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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杺莯

    

蒙杺莯



    原以為皇太子住的太子宮會和電視劇裡拍的一樣高牆大宅門前候著數名守衛,但皇太子領著她回到府邸時,蒙杺莯還以為走錯了。

    因為皇太子的府邸和皇都泛城的其他建築並沒有太大不同,只是那深紅色的一丈來寬的大門前屹立著兩尊好似朱雀像的金鳥雕像,雕像的雙眼是赭紅色的曜晶石,頭上的翎毛是三片薄而輕透的虹色曜晶石,其翼翅微張,似欲展翅。

    蒙杺莯暗暗有些吃驚,離開龘堡,她就注意到皇太子的隨從只有一名銀髮和一名黑髮的青年兩人,低調得有些不合規矩。原以為他的府邸會像樣些,沒想到竟與尋常人家沒有太大的不同,甚至連“太子府”這樣的牌匾也沒有。

    那名叫玄澤的銀髮青年率先跳下五色鹿替皇太子和蒙杺莯推開大門。

    雖然幽州沒有月亮和星辰,皇都的夜晚卻因隨處鑲嵌著曜晶石倒也敞亮,絲毫不比現代的光照工程遜色,一路上蒙杺莯都驚嘆著皇都的繁華,進了皇太子的府邸後,她更是驚得合不攏嘴,如此奇異的色彩只能用絢麗奪目來形容——庭院兩邊的紫藤沿著石壁在半空中枝枝交纏,遮天蔽日,形成了獨樣的天空,花墜如紫雲漫天,將黯沉的夜色隔絕在外,不少好似螢火蟲般的淡青色光芒在空中漫無目的地飄蕩著,就如夏日的星空那般美妙。蒙杺莯伸出手,發現這些螢光並不是尾部會發光的小蟲,而是好像雪花的東西,碰到手上就會消失。

    “哇——”蒙杺莯從來看到如此美景,不禁發出感嘆。

    “殿下。”一聲輕喚將蒙杺莯的思緒拉回,只見一名穿著輕制羅紗,慈眉善目,看起來四十出頭的棕髮婦人從通往里間的門廊裡快步走出,她梳著墜馬髻,步履輕盈迅捷,髮髻輕掃過她的雙肩,讓她看起來精明又乾練。

    “隱娘,這位是……”皇太子這才想起一路上蒙杺莯一直問東問西,他忙著作答,竟忘了問她的芳名,“你叫什麼?”

    “蒙杺莯,你呢?”蒙杺莯這才想起自報家門。

    隱娘、玄澤和兏崢都不禁深吸了口氣,暗嘆這個女生如此粗魯,竟直問皇太子的名諱。

    幸而皇太子並不介意:“皇蕤麒。”

    “欸?你們這邊人的名字只有兩個字,我還以為你們沒有姓的。”蒙杺莯驚道。

    “只有貴族才有姓。”皇太子說著向隱娘道:“隱娘,你先帶她沐浴更衣。”

    “是,殿下。”

    皇太子和玄澤、兏崢先往書房那邊走去,玄澤迫不及待地對皇太子道:

    “殿下,少輔那邊……”隨後就是一陣低語。

    “杺莯小姐,請往這邊走。”隱娘一邊說一邊在前面引路。

    “這裡只有你們三個嗎?怎麼沒有衛兵、傭人之類的?”蒙杺莯跟著隱娘穿過紫藤庭院的悠悠長廊,前往浴堂時,問。

    “太子殿下生活簡單,他的起居飲食全由我一人負責,當然還有幾名內侍,他們只負責一些雜事。兏崢是殿下的護衛。玄澤則是殿下的伴讀,從小隨他一起長大。”隱娘和顏悅色地解釋著。

    浴堂很快就到了,雖不及龘堡的金浴閣那般奢華漂亮,卻也是一個三米長寬的溫泉池,蒸蒸熱氣往上翻湧,一股香氣瀰漫在空中,讓人神清氣爽。

    “你們也有溫泉?”原以為溫泉唯龘堡獨有的蒙杺莯略微吃驚——溫泉是經地熱形成,卻不知如高山般的皇都如何令居住在上層的地方也有溫泉?

