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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青稞

    五月十二日,杭州,多云,最高气温23°,最低气温14°,空气质量优。

    后陡门农田蛙鸣,几个少年仍然奋斗在打包玫瑰花的一线,手里不闲,嘴也不歇着。正这时,一辆保姆车拐进小路。

    “嗯?他们回来了!这么快?”

    “辛苦了辛苦了!”

    “大哥,昊哥,特产呢?”

    “有汉堡吗有汉堡吗?”

    几个人起身围了上去,意外看见了蒋敦豪面沉似水的一张脸。陈少熙一把拉住王一珩让他闭嘴,赵一博和何浩楠相视了一眼,赵小童连忙抢步挡在他俩中间。蒋敦豪步速很快,李耕耘默默接过行李跟着往房间走,鹭卓和卓沅一个抢前了两步挡住李昊,一个一把搂住人,小声询问状况。

    “什么情况?我跟你讲大哥都气死了,我们都完蛋了!”李昊说着,回头指着何浩楠“你想死别拉着我们啊,开着机敢打架,刚刚大哥一下飞机被张老师一顿骂!”

    “张老师?张绍刚老师?”

    “啊不然呢?”

    “不是,昊哥,我和小何中午的时候就是闹着玩呢,很快就和好了真的,没有真的打起来,是误会?”

    “误会?”这厢蒋敦豪安置完行李出来,正听见这半句,脸阴的更厉害了。

    “大哥,大哥真的是误会,我们当时都在场呢,当时真的没打起来……”

    鹭卓几步抢着挡在他们面前解释,却不料正好蒋敦豪甚至没理他,拿着手机走到几个人的面前,当面调出来和张老师的聊天记录,播放里面的视频,赫然是中午两个人闹矛盾的画面,还不止一个,各个角度都拍全了。

    “二哥,等会儿我单独和你说,赵一博何浩楠你俩现在给我解释一下,这些视频里的行为是闹着玩?哪些是误会?”

    几个人面面相觑,热血上头的一时冲动,谁也今天中午的时候闹的那一出不对,也没有想着要瞒。下午时,鹭卓已经拿着二哥的威严斥责过,也说大哥舟车劳顿辛苦,等明天自己去请罚。万万没想到他们的体贴这会儿变成了隐瞒,再说这视频的角度和清晰度也刁钻,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节目组自己人的手笔,这东西能发给张老师就能发给粉丝,这件事的性质一下就放大了,不止五八二人,在公司待过时间长的二六等人,也开始吞口水了。

    “蒋哥/大哥消消气,消消气,”卓沅和赵小童上前,一个揉肩,一个捶背。

    “别弄,”蒋敦豪把几个人甩开,带头走进一号房,几个人也连忙跟上,“我也不是危言耸听要吓唬你们,能说的好话我是一个字没落,但是张老师说了,后天休息不开机,明天下午过来,让大家把明天晚上要做的事儿都挪一挪,该空的时间都空出来。”

    “大家都要空出来?”赵一博一下子抓到了重点,音调陡然提高。

    “对。”

    “不是!大哥你听我说,那个视频可能拍的不太清楚,打架的只有我和小何两个人,二哥他们是拉架的他们没有参与这件事儿!真的!”

    “不对!大哥,当时动手摔东西的人是我,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要不然,张老师现在在杭州吗?要不然我和赵一博我们两个人今晚上去找他说明情况,要杀要剐我们都认了,不能牵扯兄弟们。”

    “对,大哥,我们俩真的已经和好了!也认识到错误了,现在可后悔了,趁着现在张老师还没有休息,我们请罪去!怎么罚都行,我们去跪门,跪一晚上都行的!”

    “行了!你俩说完了吧?要杀要剐都认了?怎么罚都行?很硬气啊,那行,你俩现在回房间收拾东西,明天准备杀青吧!”

    杀青两个字一出,刚刚还着急往前挤的人木在原地,一直站在后面不敢插嘴的王一珩眼泪啪嗒啪嗒的,卓沅咬着下唇,左手五右手八把俩人往后拉,鹭卓和李耕耘也连忙上步往前面挡。

    “大哥咱这事儿,咱不开玩笑的啊,他俩人今天就是起猛了没带脑子,都是弟弟嘛,有错该教训教训,咱不至于!”

    “对大哥,俩瓜皮不懂事,瞎说话这,您揍他们,要不然我来揍!”

