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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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我如浮云 (一) 战马的鼻息喷在你脸上,炎炎烈日已经难耐,风沙逼迫更叫人睁不开眼。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逆光更本看不清脸,但是恨意,熟悉的、私人的恨意不会有错,不是那十年前因欺辱宗主国公主而殿前受刑的玄虢王子此沙还有哪个? 你竟会落在他手里,这事绝不能怪你。你爷爷优柔怯懦早埋祸根,你父王鼠目寸光刚愎自用,仅仅在提防你掌握任何一丝权力这件事上天赋异禀。虎踞千里的当年王城早已内虚外竭,十年前的八方来朝不过是诸国为一探虚实而逢场作戏,只有12岁的此沙是实实在在挨了一顿打。 那双眉眼又浮现在你眼前,十年前龙城宴。 你蹲在花园的树上看见孤零零一个陌生少年顾盼踟蹰,貌似走丢了。你心里暗自鄙视几个哥哥:叫客人落单可不算待客之道。你打了个呼哨,他猛的抬起头对上你眼睛,拘谨懵懂,是你对他的第一印象。你说:“我带你去豹厅,男孩儿们都在那边”,他稍露难色,你窃笑,不出所料,是个被排挤的。 长长的回廊雕梁画栋,朱砂的漆和蓝金的珐琅在午后暖阳里熠熠生辉,青石砖的宽阔步道上只有两个小人儿一前一后,一个大模大样地走着,一个步履轻盈地跟着。你摸出一个金灿灿的果子转身笑眯眯递给他: “这个很好吃的,我刚从树上摘的”。他小心翼翼接过来,眼尾微微下垂的黑眼睛望着你,又迅速低下视线,似有害羞状:“谢谢...我叫此沙”,他说。“嗯嗯,你快尝尝”,你循循善诱......然后,酸涩的口感就像阳光下切面琉璃珠里放射的万千虹彩针芒那样在此沙眼前心头炸开,他单纯甚至略带感激的小脸儿眼看着皱成核桃,你放肆大笑,惊飞廊檐上的懒鸟。 此沙的表情三分痛苦七分迷茫,说不出话呆在原地。难道还是个傻的,你腹诽。 你重新打量着他,还未蓄发应该跟你年龄相仿,但比你高一个头,服饰奇怪,腰间一个瑰丽的物件吸引了你的注意,你便上前抢在手中看,竟脱鞘开来,是个镶嵌玛瑙的匕首。此沙被这连环的突发事件彻底搞昏了头,伸手欲夺回匕首,被你闪身避开。再看他时,瘦削的身体紧绷,双手攥拳,浓眉蹙起。 你拔腿就跑,“能追上我我就还给你!”,你叫得很猖狂,可哪里跑得过他呢?不过是仗着熟悉这宫殿格局所以拖延一阵时间。他想抓你手腕,不想却扯下你裙衫上一截鹅黄色纱绢在手中,你喘着粗气骂他流氓。他便不再靠前,只是憋红一张脸叫你把匕首还他。 “你会用这个吗?”,你慢悠悠比划着手中的漂亮凶器,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当然”,你又指指墙上:“这些呢?”此沙这才注意到,他被你引进一间装潢颇为华丽的内室,墙上挂着两柄长剑,看一眼便知是精钢重工的兵器。你见他有些迟疑,你笑道:“早就听闻南地荒蛮,文明不昭,剑乃是君子之兵,你不懂这个属实正常”。此沙就欲反驳,然而住了口,垂目少顷,缓缓开口道:“枪刀剑戟都是杀人器,何来君子小人之说”。 “就是说你不会使呗!” “我当然会!” “好呀好呀,既然都是习武之人,你与我比试比试,赢了我,我就还你东西”。此沙说: “不要,你太会骗人了...”,他话音未落,你竟挺匕便刺,他反应不及,徒手格挡,你并未放松攻势,反而张牙舞爪一招更凶过一招。此沙慌忙躲避,内心震动:“这贼丫头当真习武?”,你退后三步他方站稳脚跟,你“唰!”得一声,费力抽出一柄长剑丢在他脚边。进城前父王的叫他谨言慎行、切莫惹事的种种交代全都抛在了脑后,此沙此刻着魔了一般,真的捡起那剑与你有来有往地打了起来。他作为王子显然有师傅严格训练,你很快落了下风,两柄兵器都不是玩具,真金利刃,一不留神你娇嫩的小臂上骤然绽开一道血痕。 好巧不巧,年长你两岁的四王兄便是撞上这样一幕:一个陌生男孩在自己的卧房举着自己的剑砍伤自己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王妹。应知王兄并非热心为你主持正义,而是生性心眼小脾气大,人人又都惯着他。此番有人大闹其侧卧之榻还夺其贴身佩剑张扬威武,他骤然心头火起,冲到父王面前大发其雷霆,更有添油加醋之嫌。 而你被那蛮族小子击败心中十分不甘,况且终究是个孩子,明明是自己平日想练武但无人引导,因此挑事,此刻在父兄面前竟徒生委屈。另外又恐怕多言一句王兄便迁怒于你,于是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任谁见了都心生不忍。此沙毕竟也是孩子,见状头脑发楞,然而一身倔劲,于是又热血上涌,竟一声也不为自己辩解。他一句不辩就罢了,却也不认错,任他人七嘴八舌,他只是梗着脖子盯着缩成一团你抽泣的背影。 民间孩童打闹受伤乃常有之事,可皇子贵胄毕竟不同于寻常人家,大殿之上,众国君眼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实难收场。此沙的父亲替他开口请罪,你父王本就傲慢未把他们放在眼里,因此也未多谦让,赐了此沙结实一顿打。屁股给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一群老头儿老太看光了。 旁的人看热闹,而你永远也忘不掉,此沙离开时,你透过自己的泪光望到他向你刺来的目光,复杂的、浓烈的、莫名的情绪,将你们二人与喧嚣众生隔绝开来。仿佛忘不掉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叫你足够成熟、足够聪明之后再去解读。但是时至今日,已经历国破家亡,沦为阶下囚,命运交由异族的守护神摆布,你还是不懂,或者说摆在你面前需要弄懂的东西太多了。 二王兄被人砍头之前递给你一丸毒药,命你自绝以守贞节和“国之大义”,你才不呢,命是自己的只有一条,才不要为了虚头巴脑的缘由去死,天未绝我,岂可自弃于人世?要活,活着才有转机。 结果你第一个转机便是这早早结下梁子的宿仇…两军混战他怎么没叫乱箭射死呢!你这连着半月忙于逃命辗转,头晕目眩周身疼痛,仍努力睁大眼睛想看看此沙的表情,可是太阳太刺眼了,还是看不清。你被人拴上镣铐呵斥着推搡进一个棺材似的小车,你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一个骑马的背影,乌黑长发、魁梧从容,一切都和那个十年前拘谨瘦削的少年不沾边,你心陡然像被攥了起来似的,呼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