    隱娘聽不懂她口中的溫泉是什麼意思,不過聰明如她,已經大致猜到她是想問為什麼會有輕炎水:“皇都每戶都有從溱江引來的外水渠,僅需將赤炎岩築在壁下即會形成輕炎水。”

    “赤焰石?”

    “一種會發熱的岩石,磨成粉末遇木則燃。”

    蒙杺莯頓時明白隱娘說的是她在寮紋那裡見過的紅色粉末。

    “杺莯小姐,請沐浴。”隱娘說著輕輕欠身後,離開了。

    確定隱娘走遠後,蒙杺莯才褪下粗製衣服,將整個人浸泡在熱水里,水溫剛好,她深吸了口氣,仰頭靠在壁邊,她剛恬息了一會兒,隱娘就拿著一件茜色羅衫到了浴堂。

    “謝謝,放那邊就好。”

    隱娘依言將羅衫放在池邊,同時通過水霧打量著清水之下蒙杺莯的胴體——她的身材豐腴圓潤,還缺乏少女的妙曼身姿,玉戶處未有阜絲,隱娘暗想這個女孩竟尚未足齡。

    待蒙杺莯換上茜色羅衫後,隱娘帶著她去皇太子的書房。

    庭院後方的府邸呈“品”字型分佈,左方是一間雜院,廚房、雜房和內侍的房間等都在這邊;右邊的小院是玄澤、兏崢和隱娘的房間;最裡面則是皇太子起居的地方,就在穿過拱形門洞的一間小院裡。

    與前院開滿的紫藤的驚艷相比,後院空無長物,雖也有曜晶照耀,光芒僅能看清路上的石子,顯得乾淨又低調,卻有些暴殄天物。

    小院正對面是皇太子住的地方。這是一個足有二十米長的房間,正對門的是他讀書和批閱政卷的地方,屋子中間有一張深灰色的橡木長桌,邊緣卷雕著鳥獸,其嘴裡銜叼著木枝,枝頭延至上方,頂端鑲嵌著曜晶石,將長桌映如白晝,桌上放著目測不少於百副捲軸,還有一副正攤放在桌上,一隻毫筆斜放其上,似乎在等待皇太子批閱;木桌左邊是他的起居室,最醒目的是一張高足床;右邊則有一張臥榻,臥榻三面的牆上全是卷櫃,裡面堆滿了捲軸,放置得井然有序,卻絲毫不比寮紋家的少。兩副淡紫色紗簾將三個區域隔開,顯得房間也不那麼空曠。

    蒙杺莯進去時,玄澤正和皇太子說著什麼,見她來了,便閉口不談,皇太子向他點點頭,玄澤會意,和隱娘一起退下。

    不等皇太子說話,蒙杺莯道:“我在外面聽說過不少你和皇帝的事,大家都說當今皇上昏暴無道,盼著你登基,有民心所向,想必不是難事。等你當了皇帝,我才能回家,所以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

    雖然木曜星君告訴皇太子這個女孩是至寶,但從龘堡回府的路上與她的交談中,了解到她在她的世界還是一個學生,問了她一些問題發現她並沒有特別的長處和技

    藝,若不是木曜星君親口承認,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她是星君選中幫助自己的能人異士,況且她與墜星同時出現這點令他頗為在意。雖心有疑慮,但皇太子沒說什麼,只是微笑道謝。

    “不過那個等在金浴閣外面的女孩是少輔的千金,即是說你是準備與掌握軍權的少輔聯手,可以助你快速登上皇位,那為什麼我說我沒有去過金浴閣時,你不趁機找台階下,反而揭穿我?   ”蒙杺莯想了很久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有種自覺,知道憑自己的顏值絕不可能讓皇太子一見鍾情,而那個叫桃蓮的女孩很漂亮,所以讓她更加想不通。

    “我更想靠自己的力量讓叔皇退位,而不是通過武力奪取。   ”雖然早就打定主意通過與少輔聯姻逼宮,但皇太子心中總有一絲不安,少輔沒有皇家血統,不能成為皇帝,但並不能保證他不會獨攬大權,更何況他有軍權在身,比當今皇帝更難駕馭,所以皇太子看到蒙杺莯時反而如負重釋,似乎找到了困擾他很久的問題的答案。