    这话说的确实重了,俩人站在那儿,嘴都不敢张了,只能摇头。蒋敦豪一边生气,一边担心,也是放缓了语气:

    “这个事儿影响可大可小,但是如果只是公事公办,你们俩身上真的没什么筹码,随时可以被公司放弃,懂么?张老师已经说了明天下午来,是,我们几个像是被牵扯的有点冤枉,但是这好歹是论着师生的情分了。你们现在去找他,张老师只会觉得我们几个翅膀硬了,想抱团,想造反,不如老老实实听话,明天过来是死是活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今晚放你们两个单独去了,让张老师心里留芥蒂了,以后大家的路才是真的不好走。行了,你们也都收拾收拾吧,还有工作的把工作收尾了,没有工作的,早点收拾收拾休息吧,二哥,你和我出来一下。”

    两人从房间出来,走到秋千边,未及蒋敦豪开口,鹭卓先开始了自我检讨:“大哥,今天的事情我有很大的责任,一个是当时我明明在场,却没有能控制住场面,放任矛盾激化,最后引起冲突,另一个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有及时和你还有张老师去沟通,导致这个视频的流通,还有让你是以一个毫无准备的状态面对张老师,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而且确实,对弟弟们我有的时候,相处的时候没有把握好这个度……”

    “行了”蒋敦豪回身拍了拍鹭卓的后背“知道你自己反省的深刻,我也没有准备今天罚你什么,把你叫出来主要是两件事,一件事是以我对张老师的了解,明天晚上肯定不好过,尤其是你,很有可能挨一场重的,做好心理准备。”

    “是,我知道,我接受,确实我是责任比较大的,张老师罚我肯定是没有怨言的,但是……”

    “没有但是,我要说第二件事,一号房剩下的三个,等会你得说一下,明天大概率都会挨打,别问凭什么,看别人挨罚的时候咬住牙别求情,尤其是沅儿,听懂了吗?”

    “行,我知道了。”

    鹭卓回房间,推门正看见三个小的在门前绕圈,脑子里突然想起转圈游的鸭子,忐忑中差点笑出声,被卓沅一巴掌拍回去了“怎么样?大哥没说啥吧,动手了吗?”

    鹭卓后退一步转了一圈,示意自己无事,然后正色,和三个弟弟陈述利害关系,

    “兄弟们,听我说一下,这么个事儿,这个圈子里,从来不缺人,出了事儿,张老师还愿意管我们,已经是我们积德了。明天,大家都绝对!必须!听张老师的话!绝对不能顶撞张老师,也绝对不准帮其他人求情,尤其是,不准为了给其他人求情顶撞张老师!”

    “别特意看我!”卓沅被鹭卓盯得浑身不自在,当年年少轻狂,他确实为了别人在白色系顶撞过老师,也确实吃过教训了。“我知道,明天张老师打死你,我也不说一句,行吧!”

    “是啊,二哥你放心吧,我们肯定听话,明天无论发生什么,我肯定把嘴闭的死死的,让干嘛干嘛!”

    “对,鹭卓你放心,明天我肯定多一句话都不说,而且,肯定把王一珩给摁住了,我们俩你就不用cao心了!”

    九十两个小的连带着表态,一会儿又是故意搞怪,又是闹腾的,给他们哥哥宽心,一号房的气氛总算是不那么凝重,临洗漱之前,鹭卓陪着卓沅出去了一趟,一根烟的功夫,卓沅的脸上也总算是哄出了笑意,几个人闹腾着,一派末日狂欢的架势。

    另外两个房间相比起来,就安静多了,三号房李昊本来就带着病,不知道是这一趟出差折腾的,还是被这突然的“惊喜”吓得,又开始发烧了。聊着天,赵小童看着他反应越来越慢,当即拿出了体温计,一量38.5°,连忙翻药,让人早点休息。隔壁二号房更是安静,李耕耘的作息在那儿,已经躺下了,他早把这里认作家,自觉当哥哥的被弟弟牵连也没有什么不应该,弟弟们的职业生涯,和单纯一顿揍,根本没有可比性。

    五八自认戴罪之身,不敢坐不敢躺,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扫地,满房间的转悠,直转的蒋敦豪在自己房间晕车,连哄带吓唬的让他俩赶紧上床,早早地熄了灯。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瞪着眼睡不着,有人一夜好眠到天亮,但总归第二天的工作还是不能落下。卓沅的生菜终于找到了买家,兄弟们各自分工,除了日常的那些活计之外,还有一起敲定了合同细节,一起摘生菜。蒋敦豪甚至抽空给晴天洗了个澡,顺便把她的笼子暂时挪到自己房间里。张绍刚是带着联合利华超市采购的负责人一起来的,先去和节目组聊天,一直到晚饭前,才终于碰上说了话。

