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滚

    第二天，赵丽萱给林初打电话。

    “楚楚，你年纪也差不多了，如果觉得人还行，不如试着相处一下，妈也想早点抱外孙。”

    林初坐在茶几旁边的软垫上吃东西，手机外放。听到赵丽萱的话，她手一抖，叉子里的土笋冻掉在地毯上。

    前几天刚换的地毯呢。

    她又气又急，抓了纸巾擦拭，擦了几下，心中咯噔一声。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喂？请问您是赵丽萱女士吗？”

    赵丽萱被她逗笑：“是是是，如假包换。”

    从来没催过婚的人，突然催生，林初疑心赵丽萱受了什么刺激。

    *

    过了几天，顾珩第二次约林初。

    那天正好有客户要来看成品，林初没空，改到周末。

    周六晚上，两人去“惠港”吃海鲜，林初坚持要买单。

    她不喜欢欠人情。

    吃完饭，顾珩提议看电影，林初没心情。

    前两天那个客户有些难缠。

    明明，设计稿是按照她的意愿屡次修改才定稿，婚纱做出来后，她却说后背开叉的设计很难看，要求重做。

    林初不是长袖善舞的人，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安抚对方。两天三十几通电话，耐心磨尽。

    顾珩看出林初情绪不佳，在餐厅旁边的广场散了几圈步，就送她回去。

    瞿衍站在公寓楼下。男孩颀长的身子靠着墙，指间烟雾缭绕，神情慵懒。手里的烟燃着，他没怎么抽，烟灰积了一截。

    看到林初从顾珩车上下来，他掐了烟，手插进兜里，走到光影之下。大堂的顶灯照亮他的脸，右耳垂上星星形状的耳扣晃着细碎的光。

    溽暑蒸人，热气扑面，顾珩却觉后背一阵凉。转身，倏然对上一双冷飕飕的眸，他心口没来由跳了跳。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孩很危险。

    他下意识走到林初身前，想挡住对方如刃的眸光。

    林初绕开他，脚步轻快地走到瞿衍面前：“你干吗不上去？”

    “没带钥匙！”

    男孩皱着眉，等久了很不爽的样子，手却很自然地接过林初的包。

    大堂冷风渗出来，顾珩额上扑了层凉意。他侧头，疑惑地看着林初。林初做了介绍，说瞿衍是她弟弟。

    顾珩知道她是独生女，正要问是表弟还是堂弟，蓦地想起初中那会儿，她身边经常跟着个小男孩。

    据说是朋友家的小孩。

    顾珩礼貌地和瞿衍打招呼，瞿衍敷衍地应着。林初和顾珩道别，瞿衍不耐烦地把人拽走。

    顾珩透过玻璃看到瞿衍的手臂搁在林初肩上，林初仰头跟他说话。她笑得很自然，。

    电梯门缓缓关上。

    门缝中，瞿衍眸底的冷意渗出来。缝隙只剩三四厘米的时候，顾珩看得到瞿衍的唇张了张，好像说了个字——

    滚。

    *

    第二天早上，瞿衍还在生气。

    他气自己，明明喜欢，却没勇气告白。

    因为怕，怕被她当成玩笑，说他恶作剧；怕她拒绝他，然后和他保持距离；怕像四年前一样，被她当成是在甩小孩子脾气。

    要是吓得她仓惶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又该怎么办？

    林初以为是昨晚上让他在楼下等太久的缘故：“要不，还是叫人来换个密码锁吧？”

    早前瞿衍就提议换密码锁，林初觉得几个虚无的数字太没安全感，坚持用传统门锁。瞿衍又讨厌带钥匙，经常大半夜叫她起来开门。

    瞿衍咬着rou包，慢吞吞抬头，语气淡淡的：“方便你男朋友来过夜吗？”

    林初拧眉：“什么男朋友？”

    “就昨天晚上那男的啊？你不是对他印象还不错？”

    昨天去看赵丽萱，正好陶艾也在，坐那跟赵丽萱说了一大堆顾珩的好话，瞿衍听得一肚子火。

    他拧着眉，高挺的鼻子绷了些力。阳光落在他脸上，皮肤冷白。他睫毛很长，鸦羽似的，在下眼睑扫出淡淡的阴影。

    林初想起她和钟秩舟在一起的时候，小家伙很少给钟秩舟好脸色看，还三天两头跟她闹别扭。

    她以为是自己忙着谈恋爱忽视了他，特意找时间和他谈了下。

    瞿衍是这么说的：“我喜欢jiejie，不想jiejie对别人好。”

    她以为他的喜欢是亲人间的喜欢，是眷念和陪伴。就像她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样，他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这会儿看他这副模样，她心湖微漾。风很轻，湖面也很快平静。

    他摸了下瞿衍的头：“你放心，就算jiejie谈恋爱了，也不会冷落你。”

    他需要她管着，要是不管，他会像两年前一样天天往酒吧跑。醉生梦死的放纵很容易出事，她可不希望哪天在街头替他收尸。

    瞿衍蓦地抬头：“你要谈恋爱了？！”

    手里的rou包被他捏破，浓香的酱rou流出来，滴落在桌面。

    林初吓一跳，怕他情绪失控，赶紧解释。“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谈恋爱了，你也可以来这里住……”

    “姐，那男的不适合你！”

    瞿衍把包子扔在旁边，看林初拿着纸巾擦桌子。她头低着，额前的发丝垂下来盖住眼睫。

    他的jiejie这么漂亮，那男人……长相一般，气质一般，个头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配得上她！

    林初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怎么不适合？”

    瞿衍冷哼：“长得没我帅，而且比我矮。”

    “你拿人家和你比？”林初气笑了，“你看看周围比你高的人有几个？”

    瞿衍敲了敲桌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将来的男朋友必须得到我的认可！”

    他霸道地宣示，林初没当真，催他赶紧吃饭。瞿衍重新拿了个包子，林初手机屏幕亮起来，他看过去，是顾珩。

    林初接起电话，顾珩说他已经到楼下，林初把杯子里的豆浆大口喝完，拿了包飞快出门。

    瞿衍咬了一口包子，是他最讨厌的豆沙馅。

    呵，明明已经跟老板说不要豆沙馅，结果还是混了进来。

    他抬手，把剩下的两个包子全都扫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