    “你再找機會把他幹掉不就好了。”蒙杺莯不以為意,她自幼受身為歷史學教授的父親熏陶,酷愛歷史,年紀小小就已是飽覽群書,博古通今。她知道在一元君主的體制下,權臣可以肆意擺弄無能的皇帝,如趙高、嚴嵩、李林甫、魏忠賢等等;有能力的皇帝會扳倒權臣,自己當政,如漢武帝、康熙、雍正等等,更加聰明的皇帝則會扶持一個新的權臣,形成黨爭,確保雙方均勢,方使皇權不倒。只是幽州的政體過於簡單,軍權全部集中在一人手中,想扶持另一人很難。

    “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皇太子向蒙杺莯伸出手。

    蒙杺莯遲疑了一下,沒有牽他的手,而是跟在他身後,望著他,用眼神拒絕了。

    皇太子笑了笑,不以為意,領著她到了後院左邊的房間,推開房門,裡面的曜晶閃爍,亮如白晝。

    這是一間空曠的大屋,屋子中間有一張矮桌,沒有椅子,後方是一方軟席,矮桌上放著紙筆彩硯和一幅尚未完成的畫,畫的是皇都,其筆法蒼勁雄渾、妙致毫巔,雖然只畫了一半,卻讓觀者已是如臨皇都之上,俯視著這座奇城。

    矮桌旁還攤放著一些已經完成的畫作,多以山水為景,其畫中山高水長,重巒疊幛,卻又清幽淡逸,靜寂雅緻,看得出作畫之人胸懷寬闊,有乃容天下之心,卻無意於名利,澹泊清欲。每一幅都堪稱神品,這些畫作卻隨意被放在地上,好似它們的主人無意炫耀自己的神來之筆。

    畫室的牆上則掛滿了人物畫,其中最為醒目的是正對著大門的那幅,畫中是一名英挺威武,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眉宇間與皇太子有幾分神似,只是他紫髮長束,一雙綠眸深邃如碧海,一身黃金輕鎧,腰繫配劍,英氣襲人。

    “這位是先皇,晟皇,也是我的父親。”皇太子望向畫中的先父,滿是欽崇。

    從眸子的顏色和臉部的輪廓就已猜到這是皇太子的父親,但皇太子的髮色淡金似銀,蒙杺莯沒想到他的父親竟是如此張揚的紫發。

    “父親本是郡王,先皇的四子,因武藝卓群,處事深謀遠慮,兼任少輔一職。父親任少輔時,先皇逝去,由襁褓中的皇太孫繼位。當時幽州還有另外三位封王,不滿被嬰孩所治,於是叔伯們爭相擴軍,欲取皇都。父親率軍征伐,手足相殘,幽州屍橫遍野,民不聊生,這一戰就是四年。平亂之後,父親手下的將領不滿最後高座皇位坐享其成的是一個孩童,發生譁變,擁立父親登位。   ”正是這個因由,晟皇逝去後,尚在人世的皇太后擔心皇太子年幼,又會發生之前的叛亂,才讓晟皇的弟弟繼承皇位,即當今武皇,武皇當年年幼,沒有參與謀亂。

    “那你父親殺了那個他保護了四年的孩子?”

    皇太子搖頭:“以父親的秉性絕無可能,但他從未提過那孩子所踪,也許早已不在人世。父親對自己奪位一事一直耿耿於懷,心懷愧疚,認為軍將譁變是自己的責任。”不過皇太子也懷疑那個孩子還活著,只是聽父親說他有一頭陰陽發,這在幽州極為顯眼,若他尚在人世,不可能消息全無。

    “所以你想正大光明地即位?”蒙杺莯聽懂了皇太子的意思。

    皇太子微微頷首:“軍變容易引起血禍,能免則免。”

    蒙杺莯感覺這事會比較難辦,這時她注意到晟皇旁邊的一幅畫。這幅畫中除了晟皇外還有一位髮色淡金、雍容恬靜的溫婉女子,她的頭輕靠在晟皇肩上,面露淺笑,低頭看著懷中的嬰孩,晟皇也一改身著戎裝的威儀,輕攬女子香肩,垂首含笑。