    蒋敦豪酝酿了一天,斟酌如何把事情解释的完整一点,没想到赵一博嘴快抢了先,他赶着机器还在录,大家都还在的时候,开玩笑似的提了这件事儿。张绍刚听着只是笑,还能搭茬聊一聊,看起来好像没有很生气,旁边最了解他的蒋敦豪却已经暗道不好,赵一博太着急,表述的时候又下意识揽责,不知道张绍刚刚刚和节目组聊出来的是什么,眼下赵一博的意思分明是他自己开不起玩笑,得理不饶人,张绍刚又是个愿意杀鸡儆猴的,今晚上怕是很不好熬。

    当晚,赵小童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饭后,一直陪着张绍刚坐在摄像机后的导演站出来,宣布今天节目组下班,明天休息不开机,大家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休息的时候,大家一片欢腾,除了十个少年。蒋敦豪敦促剩下的人赶快洗漱,待到摄制组所有云台都关机,他就带着弟弟们去了多功能厅。张绍刚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见十个人按着年龄顺序,贴着桌子跪了一排,还特意安置了一个沙发椅,供他坐着休息。

    既然提供了座位,张绍刚自然乐得坐着,正好拿出手机,开始处理积攒下来的消息,这会儿哥几个已经近跪了二十分钟了,几个体力相对差一点的已经开始抖了,陈少熙余光看见王一珩前后晃,连忙用肩膀撞了一下提醒,王一珩也连忙握紧拳头稳住身体。另一边,李昊早就握拳了,还是控制不住的晃,他是真的不想晃,一则他从开始就真的怕张绍刚,另一则,他旁边就是赵一博,他生怕再晃一晃就要把赵一博眼泪晃下来了。旁边李耕耘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于是默默地把腿岔开一点,抵住李昊的腿,给他一些支撑。

    多功能厅没有钟,无限拉长了体感的等待时间,蒋敦豪看着李昊越来越白的脸和赵一博越来越低的头,想着毕竟自己是大哥,而且老早就是张老师的学生了,这个时候能出来打破僵局的也没有别人。一边做心理建设一边观察张绍刚,眼看着回复信息的速度变慢了,站起来,不顾膝盖突然回血的酸麻,勉强体面的走到张绍刚旁边,“张老师,昨天打架……”

    平日里过分吵闹的后陡门现在落针可闻,所以那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时,所有人甚至是被吓了一跳,九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地上的眼镜,因为是被打飞的,它甚至歪出了一个很艺术的形状。

    赵一博的眼泪兜不住似的往下滑,卓沅也震惊于张绍刚竟然当众就给蒋敦豪这么重的一巴掌,但是好歹稳住情绪,反手拉住了赵一博,是安抚也是提醒,另一边,赵小童和陈少熙商量好了似的,两个人同时抬手捂住何浩楠的嘴。

    当着弟弟们的面被赏了一嘴巴,蒋敦豪倒没什么额外的情绪,他就势跪下来,嘴并没有停:“视频拍到的是昨天中午哥几个闹的有点上头了,但是当时就和好了,没注意把这种东西流出去了是我们不对,您大人大量,好好教育教育我们长记性,就别生气了。”

    “蒋老师,他们两个打架,我打你,你委屈吗?”

    “别别别,什么蒋老师,您是老师”蒋敦豪膝行向前,扶住张老师的膝盖,低着头,一副引颈受戮的温驯姿态,“您什么时候想打都打得,更何况,我是他们大哥,我没带好弟弟,出了乱子我第一个有错。”

    赵一博这会儿几乎压抑不住呜咽,卓沅却没法子分心管了,因为他看见鹭卓陪着笑凑上去,跪蒋敦豪旁边了。

    日你的路卓豪!卓沅红着眼眶恨得咬牙,你让我听话闭嘴,这会儿自己上去作死!

    鹭卓本来没想着凑上去,昨晚上蒋敦豪的话说的很明白,他已经做好了自己来祭的心理准备,甚至和卓沅商量好,明天的生菜签约仪式就不陪他了。他一向引咎自责,今天拉了这么大的阵仗已经觉得是自己没做好哥哥,很对不起兄弟们了,没成想连昨天没在场的大哥也受到了牵连,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只存着侥幸,试探着看张老师是不是在借着大哥敲打他,愿不愿意接他这个台阶,

    “张老师您别生气,大哥管我们其实管的都挺好的,这事儿主要怪我,大哥就这么一天不在家,我就没能带好这帮小的,张老师您心疼心疼我,把罚大哥的那部分赏我吧。”

