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5)
【李思琴】 「糟透了，天啊。」我放下碗筷，双手抱头。 「他刚才真的吃完饭了？」伯母缓缓开口。 我皱着眉闭起双眼，「当然没有！碗里还有半碗饭好嘛！」 子薇也放下碗筷，「我们刚刚是不是做了很糟的事呢？」 伯父望向伯母，「你刚才好像怪怪的，表情有些凝重，是发现什么了吗？」 伯母点点头，「是啊，我竟然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左撇子，不觉得惭愧吗？」 伯父好像终于明白了，「是啊，那时候看见他拿筷子时左手卡到碗，总觉得这动作怎么会那么不顺畅，原来是因为他是左撇子啊，怎么都没注意到呢，真该死。」他紧皱眉头。 子薇低下头，「那我不就问出了一个很伤人的话了吗？」 我指着伯父，「不！你那句话更伤人！什么叫『板着一张脸大家要怎么吃饭』！？怎么不能吃饭了？你这样根本就是在怪子帆的表情害你们难以吞嚥吧！」 伯父瞪大双眼，「什么！？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伯母与子薇点点头，「听起来好像真的挺伤人的。」 伯父思索了下，缓缓开口，「想一想，好像真的有点那种感觉。」 我大声说道，「还有！子帆可是从来没和你们一起用过餐欸！不要说和你们聊天了，他连菜都不敢夹！你们也根本都没发现吧！？」 果然，他们三人同时震惊地瞪大双眼，「不敢夹菜？」 「对啊！他怕会撞到你们的筷子，都只夹自己面前那道菜！后来怕自己的手会撞到子薇，结果竟然都只吃白饭！」我激动的指着子帆座位前面那道菜。 他们三人同时低下头，愧疚的反省着。 「我知道吃饭聊天对你们家来说是很重要的，是个维系家人感情的时刻，可是子帆一直以来都一个人在外面吃，他不会这样和你们说话，也没办法马上融入你们，光是夹菜他都这样措手不及了，你们这时候也不要聊得那么忘我嘛！难道你们维系家人感情的时间并没有把子帆算进去吗？」 他们同时用力摇摇头，伯母说道，「怎么可能，子帆也是我们的家人啊。」 子薇也回应，「是啊！」 伯父抓头，「唉，我们刚才在无意间做了许多伤害他的事情啊。」 我不管他们的心情，继续说下去，「是啊，还有，你们不要一直叫他聊天、叫他笑行吗？这样对方可是会非常有压力，也会更紧张、更混乱，反而就都说不出话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慢慢深思着，子薇率先开口，「嗯，我大致上懂那种感觉了，有点像是站在台上演讲就已经很不自在又很紧张了，对方又要自己讲笑话搞笑一样，脑筋反而会一片空白。」 我点点头，「虽然例子有点奇怪，但是差不多是这样，除了对子帆造成心理压力外，又加上伯父那句『要怎么吃饭』，他怎么可能还能够继续吃下去？怎么可能不逃开呢？」 伯父与伯母点点头，伯母开口道，「我们都没有发现这些。」 「拜託你们以后千万要多多观察子帆啊，我又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帮你们。」我拿起碗筷站起身。 伯母诧异地望着我，「你要去找子帆了？」 「当然囉。」我往厨房走去。 子薇也站起来跟在我身后，「我也要去！」 伯父也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一想到子帆，也吃不下饭了啊。」 在伯母也准备站起身的同时，我伸出双手，「不、不、不！等等！你们别来啊！」 他们不解的望着我，伯母问道，「为什么呢？要去和他道歉吧？」 「虽然是这样，不过他刚刚才因为你们而逃开了，现在看到你们也只会更混乱、更想躲开吧？」我皱眉说道，「以他的个性，说不定连我都不想见。」 他们沉默片刻，接着相继露出失望的表情，伯父开口，「也是，老婆啊，去准备一碗饭给子帆晚上吃吧，那时候再去好好道歉。」 伯母点点头，「好，那时候再来吧。」 子薇接着说道，「记得哥的餐具要摆在左边哦！」 我满意的望着他们，果然，他们很坚强，一定能够互相扶持，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走进厨房放下碗筷后，忽然想到子帆刚才并没有走上楼，因为如果要上楼，就必须回到饭厅，但是刚才没有看见他回来，那他去哪了呢？ 我在厨房打转，环顾四周，看见了后面有一扇门，子帆应该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吧？不知道那扇门通往哪里呢？ 我悄悄推开门，冰冷的风向我袭来，我抓紧了自己的外套，踏出门外，看见各种不同的花朵，漂亮的在黑夜中绽放着，原来，这里是子帆家的后花园。 我往前走了几步，有些大盆栽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轻声呼唤着，「子帆？」 又再往前走几步路，我看见了子帆的背影，他盘腿坐在没有种花的草地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我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外面很冷，会感冒的。」 