    毫無疑問,畫中之人就是皇太子的父皇和母后,看著這幅充滿了愛的肖像畫,蒙杺莯心裡也不免暖暖的。

    放眼望去,牆上掛著的百副畫作全是人物肖像,筆觸細膩柔和,和山水畫的風格略有不同,就像照片一樣定格了皇太子的童年,但畫作到他七歲時嘎然而止。

    “這些都是母后所畫。”

    “畫得真好,就像照片一樣,看來你繼承了你母親的繪畫天賦。”蒙杺莯站在一幅畫前,這幅畫中,看起來只有一歲多的皇太子跌倒在地,滿臉委屈,旁邊一名六、七歲的銀髮男孩面露焦急地伸出手奔向他,不遠處是含笑看著他們的晟皇陛下,畫中人物栩栩如生,讓人如親臨現場。

    “難及母親萬一。”

    看得差不多了,皇太子牽著蒙杺莯回到居室,準備就寢。

    在皇太子撩開臥房的淡紫色紗簾時,蒙杺莯這才注意到皇太子只有一張大床,床上只有一床白色鑲金邊的薄絨被,那就是說……

    “呃——,你沒有其他房間了嗎?”

    “如果你不願意,我絕不會勉強。”皇太子看出她的顧慮,只是當初他從未想過娶納侍姬,所以旁邊的房間沒有佈置成偏房,而是畫室。

    雖剛認識他不久,但蒙杺莯已經感覺到這個皇太子不是壞人,只是她實在接受不了跟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她走到屋子另一頭的榻前,發現這張榻只有一米長,不足半米寬,後方凹陷,就像實木沙發,睡在上面必定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只得另想法子。

    這時蒙杺莯注意到隔開臥室和書房的紗簾,索性將其扯下,繞著它轉了幾圈,直到將自己裹得像蟬繭似地。可是當蒙杺莯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後,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因將全身包得太嚴,她走不了路了。她有些尷尬地看著皇太子,此時皇太子已經斜躺在床上,眼帶笑意地看她表演。

    好吧,自己選的路,跳著也要走完。蒙杺莯無奈地想,只能像殭屍一樣跳著從書房到臥室。

    可是剛跳了幾步,因為紗簾太長,被纏住了,竟令她俯面跌下,眼看臉就要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地上時,蒙杺莯緊緊地閉上眼,可是過了半晌,都沒有感覺到疼痛,她嘗試著睜開眼,發現自己的鼻尖離地面僅有一厘米,而此時她竟浮在空中!

    “啊!”蒙杺莯輕叫一聲,她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有超能力了,仰頭一看,只見皇太子雖還保持著斜躺的姿勢,但左手微抬。

    不等蒙杺莯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左手往上,蒙杺莯也浮得更高了,只見他往自己的方向輕輕一揮,讓她飄到了床上,緩緩躺在他身邊。

    “你有超能力?!”蒙杺莯震驚了,她在幽州足有一周,接觸了各式各色的人,他們雖長相打扮身材怪異了一些,但跟她一樣是普通人,可是這個皇太子居然有超能力?   !

    “從母親那裡繼承的神能,但也只會一點。”皇太子道。從小母親就告訴他,神能不能隨意使用,否則將迷失心智,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幾乎不用,今天只是一個例外。

    “你母親是神仙?”蒙杺莯更好奇了。

    皇太子搖搖頭:“今天你也累了,好好睡吧。”

    “嗯。”蒙杺莯見他並不想提,知趣地沒有再追問。

    皇太子輕輕環住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蒙杺莯,就像她小時候抱著公仔一樣。蒙杺莯心安地閉上了眼睛,雖然她背對著皇太子,卻依然能感覺到他身上溫煦的氣息,同時吸入鼻腔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這味道清新淡雅,有點像月桂,七分香三分

    甜,聞著非常舒服,而整間居室中只有這裡才聞到,或許是床上灑了奇香?

