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双羊】往事
睡得正香的时候，嘴唇处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对方的舌头正钩着自己的舌尖抵死缠绵。沈见素皱眉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 “朴……朴儿？” 沈见素瞪大眼睛，猛地推开自己的孪生弟弟，脸红红的，吓得捂住了嘴：“你，你怎么会？” 正说着，他又连连往漆黑的门外看了看，确认睡在附近的林染与李然清没有清醒过来后，便一把拉起沉默的沈抱朴，蹑手蹑脚地把人带到客栈的房顶上。 夜色温柔，凉风醉人，两人颇有默契地一同坐在房顶上。沈见素目光躲闪，遮了遮被扯开的衣领，吞吞吐吐道：“朴儿，你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既然知道我在这里，又为何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 后头的话羞得令人心慌，更何况这不该是亲兄弟之间做出来的事。 然而，他们之间早已做过越界之事。 想到这，沈见素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毅然止住了话尾。 “是因为今日赶路，路过扬州城的时候，看见了哥哥。” 沈抱朴的声音不冷不淡，隐隐约约的，似乎有股怒气在里头。 听着自家弟弟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沈见素眼帘半垂，心里乱七八糟的。 他与弟弟在纯阳宫分别之后，已经是近十年未见。 虽说那日两人已经见了面，却没什么机会聊天。今日再见，他本应该高兴得很，不知怎的，他现在却是又激动又为难。 如果说蛊毒发作难以控制自身行为，可那日确确实实是自己主动请求弟弟跟自己交欢。 最后，还是弟弟第一次占有了自己的身子。 沈见素不由自主夹紧了双腿，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了些。他慌乱地把脸移向弟弟看不见的地方，尽量稳住声线回复道：“……原来如此。” 沈抱朴自此不再多言，两人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昔日亲密无间的亲兄弟，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见素紧紧揪住胸口的布料，一时间觉得难以呼吸。 “看来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沉默已久的沈抱朴说罢，起身便要离开。沈见素连忙一把抓住弟弟的手，着急道：“朴儿，别走！” 弟弟的手像冰一样寒冷，沈见素不由自主握得更紧了些，对方像是有感应般回扣着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朴儿……啊！” 沈抱朴将人顺势往前一带，把对方抱在怀里。沈见素按着弟弟的胸膛，心慌意乱地挣了挣，身上传来的异样触感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的弟弟在发抖。 沈抱朴长大后变得冷情冷性，很少向他透露过心里的想法，稳重得很，可谓是比他这个正牌哥哥还像个哥哥。 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见素抽出手，像从前那般轻柔地抚摸着弟弟的脑袋。他安抚了一阵，却听得对方道：“是我又害了哥哥，又是我……” 又？ 沈见素眉头紧蹙，惊讶道：“朴儿，难不成你还惦记着从前的事？” 昔日两人幼时还在华山生活的时候，虽然沈见素的一头白发与常人相比很是不同，但众道士慢慢地都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如寻常人般与他相处。 虽是如此，但沈见素刚来到纯阳宫的时候，还是不免会受到欺负。 “哥，你看……” 年幼的沈抱朴看着桶里被吃得一干二净饭菜气得牙痒痒，一旁的哥哥牵着他的手笑了笑，俏皮道：“不怕，哥哥今日不会没饭吃。” 沈见素带着弟弟运动纯阳诀，轻轻一跃往山下飞去。沈抱朴吓得大惊失色，揪着哥哥的衣袖惊恐道：“哥你在干什么？我们这样跳下山，会死的……” “放心，没事。”沈见素搂着他的肩膀，笑意十足地眨了眨眼，“我翻过师父手里的武术秘籍，后面的内容我们目前虽然还没学到，但我已经得心应手了。” 沈抱朴惊愕地看向身上冒着蓝光的哥哥，不一会儿便被对方抱着平安落地。 沈见素带着他在山下采摘野菜捕捉活鱼，不一会儿便凑齐了简单的菜肴。大部分佳肴都被沈见素塞给了弟弟，不一会儿两人的肚子都变得圆滚滚的。 两个人吃饱喝足后，躺在溪边的石滩上，吹着凉风欣赏着夜空。 沈见素枕着手臂躺在地上，移目望向一脸满足的弟弟。 自从家变，两个人许久未曾这般惬意地相处了。 他答应过阿娘要好好照顾弟弟，即便阿娘不说，无论如何他也会把弟弟好好护着。 只是他目前的力量似乎还不够，他还得更加努力练功才好。 经过日夜苦练，武术渐佳的沈见素，很快便得到了身边人的认可，就连一些德高望重的老道士也对他赞不绝口，认为他年纪尚小武艺便如此厉害，想必来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只可惜没过多久，他为了救自己的孪生弟弟，弄断了自己善于使剑的右手。 众人当时正在山下练剑，不料几块松动的大石朝道士们以极快的速度砸了下来。 虽然前辈们及时察觉到情况，挥剑飞上前将巨石劈开了好几块。即便如此，还是难免有漏网之鱼，纷纷砸向人群。 “朴儿——” 电光火闪间，沈见素一个飞扑，顾不得右臂传来的剧痛，拼命把人护在怀里。两人滚动着抱在一起，连连躲开飞落的碎石。 “朴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见素粗重地喘着气，慌乱地打量怀里的弟弟。 