从子帆的表情上，我读不出他的心情，他没有看我，轻声回应道，「你快进屋去吧。」 我轻轻靠上子帆的肩膀，「我要在这陪你。」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我，「不用陪我，你会感冒的。」 「不管，你现在不是心情不好吗？」我直直的望着他那灰暗的双眸。 子帆撇开视线，「我没有。」 「不要装了，我全都知道，你怕撞到别人，只夹自己前面那道菜，你也被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左撇子以及你爸的那句话伤到了。」我用身体轻轻地推着子帆。 他微微蹙眉的瞪着我，「不要说出来啦。」 我轻笑，「哈哈，不要我说出来就不要骗人嘛。」 子帆将头轻轻靠在我的头上，「我很像废物欸，不会夹菜也不会聊天。」 我渐渐明白，在子帆感到不安或是脆弱时，碰触我能够让他感到安心或是產生一股前进的力量，我微笑道，「你这样很正常啊，而且你又不是真的不会夹菜以及聊天，只是没有和他们一起吃过饭罢了。」 「……是这样吗？」 我抽开身，子帆也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接着，我轻轻的吻了子帆的嘴角。 他瞪大双眼，震惊地望着我，我露出笑容，缓缓开口，「慢慢来，以后就会恢復正常的，他们也知道伤害了你哦，所以，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子帆紧紧皱眉，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左手上，我的那一吻使他思绪混乱。 「痾，我只是想要给你鼓励而已，还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可以不要这样。」我有些慌张的望着子帆。 他沉默了几秒鐘，抬起头望着我，「我喜欢，只是我……我不敢再相信爱情了。」 子帆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好沉痛、好忧鬱，使我有些鼻酸与心疼，「子帆，你能仔细的听我说一段我的心情吗？」 他点头。 我深呼吸，开始说道，「以前的我很不懂事，我把我和你生活上的小甜蜜全部都视为理所当然，久了，便开始產生我们的生活很平淡的错觉，开始感到孤单，也开始吵着要你带我出去玩，计较着我们见面的时间。」 子帆没有回应，静静地聆听。 「在那时候，利恩出现在我眼前，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由，再加上，他在我很想要你陪我的时候，立刻跑到我身边陪着我，我因此开始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依靠，但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我并不爱他，在那时候出现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会產生爱上他的错觉，久了，才发现我只是在他身上寻找你的影子。」 我顿了顿，又开口说道，「我也真正明白了，我爱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你，从来没有改变过，在你醒来后，和你的互动之间，我看见了那些自己之前视为理所当然的小甜蜜与浪漫，这些东西都是在生活中无意之间感受到的，和你相处在一起，我更加确定了，我果然是最爱你的。」 我轻轻握着子帆的手，「子帆，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快乐，我非你不爱，在我心里，深深明白，就是你了，这一生中的那个对的人，就只能是你。」 子帆回握着我的手，我看见了，他的眼中饱含着泪水，他轻笑着，「哈哈，原来我在昏迷时听到的话是真的。」 我惊讶地望着他，「什么？你那时候听得到我说话？」 「嗯，是你的声音唤醒我的。」他浅笑。 原来是我，原来是我唤醒子帆的，那段时间每日与他聊天，都是有用的！ 我瞬间掉下了感动的泪水，「呜呜，原来是这样，太好了！」 「又在哭了。」子帆蹙眉望着我。 「要你管！你到底听得懂我刚刚说的那段心情吗！？」我心急地叫道，用力擦乾眼泪。 子帆忽然用力地把我拉进他的怀中，我躺进他温暖的胸怀里。 他在我耳边轻轻低语，「听得懂喔，我都不知道你原来那么喜欢我。」 我的双颊瞬间变得通红，双手缓缓抚上子帆的背，「所以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说，在我面前，可以不用偽装，可以毫不保留的在我面前难过哦。」 「嗯。」他轻声答道。 「这次，我不会再因为你的痛苦或是难过而离开你，我喜欢着你的全部，不好的事情或是缺点也包含在内。」我继续说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