    蒙杺莯也著實累了,漸漸入睡。

    此時暗中跟著蒙杺莯飛進皇太子府邸的鳳凰君見蒙杺莯和皇太子相擁入睡,展翅離開。

    次日,蒙杺莯被金屬相撞的聲音吵醒,她睜開迷忪的睡眼,發現皇太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身。

    蒙杺莯好不容易才從纏裹著自己的紗簾中鑽出,打開居所的門,只見皇太子正持劍和兏崢對陣。兏崢個子雖比皇太子矮了一截,身體卻極其靈活,他手持短刃,步伐迅捷,如刺客一樣人影幢幢,皇太子手握長劍,不疾不除,兩人之間刀光劍影,互不相讓。

    “杺莯小姐。”隱娘見蒙杺莯已經起身,過來服待,“您要晨浴嗎?”

    “嗯。”蒙杺莯點點頭。

    隱娘領著蒙杺莯去了晨浴堂,和昨晚有溫泉的浴堂不同,晨浴堂中只有一個木桶,僅能容納一人,木桶旁邊放著一個琉璃盤,裡面堆放著蠶豆大小的橙色半透明的圓珠,看起來有點像深海魚油,隱娘將琉璃盤端給蒙杺莯:

    “請用。”

    蒙杺莯拿起一個,手指的觸感柔軟,感覺裡面是水,她含在嘴裡,輕輕咬破,裡面的汁液瞬間在口中炸開,好似奶茶裡面的爆爆珠,只是這汁液清新酣香,比漱口水清爽多了。蒙杺莯越發覺得這個世界雖沒有自己世界的高科技,但生活質量一點都不差,至少比用鹽和沙刷牙的古代強太多。

    趁著蒙杺莯晨浴時,隱娘去皇太子房中替換臥具,發現紗簾竟在床上,再看紗簾好像蟬衣的樣子,頓時明白了,她苦笑著,暗暗心疼皇太子,額外拿了一床薄絨被。

    蒙杺莯晨浴完後,正好皇太子也和兏崢練得差不多了,他走到蒙杺莯身邊:“睡得好嗎?”

    “嗯。”蒙杺莯點點頭,其實她被裹得很難受,不能翻身,呼吸也不順暢。

    皇太子輕輕一笑:“那就好。”

    待皇太子晨浴完畢,他穿著淡紫色的錦服長袍,繫著金色腰帶,佩吊著一塊青色

    圓玉,看起來溫雅軒昂,難以想像儒雅如他竟能與兏崢對峙。隱娘也準備好了早餐,領著蒙杺莯去餐堂。

    幽州都是分餐製,兩份早餐放在足以容納十人的長桌上,餐點簡單,卻是蒙杺莯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個七寸長四寸寬,全身雪白剔透,圓滾滾的好似饅頭的東西,用餐刀將其從中間劃開,白色的漿液沿著爆開的外皮湧出,散發出濃濃的奶香;三個外表好像石榴的果子,對半切開,裡面淡黃色的果rou味道好似醬香味的雞脯,還有七八個乒乓球大小的丸子,嚼勁十足,口感清爽香甜。

    “好吃!”蒙杺莯差點就哭了,整整一周啊!她吃的全是難以下嚥,如同嚼蠟的東西,還以為幽州的食材都是這種貨色,沒想到皇太子餐桌上的食物如此驚艷,絲毫不比五星級餐廳的頂級大廚製作的餐點遜色。用了這樣的早餐,蒙杺莯感覺自己穿到幽州也算是值了。

    “你喜歡就好。”皇太子看著蒙杺莯眼含熱淚,大快朵頤的樣子,不禁莞爾。

    早餐過後,蒙杺莯和皇太子一起到前院,想再仔細看看昨天晚上美艷絕倫的紫藤花園,可剛到前院,府邸的大門被人大力推開,緊接著一名黑髮碧眸,相貌英俊不凡,身材強壯健碩,身著紫袍,腰間配劍,一臉冷峻的青年迅步奔入,他進門後,內侍的聲音才傳入:

    “珞王殿下到。”

    “皇兄。”珞王三步並作兩步走向皇太子,同時用冷冰冰的目光打量著皇太子身邊的蒙杺莯:“她就是?”他聽說少輔的小女兒天姿綽約,看到她的模樣,暗想市井之言難免言過其實。

    自知道宗府召集繕相級的少典補至皇都商議皇太子大婚一事,珞王就即刻動身,已於前兩日抵達皇都,也從皇太子口中得知欲與少輔結盟一事,所以一大早他就迫不及待地趕來想看看結果。

