等会儿让对方求自己上他。正意yin着,屋外传来惨叫,崔明一个哆嗦,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老爷,有刺客!啊——” 这动静怕是没挡得住,崔明赶紧穿好衣服,派人去看怎么回事。结果人刚打开门就被一柄剑贯穿,随后被踢进屋。 来者一身浸了血的纯阳宫道袍,神情温和,面如菩萨。但他的动作却很利落,杀人又快又准,嘴角还抿着笑。 “贫道只是来接个人,施主何必阻拦。” 崔明被他一身血气摄住,忙不迭往后退,“你你你,你是谁!我可是崔家家主,你敢杀我的人,不想活了吗!” 李清爻的视线落到床上,地坤神态迷离,显然已经失了理智,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雪后青松的味道。 脸上的笑意收敛,他脚尖一点直冲崔明而去。房间里只剩六个护卫,想要阻拦却根本不是纯阳道子的对手,被逍遥游的步伐甩在身后。 道士不费丝毫力气就捉住了色欲熏心的恶人。他掐着对方的脖子,手中长剑警惕着房间里的护卫:“解药。” “道长好,好说,刀剑无眼,千,千万别伤着人!只是一些催情的药物,没……没有解药,不伤身体的!”崔明结结巴巴回答。 李清爻的脸色更加阴沉,桃花眼眯得细长,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敢!” 没有天乾的地坤根本经不起情欲的摧折,更何况卿慕云的身体早就破败不堪。这半年来道士小心呵护着、养着,怕对方反感,都只敢在对方深睡后用少量信香慢慢调理。 这人怎么敢给卿慕云下催情药! 那会要他的命! 恶心的触感消失,卿慕云扭动着身体,大口大口呼吸。他费力睁眼看见床边挟持那恶霸的人,高大挺拔,分外熟悉。可他忘了他叫什么名字,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真的太多年太多年没有叫出口,如今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忘了,是谁来着? 一直护着他,纵容着他…… “xx,我疼……” 陆筠,我疼。 那人身体一震,回过头看他,他的视线是模糊的,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寻着记忆觉得这人应该有一副极好的相貌。 过了会儿,有人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将他拥入怀中。那股好闻的天乾信香将他团团包裹,舒服极了。 他从来没被这么多信香呵护过,一点一点渗透进皮肤,顺着血液游走全身,想被占有的渴望前所未有,每一寸肌肤都在躁动。 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双手急切地探进对方的衣襟胡乱抚摸,喉咙里发出些压抑又快活的呻吟。光是被信香侵犯就已经快要高潮了,前面和后面都在滴着水。 “给我……” “乖,别动。”这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呼吸又粗又急,像在压抑着什么。 不许拒绝我了,给我好不好…… 他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和苦笑:“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历经风霜。” 那人不再阻止他的sao扰,反而握住他身下的器物来回撸动,轻轻爱抚他身上的每个角落。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被喜欢的人咬破腺体注入信香,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被仔细把玩,连脚趾头都泛着粉。下面涌出一股股yin液打湿被单,原本紧闭的xue口微微翕张,等待侵犯。 被进入的感觉很奇怪,不痛,但很胀,尤其是指腹的厚茧摩挲过娇嫩的壁rou时,他止不住哆嗦,身体深处涌出大股汁液。压抑十几年的情欲猛然爆发,内里的空虚急切需要什么东西填满。那种又胀又爽,还掺杂着一丝痛的感觉,很快就让空虚了几十年的地坤上了瘾。 卿慕云抬头献上自己唇,轻轻晃动着腰身将身体里的东西夹得更紧。他渴望爱欲地滋润,几乎全身心都投入进去。 只可惜,不管他怎么索取,他的天乾都没有将yinjing放入他的身体永久标记他。 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卿慕云看着房顶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后知后觉这里不似普通房屋的筑造,身体似乎还在摇晃…… 不对,他真的在摇晃! 卿慕云猛地坐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一张嘴便是嘶哑的声音:“李清爻!”道士不会离他太远,平时只要喊一声就会马上出现。 但这一次他等了半晌都没看见意想中的人,怅然若失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他被药物勾出了雨露期,道士临时标记了他。 卿慕云摸上后颈的牙印,脸一点点变红。 他真的被李清爻标记了,对方还用手指为他疏解欲望。还好李清爻不在,不然卿慕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道士,静下心来察看自己的处境。这房间逼仄昏暗,他摸黑将衣服穿好出了门。出去后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感觉摇晃,因为他此时正在船上。 他找船上的帮工问了船要开往哪里,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纯阳宫服饰的道士? “这是开往长安的船,还有两日就到。您说的是不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道长?他没上船。”那道长生得出众,让人想忘也难。 