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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气

    

出气



    “我是来出气的!”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算账的本意就是为了出气。

    但不是说算账算明白了,这口气就出了——更何况这账根本没算清!

    何师抿着嘴唇,脸上倒也没有清晰的恼火,只是那种温温淡淡的神情,本身就带着不虞。

    眼见着人坐了回来,眼神带刀地铡着自己,尊主慢吞吞地又靠回到案台上,拿手撑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何守宁拒绝被外表所蒙蔽。

    眼前这个斜倚身子看上去毫不在乎自己形象的人,是修道界站得最高的人,是能将郁境、能视天下为棋局的存在。

    “好吧……怎么出气?”尊主无奈道。

    花里胡哨的东西,能遮住人的眼睛,但因为信息不平等而偃旗息鼓的辩才,也不会被三言两语蒙蔽,就这么糊弄过去。

    为自己的耳朵跟神经考虑,触怒对方的代价太大,尊主选择妥协。

    何守宁当然也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

    亏已经叫招秀吃了,岳元朔的后遗症还不是那么简单能够消除的。

    他想明白了,最重要的还不是没法解除的“蛇灵玉”,反倒是她与承月的纠葛——眼前这个人有意无意想将两人绑死的话术,也正是说明了问题所在。

    承月在瑶含章的棋局上占据多少份额暂且不知,但他走了极情道,招秀对他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就算是为承月,瑶含章都不可能放过招秀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

    他必须得给招秀讨一个保障。

    何守宁开口:“你要怎么安排招秀?”

    他已经很久没那么富含攻击性了,问道崖上渡过的岁月足够他消磨掉名家巨子的尖锐与锋芒,转而浸润道家的平和冲淡。

    但在招秀的问题上,他恨不得再咄咄逼人一些。

    “承月你说关就关,无视异议,不给理由。好,你是亲爹,你没理都成。”他说,“但你想怎么对招秀?”

    “你既说了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有危险就干涉限制他们的脚步,又旁推侧击探我口风——你真的想把招秀留在身边,是吧。”

    尊主听完,轻笑:“所以你怕我把招秀困住?”

    “是我问你,不要你反问我。”何守宁淡淡道,“你要避重就轻,我就跟你好好叨叨。”

    尊主手托着脸,微微蹙眉,倒是有些苦恼了:“好,好,正面答。”

    他说:“是想过。但野花是不肯长在园子里的。我没有强迫她的打算。”

    何守宁道:“可你有强迫她的理由。”

    “没有哦。”尊主回答。

    在好友一眨不眨的注视中,他慢慢道:“花要怎么开,我不会干涉……顶多施点肥。”

    他眼瞥一眼狼藉的书案与地面,示意这就是肥料。

    “我不否认,我好奇开花的过程,想知道能开出怎样的花来,但也只是旁观而已,不至于再下手修剪。”尊主语气平和,“真要说起来,承月我都已决定放手。”

    “什么意思?”

    “他择了他真正想要的道,虽然我是没想过这种路线,”尊主似笑非笑,说不出那神情究竟是赞同还是不赞同,“也没我什么事了。”

    何守宁深深看了他一眼。

    尊主就一叹:“阿宁你看,小雪孤情傲世,承月极情极性,小七无情向死——只这是我自己养出来的,也就必须自己受着了。小七我都不干涉,现在也不会再抓着承月不放。而且这一道死劫过去,我也想不出来他还会撞上怎么劫难。”

    何守宁不太相信:“你的算计里,没有招秀这一环?”

    “没有。而且我说了就是一点小算计,只是当年的筹谋延续下来的一些余韵,我唯一做的也就是观望后效,而非再出手摆布。”

    他说得越是风淡云轻,何守宁反倒越觉糟糕:“……什么局需要你一布那么多年?”

    尊主笑。

    很难形容这一笑的内涵,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空高,举醉世而独醒的明彻。

    “这个啊,”他拉拉扯扯地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问道崖的何师盯了他许久,放弃追问。

    他对于郁境的未来已经没有强烈的主导欲,就算命天柱将倾,他也不觉得有瑶含章在,郁境的天会塌,而他自己,也不是非得知道对方什么算计。

    只要确定与招秀无关就够了。

    至于其它的隐患,一时也无法了结。

    气消得差不多了,他起身要走,很快却又自己坐了回去。

    尊主无奈,还有什么?

    “你是怎么回事?”何守宁问友人,“感觉不对。”

    尊主道:“哪里不对?”

    何守宁皱眉。

    不是为这种无所谓又懒散的姿态,而是为他身上那种无法遮掩的飘然欲仙的底子。

    并非道韵散逸——倒真有种看破红尘、无我忘我之感。

    这就很不瑶含章!

    天元山尊主的气度之盛自不必多说,站得太高,强得太过,他看待万事万物的视角与眼光,已是世人所难以想象的层级,这落在他现实的躯体上,难免就有出尘出世之感。

    他的容貌与气质,即便是修道者都要被震慑,甚至觉得这是仙神之貌,是大道之姿的程度。

    但对于立足山巅的人来说,朱颜与枯骨无异,他们看的是道韵,是道基,是道途——在这点上,瑶含章其实一向不显山水。

    他自己曾说过,“平衡道”是脚踏实地的道途,是需从普世得印证、而非飞升见日月的道途。

    所以他外表看着再轻飘,他的内核都是稳固的、立足尘世的,他不可能去追寻什么无我忘我……现在的感觉就是不对。

    尊主点了点额。

    说谎对方听得出来,当然他也没说谎的意思:“可能是有些迟到的天谴。”

    他补充:“你知道的,紫微无了,天命会清算。”

    何守宁当年就遭过劫了,现在不在清算的行列。

    他想了想,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他稍微予以一些关怀:“没关系吗?”

    天谴所夺,素来可恨。

    “你看我这像是有关系的样子吗?”

    何守宁又看一眼,反正又不死不残,随他去了,瑶含章需要别人担忧才可笑。

    “走了。”他这回真起身了。

    “走快点。”尊主友好相送,“别再来了。”

    确定人是真的走了,他才慢慢挺直腰身,端正姿态。

    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总算还是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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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这两章有不懂的可以猜,但不要去特别计较,等后面我把真相写出来,你就能发现处处插满flag,尊主到底又瞒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