    皇太子輕輕搖頭,道:“她叫蒙杺莯。杺莯,這是珞王,我的皇弟。”

    “你好。”蒙杺莯細細打量著這位珞王:他走近後她才發現,他的髮色深紫如夜,有著和皇太子同款的碧眸,眸中卻透著冰冷寒冽,與皇太子溫柔和煦的目光形成鮮明對比,他的年紀與皇太子相仿,身高也與皇太子差不多,但他的體型健碩,肌rou虯張,孔武有力,有著軍人般的威嚴、霸氣,倒與畫像上的晟皇更加神似,反倒襯得本來身材頎長適中的皇太子有些瘦弱了。

    珞王冷眼看著她,暗想一定是皇兄祈婚時出了什麼茬子,才要娶這個不怎麼出眾的女孩——祈婚只是訂下婚約,離大婚尚有些時日。

    蒙杺莯被珞王看得极不自在,感觉自己就像被雄獅盯上的羚羊。

    珞王的眼神已經代替他發表了評論,皇太子知道自己這位堂弟雖是當今皇帝的長子,卻因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形影不離,感情篤厚,只是他性情冷傲,難以親近,唯獨對自己極好,現在看到蒙杺莯難免微詞,便將他的注意力引開:

    “早上宮中內侍通傳,我們馬上要去堡中,你一起去嗎?”

    “哼,”珞王面露鄙色,冷哼道,“那老頭定有什麼花樣,我隨你同去。”

    “我們要去見皇帝嗎?”蒙杺莯問。

    “嗯。隱娘,你幫杺莯換上華服。”皇太子道。

    “嘿!”蒙杺莯沖他露出嬰孩般的笑容後,隨著隱娘去了後院。

    “皇兄,怎麼回事?”珞王忍不住問。

    “看來祈婚儀式靈驗了。”皇太子淺笑著,話雖這麼說,但他並沒有覺得蒙杺莯有何特別之處。

    “會不會是那老頭蓄意破壞?”

    “應該不會。”木曜星君只聽命於皇帝,皇帝命他破壞祈婚,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完全沒有必要特意表明是自己將蒙杺莯送到金浴閣,所以皇太子傾向於相信木曜星君是站在自己這邊。

    兩人正在說話間,蒙杺莯換上一件華服錦袍出來了,雖然比茜色羅衫看起來更華貴些,但因她沒有成熟女人的韻味,依然是小女孩的樣子。

    皇太子向她伸出左手,蒙杺莯猶豫了一下,特意繞到他的右邊,牽了他的右手。

    珞王見她連男走右女走左的規矩都不知道,更是俊眉輕皺,微微牽動著嘴角,面露不快。相反皇太子倒並不介意,知道她從異界來,才會不知禮儀。

    這次蒙杺莯正大光明地從堡門進入了皇帝居住的龘堡。

    皇太子和珞王先去大殿面見當今武皇,蒙杺莯候在殿外,等聽到通傳,才進去。

    與古代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不同,這座大殿則是由大理石築成,莊嚴厚重,皇帝端坐於九層台階上的琉璃椅,兩位皇子、三府九公分立兩旁,蒙杺莯走入殿中,除宗府之外的首相和次相都面露驚色,這當然不是驚豔之色,而是不滿之色,因為聽說她是畜獸,一隻低賤的畜獸怎麼能配上皇太子殿下?

    “哦?哈哈!你就是太子祈婚後降下的天之女嗎?哈哈哈!我聽說你是畜獸啊,哈哈哈!”武皇渾厚誇張的笑聲從殿上傳來,激盪著四面石壁,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武皇原本就對皇太子祈婚不滿,只是因為宗府非常堅持,他嫌宗府官員整日嘮叨,吵得他頭痛才勉強同意,暗想一定是他們要玩什麼花招,不過武皇倒也不笨,他原本準備在召見皇太子和他的準太子妃時,假意看中這個天之女,強行納入宮中,暗

    想以皇太子的個性不可能與他就此反目,只是沒想到皇太子祈到的竟是一頭畜獸,而且還是一頭不怎麼漂亮的畜獸,這事讓他想想就忍不住捧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奪人所好了。

