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举杯邀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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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看到荀彧沉默许久,曹cao反倒笑出了声,弯腰将酒樽放到案上,笑眯眯地凝视着他的尚书令,微微仰起头:“文若别怕,孤跟你开玩笑呢,你既然选择了孤,孤与君自当两不相疑,何况孤当年都想投袁自保,若是没有文若和仲德再三劝阻,只怕现在已在袁本初手上……做他麾下小吏了。”曹cao开怀道,“孤能有今日,全赖荀先生,若是没有先生,岂有曹某人今日之风光!” 曹cao主动解围并没有让荀彧松一口气,他的脸色反而更加惨白,看不到半丝血色。那双秀丽的双眸里再也没有一丝光彩,只留下一片黯淡,苍凉月色笼罩着极度的沉痛,与荀彧优雅的姿态化作一体。但他仍然挺直了脊背,如一尊美丽的雕塑,白皙、圣洁,散发着凛然的光辉,直到死去也要保持者清白的躯体,就算未必能留下无暇的魂魄和名声。 “先生为何一言不发?”曹cao长舒一口气,坐下饮酒,语调低沉道,“常人言‘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古人以日月喻君臣,又以君臣喻夫妻。先生与曹某同行近十载,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如今又为何不能坦诚相待?终究是生疏了……” 月光洒在荀彧脸上,他苍白的面色哀伤到了极致,心脏被夜色生生剜出一道口子,血液汩汩喷薄而出,流淌出一地的悲凉。他正襟危坐在那儿死死地沉默着,似乎这样就能躲避所有的一切。想他荀文若也不过是一介rou体凡胎,削瘦的双肩又如何担得起万钧之重,终究是到了极限。 刘备宽厚的手掌覆在荀彧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轻轻握住,向他投来一个温和的笑容。荀彧看了他一眼,晦暗失色的双眸浸染出墨夜里微凉月色,如无边无际的幽蓝色湖泊,清冷却又带着一丝令人窒息的凄美。 “备以为曹公之言,不却。”刘备握紧了荀彧的手,对着曹cao朗声道,“可否容备说两句?” 曹cao没有答话,只是将目光停留在二人交握的手,擦去髭须上沾染的酒渍,既没有说可,也没有说不可。荀彧微不可闻地朝着刘备摇头,刘备捏了捏荀彧的手让他放心,自顾自说道。 “古人以夫妻喻君臣,或许有理,但也不绝对。”刘备沐浴着月色,平实温和的语气不知不觉将人吸引了过去,他缓缓道,“为君者有臣无数,以至于天下万民,无不受主君庇佑。然而妻无二夫,惟愿所托者良人也,此世之不公。”刘备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所谓阴阳易分、日月有别,窃以为君臣之道当如鱼水,得之而生,失之则竭,彼此依赖敬爱,则万川汇聚奔流不息,无谓之亲疏内外。” 曹cao细细品味着刘备的话,忽而笑道:“刘公雄才伟略,倒让曹某受教了。” “不敢。”刘备没有理会曹cao的讽刺,不卑不亢道,“《诗》云:‘乐只君子,福履绥之’。托曹公之福,备与文若情投意合,已有夫妻之实,曹公以夫妻喻您与文若,备委实不喜。” 此话一出,曹cao和荀彧都暂停了呼吸,齐齐望向刘备,似乎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得这样直接、坦荡,内心各自感到不同程度的震撼。尤其是荀彧,在那份震撼之下却又深深感到宽慰和平静。他被良心谴责、又被语言辱杀得几乎死去,但此刻因为刘备这惊世骇俗的话语,甚至是那近乎挑衅的态度,荀彧感觉自己一下子活了过来,疼痛的心脏甚至感到了几分甜蜜。刘玄德这个人的存在,以及他的一言一行,的确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和影响着周围的事物,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去修复创伤和裂痕。可是这样好的刘玄德,毕竟只有一个。 这话听在曹cao耳朵里,却有另一番光景。他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将目光放在刘备衣着。他身着草木青色的短打……是干活时的装扮,看起来极为普通,又有着精致的绣纹。为了拉拢人才,曹cao投其所好给刘备送过不少精美华丽的衣服,但刘备并没有穿过,如今倒是在尚书令府上穿着主人准备的服装,在这里洗手作羹汤了。曹cao有些想笑,他很快站起身来,笑盈盈地对着刘备行礼。 “曹某喝多了,无心之言,向使君赔个不是。” “无妨。”刘备起身回礼,“既是无心之言,下不为例。” 曹cao眯起眼睛看向刘备,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二人都站起了身,荀彧也茫然地跟着站起,被刘备瞪了一眼,呵斥道:“没你事,坐下。”于是荀彧乖乖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对立的二人。刘备性格一向狂妄,这是荀彧知道的;但他在曹cao面前也这么狂,这是荀彧不知道的。这个情况有些颠覆他的认知,但又并非无迹可寻:刘备屡次与曹cao作对,每次作对都会换来曹cao给他升官加爵,如今做到了左将军领豫州牧这个位置,已经是封无可封了。 荀彧心里也清楚,曹cao之所以对刘备念念不忘,很大程度也是来源于刘备这股强势和不服输的个性,这并不是说他喜欢所有狂傲之人,他只对刘玄德特殊。玄德在曹公心中仍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是和他荀文若有个“夫妻之实”就能改变的。 但这并不是荀彧喜欢刘备的原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荀彧所言所行并无参照物,只能恪守君子之道行事。然而书本却不是现实,即使私人再怎么守礼知节,还是不能在公理上取得同样优雅的成果。白骨累累的道路上欠下了滔天血债,岂是一句“愿天下太平”就能偿还……两句羞辱算不得什么,只是那羞辱背后,是荀文若那早已被凌迟成千百片的良心。他还没有对罪恶麻木,但又无力改变现状,这是他痛苦的根源。他的主公、同僚和陛下永远也不会理解这种痛苦,他们只会笑他,“荀文若,你是自愿选择了这条道路,现在跑来说什么良心难安,何必呢。” 或许在那个瞬间,他也被温柔的月光抚慰了。终于有个人看穿了他,弯下腰一片片拾起残破不堪的血rou,拼出一个尚能成型的良心,重新递到荀文若手中。荀彧捧起自己的心,缓缓放回了胸腔里,于是心口又开始沉沉跳动。他从未后悔过什么,但是现在,如果能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希望那颗心从未丢失过,还有余力去护佑天下苍生。 秋夜里传来风的叹息,似远似近,一切都显得如此虚幻而真实。曹cao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涌现一阵强烈的惆怅,他也随着夜风低叹道:“曹某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