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你也要逼我吗，师哥
鬼谷先生吃了一惊。 这是盖聂有史以来，说得最为硬气的一句话。 他深知这个徒弟虽然性子温和，但也是十分的倔强，如果同他硬碰硬，谁也讨不到好处。权衡再三，他终是收了鞭子，拂袖而去。 眼见师父走进屋里，卫庄这才拢近盖聂：“师哥……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不是你出卖我，我只是气不过，气你不肯争取……” 他追悔莫及。 他想抱抱他，以示安慰，可他这满身的血，他根本无处下手。 盖聂别过脸，低声道：“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出来。” 卫庄面有愧色，垂下头，低低抽泣。 盖聂蹙了蹙眉，咬紧牙关，抬手擦掉了他的泪：“小庄，别再和师父闹了，听话吧。” 卫庄急了：“你真的要去小木屋思过？” “嗯。”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卫庄握住了他的手，“凭什么？！” 盖聂却将手从他手掌中慢慢抽了出来，平静地道：“凭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摆脱他们的控制。” “所以你就认命了？！”卫庄气愤不已。 盖聂缓缓道：“小庄……你有没有想过，当初那些话，师父和康叔，是故意让你听到的？……” 卫庄怔住：“不可能！” 盖聂垂下眼眸：“以他们的实力，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近在咫尺偷听他们说话。” 卫庄的泪在眼眶里打转：“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们是跑不掉的？” 盖聂惨然而笑：“但我还是想和你试一试。” “那为什么……” “小庄！”盖聂挣扎着坐正身子，“你难道还没有醒悟吗。一个人的命运，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卫庄怒道，“谁也不可以肆意摆布我！” 盖聂惨笑：“不，他们只是教你走上正途。你的命运，的确由你自己掌握，但你的使命，是需要你自己认可的。你的出生，注定你肩负的使命不同。” “师哥！你是被他打怕了吗？！”卫庄气急败坏。为什么还要学他们的那一套说辞来给他洗脑！ 盖聂摇摇头：“就算师父打死我，我也不会怨他半分。我的命，本就是他给的。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卫庄抗议。 盖聂顿了顿，眉头蹙得更深了。现在的他，每一次呼吸都会扯到伤口造成剧痛，但他还是强忍住。他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小庄，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摆脱了康叔的控制，难道就能摆脱天下格局的控制吗？” 卫庄眉头压得很低：“你什么意思？” 盖聂道：“当今七国战乱不休，没有什么地方是能安居乐业的乐土。即便远离强秦的齐国，也不过是暂时的风平浪静。” 卫庄不服：“就算到时候秦军攻来，以我们的武功，足可自保！” 盖聂轻轻摇头：“鬼谷绝学不是教人自保，是要教人改天换地。” “我没那么大本事！” “所以才要学。这便是你来鬼谷的根本原因。” “为什么偏偏是我？！找别人不行吗？！” “你的出身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你根本没有资格拒绝。” 盖聂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望向了遥远的方向，像是在出神，可他的目光却是失焦的，涣散的。他喃喃道：“小庄，你知道吗，秦姑娘，死了……” “你说什么？！”卫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 盖聂道：“一支军队闯进了她们居住的村子，烧，杀，抢，掠……秦姑娘没能躲过，……小豆子……小豆子，不知所踪……即便强如墨家，面对这样的侵略，也束手无策……” 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无声滴落在他的衣襟上，洇成一朵小水花。 “所以……你依然只想自保吗？”他问。 卫庄沉默半晌，一字一句道：“你也要逼我吗，师哥。” 盖聂深深望进他的双眸里：“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是意识到，我也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 “你的使命？！”卫庄恨恨道，“那不过是个遥不要及的梦罢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国度！” 盖聂垂下眼，沉默了。 卫庄便知道，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鞭子声暂停的那个时候，盖聂和鬼谷先生，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从挨打那一刻到师父收手，盖聂由始至终都没有一声求饶，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直到这时，他才咬紧牙关，一字字吐出一句话：“多谢，师父。” “康叔不会放过你的。”鬼谷先生闭上眼睛——他实在不忍心再看自己的大徒弟，“为师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你。” “我知道。”盖聂缓缓抬起头。 “你知道？……”他的回答让鬼谷先生有些意外，“那你为何……” “为了小庄。”盖聂喘得有些厉害，但字字句句，依然清晰无比，“师父说过，小庄不是一般人。他肩上担着很重的责任。只是他现在还意识不到。”他顿了顿，又道，“也许，他意识到了，只是他还不肯担起这份责任。” 鬼谷先生面露愧色：“聂儿，我……对不住你……” 盖聂道：“师父不必自责。既然我从开始就只是个陪练，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愿意承受。” 鬼谷先生惊讶道：“是卫庄……告诉你的？” 盖聂惨笑：“小庄怎么可能会跟我说……他知道师父在我心中的地位，他不可能亲手撕毁你的面具。” 鬼谷先生的眉头抽搐得厉害。 “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盖聂垂下眼睑：“从小庄出现的那一天起，我就有过这种想法。只不过，今天才得到了验证。” 鬼谷先生直直盯着他，像盯着一个陌生人。 盖聂定然道：“这么巧我和小庄一出事，师父就下山了；这么巧我们中的西子泪，解药是鬼谷特有；更巧的是，我刚和小庄说起我打算将来去秦国，就有人来追杀我们……师父，这是不是真的太巧了？” 鬼谷先生握紧了拳头，眼中杀意已现。 盖聂面无惧色，接着道：“如果师父说的鬼谷百年不变的规则是真的，那康叔，应该就是师父那位练纵剑术的同门。想必，他那一双断腿，也是师父所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