    蒙杺莯打量著這位武皇:他有著皇家特有的紫發碧瞳,身穿紫底紅紋的華美寬袍,卻遮擋不住他凸出的牛肚,肚子上的贅rou將衣服繃得緊緊的,三層下巴已經佔據了頸項的位置,下巴的紫須被金線金鈴系成三縷,嘴巴一動,金鈴發出叮鈴聲,有些煩人,臉上滿臉的橫rou已經難以猜想他年輕時的模樣,琉璃椅足有兩米多寬,他坐在上面卻顯得異常擁擠,看上去就像一癱肥rou卡在盒子裡,令人無法直視,更難以將他和雄姿挺拔的晟皇聯想成親兄弟,看來歲月對他來說是一把加了膨脹素的豬飼料。

    “是的!”蒙杺莯仰頭看著武皇,毫無懼色,聲如銀鈴,“小女降落幽州與皇太子見面之前,天神釋迦牟尼告訴我:武皇陛下武運昌盛,只是近期將有一場劫難,你此番下界,定要助他!”

    “哦?!”本來想好好嘲笑皇太子一番的武皇一聽蒙杺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直起了身子。

    聽了蒙杺莯的話,連知她底細的皇太子也暗暗吃驚,不知她意欲何為。

    “陛下,小女知您最近覺得胸悶氣短,稍有動作就汗流不止,膝蓋關節時常震痛、吃再多也吃不飽、睡再久也覺得頭昏目眩。另外夜間,常會覺得力不從心。這都是天神所說的劫難前的徵兆!”蒙杺莯說的這些都是重度肥胖症的症狀,不用猜,武皇肯定有。

    “可是本皇有這種徵兆好些時日了。”武皇覺得她說得與自己身體的不適完全相同,可是吃了好多藥草,並不見效。

    “天神一直在給您警告,但您政務繁忙,沒有留意到他的告誡,所以此番他要我當面警醒陛下。”蒙杺莯說得有模有樣,除了皇太子和珞王外,其他官員都私下竊竊。

    皇太子感覺到蒙杺莯密謀著什麼,他和珞王對望一眼,從他的眼神中,發現珞王跟自己的想法一樣。但兩人均未動聲色。

    “那天神可否告訴你有化解之法?”武皇覺得這個女孩的話有些可信,畢竟他身體的狀況連他的寵姬都未必知曉,更何況這個身份低賤的畜獸了,也許她真是天神派來的,只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畜獸。

    “我此番就是來助您渡劫的。”蒙杺莯見他信了七八分,沖他露出無邪的笑容,“不知可否請陛下移步到殿中呢?”她說著往後退了一步,示意武皇站在她旁邊,“我將天神教我的大慈大悲乾坤無敵八卦如來仙人開花掌傳授給您,必定助您化險為夷,永蓓青春!”

    她說的這些殿上的眾人都沒聽懂,但隱約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武皇準備起身,他用肥手撐著琉璃椅的椅背想站起來,旁邊的兩名內侍見狀急忙上前,將他扶下階梯。

    在武皇靠近時,蒙杺莯聞到了他身上因病態過胖,脂肪起皺時發出霉味,而且站在他旁邊,她才發現武皇雖比皇太子和珞王略矮一些,但比她還是高出了大半個頭,而且他一身的肥rou就像天然的護盾。蒙杺莯不動聲色,四周看了看,皇太子站在她左前方三步之遙的位置,珞王則站在他旁邊,她的周圍有十一名官員,其中四人穿著精鎧,應該是少府的軍人,這些官員與他們的距離僅有五步之遙。

    “我先示範一遍,請大家退後一點,以免施展不開。”蒙杺莯對官員們說,大家依言後退了兩步,“再退後一點,謝謝。”待他們退到十步之外,蒙杺莯覺得差不多了。

    蒙杺莯先雙手合十,在腦中回憶著自己減肥那會兒跳得減肥cao,雖然她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跳了,但要糊弄糊弄這個從來沒見過減肥cao的武皇還是沒問題的,她故意選了幾個對她有利的動作,快速地跳完了,然後說:“這就是天神親授予我的大慈大悲乾坤無敵八卦如來仙人開花掌,這套掌法有天神的神威加持,只要陛下日夜cao練三次,必將能快速化解劫難。”