见自家弟弟无碍，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沈抱朴却显得比他更要慌张，颤抖地指着他的手。 “哥……” 顺着弟弟的目光，沈见素才真正看向疼得几乎快要让他晕过去的右臂。 他的整个右臂被活生生擦掉了一整块皮，鲜血淋漓流淌之余，手臂的幅度似乎也有些怪异。 怕不是断了。 沈见素心底一凉，抿着唇把惊魂未定的弟弟紧紧抱在怀里，安抚道：“这有什么，你没事就好。” 此事之后，沈见素被急忙送回房间疗伤，经大夫诊治，他的右臂确确实实是断了，一时间让人唏嘘不已。 “这可惨了，他本来就很会使剑，如今手断了，可怎么好？” “这有什么，大不了以后好好专注学习经书嘛，至于武功……那还是算了吧。” “真是可惜，原本还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呐……” 旁人讨论的声音之大，连房间内待着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沈见素看了看挂在剑架上的剑，又看了看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最后将目光落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弟弟上。 “朴儿，你躺上来。” 躺在床上沈见素挪开了一点位置，朝沈抱朴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见弟弟听话地躺在自己身边，放松道：“朴儿，我们好像很久没这样一起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了。” 沈抱朴把身子绷得紧紧的，还是不肯出声。 沈见素眼帘半垂，再次看向自己的右手：“朴儿是怕我……从此再也无法用剑了吗？” 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此刻哭得双眼通红：“要不是为了我，哥哥又怎么会……” 沈见素既心疼又无奈地抹去弟弟眼角滑落的泪珠：“朴儿，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已经失去太多东西，可不能再失去你。所以这手……”他顿了顿，继续道：“倒也没什么重要不重要可言。” “你！”沈抱朴握紧拳头，哭泣道：“这明明就是我的错，哥哥也明明很在意这个，为什么还要哄骗我？” 眼前的弟弟拼命摇头，情绪愈发激动。沈见素轻叹一口气，转过身来认真看着沈抱朴：“朴儿，这件事又怎能怪你？那些石头本就是突然砸下来的，躲避不及是很正常的事，身为哥哥，护着弟弟是很应该的。” 沈抱朴欲言又止：“可是……” “世上的事总是不能如我们所愿，但哥哥我也希望朴儿你不要为此伤心动神，因为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走另一条路，无论如何，我们总能继续走下去的。” 沈见素下意识便要伸出手揉搓弟弟的脑袋。他看着举到一半的右手，又默默地收了回去，改用左手，用力搓了搓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宽慰道：“既然右手用不了剑，那我改用左手，不就好了？” 沈抱朴捂着头呆了呆，眼角里还残留着泪花：“……左手？” 再后来，多亏了他师父为他寻来的神医，将他的右手接了回去，但遭此一劫，他的右手并不能使很大的劲，可以说是再也无法用剑。 虽然沈见素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他也没有轻易放弃，用自己的左手从头开始，日日夜夜加倍苦练剑术。 然而自那以后，本就性格沉闷的弟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无论他怎么开导对方，都无济于事。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弟弟直到现在，还将此事认为是自己的错。 沈见素回过神，发现对方的手还是按在自己腰上，将他抱得密密实实的。他放弃挣扎，安静地靠在弟弟怀里，轻叹道：“朴儿，如果要为了我的手而失去你，我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换做你，你也会不顾一切地救我的，不是吗？” 他的脸贴在沈抱朴胸膛，心跳声扑通扑通地传入耳中，似乎略快了些。 “蛊虫之事也不是你的错。自从几年前离开叔叔的家，我们兄弟俩就没再怎么碰过面。那日我难得碰到你，自然心生欢喜，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若不是我主动找你，又怎会中那jian人的伎俩？再说……” 沈见素说到一半，脸颊猛地微微发烫：“再说，后来若不是朴儿帮我，我大抵是……” “哥哥别说了。” 突然，沈抱朴按着自己哥哥的头，极为强势地吻住了他。 “朴儿！呜……” 对方的舌头硬是撬开了他的牙关，不管不顾地闯入他的口腔，扫过内部每一处黏膜和贝齿的同时，又卷着他的舌头，让他不得不吞下自己弟弟的口水。 沈见素试图挣脱弟弟的桎梏，快要挣开的时候，沈抱朴却松开了手。 “你……你在干什么！” 若说睡觉时被亲尚在迷迷糊糊的状态，如今清醒着可是实打实的震撼。沈见素杏眸含水，捂着被吸得又红又肿的嘴唇，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弟弟。 深沉的夜色笼罩着房顶上的二人，真相也随之呼之欲出。沈抱朴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锐利的寒眸闪过一丝光芒，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哥哥。 “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