卿慕云不明白李清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和自己一道回长安,他厌倦了吗?厌倦守着一个风烛残年、享用不了的地坤。 果然会这样啊…… 还好并没有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两日卿慕云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将李清爻的离去当回事。只是偶尔会感慨:那道士似乎把他照顾得太好,竟让他有了许多不适应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他再次有了被抛下的感觉。 两日后,船只靠岸,他在甲板上看见岸上的卿玉和李雁归,离得远了也看不见表情,只能挥手招呼。本该放松的心情莫名紧张,好似要发生什么事一般。 踏上岸的那一刻卿慕云才觉得有些踏实,然后他了知道那弃他而去的道士到底干了什么。 李清爻杀人了,不止一个。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兄为什么会在白帝城杀了崔家家主?这几日各地传来消息,他已经连着杀了四人,崔、洪、王、谢、谭都是大士族,即便有所落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中关系厉害盘根错节,怕是不能善了了!” 卿慕云愣了愣,久久反应不过来。那因意乱情迷遗忘的记忆渐渐回笼,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清晰起来。 “先生,抑制药对你已经没用了,找个喜欢的天乾在一起吧。” “放心,我没碰你。” “若他还敢嫌弃你的话,我帮你揍他。” 李……李清爻?! 为了方便说话李雁归包下了码头整间客栈,卿慕云也不需要顾及什么,脸色惨白道:“崔明认出了我的身份,将我还活着的消息放了出去。” “师兄在灭口。”李雁归立刻就明白李清爻的举动,这事要被捅到上面去,莫说皇帝是他表哥,就是亲哥也不管用。“还有多少人知道?” 卿慕云摇头,他当时被绑,又被下了药,哪里知道崔明给多少人传了信。 他早该知道自己见不得光,不容于世!明明都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妄想着去看看这人间!继续躲着不好吗!他差点害了卿玉和雁归,还害了李清爻……李清爻! 李雁归沉了脸色,这件事牵扯甚广,若是处理不好牵扯出二十七年前的事,公主府、齐国侯府、天策府都要大祸临头。天策府送嫁的队伍已经在驿馆,他派人将卿慕云和卿玉直接送过去,自己则赶紧去布局后面的事。 驿馆内,李云旌换下繁琐的嫁衣,穿了一身白色劲装,忍不住怒骂:“艹,催命鬼敢碰小叔叔,崔家的人以后我见一个揍一个!”。驿馆内都是自己人,他也没什么顾忌,“不行,现在根本不清楚有多少人知道小叔叔的消息,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 刚起身房门就被推开,进来的正是明日婚宴的新郎官长孙羡。长孙世子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走到卿慕云身边安抚:“小叔叔放心,我在各士族都安插了眼线,若有风吹草动,不会有人比我知道得更快。” 李云旌被看得心虚,央着世子讨饶:“我没那么浑,知道顾全大局,就是说说。就算要揍也肯定是套麻袋,神不知鬼不觉地揍。” 卿玉一直握着卿慕云的手,知道他的手有多冰,对着小夫夫使眼神。李云旌见自家叔叔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反应过来,“小叔叔,你是不是在担心李清爻李道长?” 卿慕云听见那个久违的名字回了神,反问道:“他杀了朝廷命官,是不是以后都只能东躲西藏?” 李云旌噎住,这事处理太草率,完全没有掩饰,已经死掉的几个人都是官宦人家,不牵连纯阳宫就是大幸,更别说脱罪。 “婚宴不能推迟,等这几日婚宴结束我就陪你去找李道长。”他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安抚叔叔,“对了,阿慕有宝宝了,再过不久小叔叔就要有小侄孙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伸手去摸长孙羡还未显怀的腹部,刚碰到就被对方拍开,只能委委屈屈揉自己的手。 “别动手动脚。”长孙世子严肃道,“小公子已经去布置,不管这消息有没有传开,都绝不会传到陛下耳中。至于李道长的事,待婚宴彻底结束,我会和小公子想办法替他脱罪。” 卿慕云木然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晚些时候李雁归来接他和卿玉回公主府,简短地说了李清爻最新的消息。谭家那位二叔应该是最后一个知情的,李清爻杀完他后便朝西南而去。 “苗疆非中原地界,朝廷的通缉令发不到那边,那里本来是个不错的逃亡地。但麻烦的是崔家和洪家买了隐元会的杀手,谢家和南诏私下里有往来,苗疆恐怕并不安全。” 卿慕云想着李雁归带回来的消息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就是道士那双笑盈盈的桃花目,装着快要溢出的炙热与真诚。 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时,他想的究竟是谁? 卿慕云环抱住自己,轻轻嗅着身上天乾的信香。道士的临时标记还在,他还能靠着那股淡淡的枫香获取安全感。 好喜欢,好喜欢红枫的味道,像一团炽热的火焰,烧得他浑身酥酥麻麻。 等等! 不对,不是!陆筠去世时他还没有分化,根本不知道陆筠的信香是什么味道。不管是梦里,还是动情时,他闻到的都是李清爻的枫香! 李清爻……李清爻…… 他心底念着那人的名字,迟来的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挚爱死眼前的无力感让他深深恐慌,一刻也不能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