    “等等,你太快了,再做一次。”武皇看得眼花繚亂,哪記得下那麼多動作。

    “請陛下跟著我一起做,會學得更快些。先把手平伸打開。”蒙杺莯將手平伸,武皇照做,“往上抱拳,再往前方45度角伸舉。”她的話武皇當然聽不太懂,於是她把他抱拳的雙手伸到斜上方,“雙腿往下,讓大腿與地面平行,然後保持,”武皇依言半蹲後,他的個頭與蒙杺莯差不多高了,“嗯,很好,接下來把頭先偏向右邊,盡量拉伸。”蒙杺莯一邊說一邊走到武皇的身後。

    “還要多久?”武皇感覺腿在發顫。

    “很快,保持呼吸平穩,吸氣——呼氣——,非常好,”蒙杺莯學著健身教練的口吻,同時環視著,她站在武皇的正後方,她的右後方是皇太子和珞王,而其他十一位官員都在離他們十步之外的地方,他們都全神貫注地盯著武皇,甚至還有一些官員在悄悄學,“現在把頭偏到左方,盡量拉伸,你會覺得血液流動通暢無阻。”她一邊說,一邊盯著武皇滿是褶皺的頸項從臉部的肥rou下露出,由於他在拉伸,頸項血管暴出,只要用餐刀輕輕一劃,割破他的動脈血管,她就能回家了,“非常好,不要亂動,繼續保持呼吸平穩,吸氣——呼氣——”她的聲音悠遠揚長,同時她在早餐時用過的一指來長餐刀的刀尖從遮住她右手的袖管中露出。

    武皇絲毫沒有感覺到蒙杺莯已然對他動了殺機,他全部的力氣都在控制著不住發顫的雙腿。

    就在蒙杺莯正要揚起手將餐刀刺向武皇頸項的動脈血管時,突然,一隻看不見的手將她往後一拉,竟讓她跌在皇太子的懷裡,他左手環住她的肩,右手則握住了她拿刀的右手,不等蒙杺莯反應,就從她手中奪下了尖利的餐刀。

    蒙杺莯千算萬算,沒想到阻止自己刺殺昏君的竟然是能在他死後受益的皇太子,

    她仰起頭,用帶有不解的眼神看著他。皇太子沖她搖頭,示意不可。

    其他官員只以為她腳下不穩,跌下去時被皇太子接住,卻不知武皇差點就血濺大殿。

    蒙杺莯雖然不甘,但只得就此作罷,胡亂又教武皇做了幾個動作,草草收場。

    武皇對這個準侄媳很滿意,賞了幾件衣服給蒙杺莯,混然不覺自己的一隻腳曾踏入了鬼門關。

    離開龘堡,珞王與皇太子並騎九色鹿,蒙杺莯與皇太子同乘一騎,其他人雖沒有看到,但蒙杺莯和皇太子的動作都沒能瞞過珞王的眼睛,但他在殿中由始至終都沒有吭聲,似乎靜觀其成,待離開堡中,身邊的護衛離他們尚有一段距離時,珞王方才說話:

    “你膽真大,竟敢行刺皇帝。”雖不是讚譽,但也沒有鄙夷,只是單純地感嘆,而且他感覺到蒙杺莯從進入大殿,不,應該是知道他們要去見皇帝后就在暗中計劃——這也是為什麼她沒有牽皇太子左手的緣故,因為她的右手中藏著尖刃。

    “還不是沒成功。”蒙杺莯氣鼓鼓地說,其實一開始她只是想碰碰運氣,不知是龘堡的守衛鬆懈還是武皇對臣屬極其放心,竟然沒有搜身,才能讓她順利將餐刀帶到殿前,如果不是皇太子阻撓,她已經成事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馬上會被殿外的軍士殺掉?”皇太子說出了他阻止蒙杺莯的理由。

    “我知道在我刺破了那胖子的血管後,他們就會衝進來,但我也知道你會阻止他

    們。”蒙杺莯有些生氣。這多好的機會啊,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你怎麼知道皇兄會阻止?”珞王反問。

    “你不會嗎?”蒙杺莯仰頭望著皇太子。

    皇太子點頭,表示自己會。

    “看!”蒙杺莯更加生氣了,說明她當初的判斷一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