    张绍刚上位者习惯了,很不喜欢这种时候有人逞兄弟义气,一则好像自己多不近人情,二则,那些个出头说话揽责的未必没有别有用心,圈子里混太久,批着皮的妖精看的太多,也是烦了,所以他没说话,只低头看着鹭卓,鹭卓哪里敢对视,连忙垂眼避开,然后被沉默逼的满脸通红。

    “可以,”他终于发慈悲地结束令人窒息的沉默,“你想逞英雄我肯定成全,本来是想你们四个大的,一人五十,罚你们为兄管教不力、约束不严,你帮他求情,那就让他看着,抽你一百吧。”

    卓沅的拳头立刻握紧了,他怕捏痛赵一博,赶紧抽手回来。其他人也是脸色骤变,李耕耘顾不上自己即将到来的五十,先转头看了李昊,李昊则是白着一张脸,先对赵一博安抚地笑笑。

    鹭卓对自己的一百下倒是没有什么疑义,他在白色系这些年也没少受捶杵,在他看来,再多的自己也该受的。可是,李昊刚刚饭前才测得体温,刚刚降到三十八度以下,这五十抽下去,怕不是得把120折腾来。鹭卓其实也是怕的,七年郁郁不得志还是摧折了傲骨,面前的人既是老师,又是老板,他现在连眼皮都在抖,但无所倚仗,又想成为别人的倚仗,真到这情急的关口,能豁出去的也只有自己。

    蒋敦豪看他明显提了口气,看着还要开口,连忙就着给张绍刚捶腿的姿势,一拐子杵他肋叉上,帮他把这口气给他卸了,然后抢先开口,边说边权衡:

    “张老师您知道我们二哥没有脑子,他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就该抽他一百!我这五十您赏下来的,我肯定不给他,就是,李昊还病着,刚量的快38°了,而且昨天他也确实不在,您好歹心疼心疼咱们,赏他个20,就够他小惩大诫,记一辈子的了。”

    也不是蒋敦豪不想给鹭卓求情,可鹭卓确实是当时在场的最年长,难辞其咎,这一百凑个整看似吓人,但是能换张老师一个真心疼也不亏。但是李昊确实不好再挨了,他这会儿发着烧跪这么长时间,如果再挨了重打,怕也是没有命等到上位者的心疼了。不如趁着鹭卓加码的时候求个情,李昊毕竟行四,昨天不在场,今天生着病,之前也有类似网开一面的先例,他这么求,也不算是冒犯。

    张绍刚果然点头了,顺便定了后面几个小的的罚,中间行六行七的卓沅和赵小童,没能劝和,各罚三十,后面两个小的,也各罚二十,一个是长记性,一个也是哥哥们都挨打了,没有弟弟们只看着的道理。

    张绍刚点了一圈的名字,正好跳过了赵一博和何浩楠,还带着笑问了一句“大家都没有意见吧?”,鹭卓差点磕头,更是没有人敢再张嘴。

    “弟弟,我刚刚看外面有劈开的竹片,是做什么用的?”

    “那个是,童哥之前农夫市集用剩下的。”

    “好,那你去挑几根长短合适的,尤其是要光滑,别有毛刺的,快去快回。”

    “诶,好的。”

    王一珩应声起来,然后一个重心不稳,要不是陈少熙扶的及时,差点砸何浩楠脸上,却也等不及站直,就连忙往外跑。

    他只记得前一夜鹭卓的嘱咐,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越听话越好,听着张老师的吩咐是几根,生怕自己拿的不让人满意,挑挑拣拣的捧了一捧跑回来,那个阵仗,足够把他们十个抽死两轮。

    张老师接下来放在旁边桌子上,然后仔细挑了一根最光滑的,拿在手里,回头,吩咐王一珩:“转身面对他们站好,把裤腿挽上去。”,王一珩一令一动,低头迅速的把裤腿往上挽到膝盖以上,还特别乖觉的说了一句,“挽好了,您罚吧。”

    弟弟通透,知道让自己面对哥哥们是张老师有意敲打哥哥们,所以心里想好了一定好好忍住,不让哥哥们太担心。然而这只是理想,他背身看不见张老师的动作,想象更放大恐惧,手心里沁了汗,只好更用力的抓住自己衣角,只听到破风声,还没开来得及感受到疼,就先跪了,待到膝盖着地,才觉出小腿肚上那一道触电似的尖锐疼痛,瞬间汗就下来了。

    何浩楠正对着看王一珩,王一珩平时确实愿意招惹他,他也确实愿意动手给弟弟一个完整的童年,但是这毕竟是弟弟,十八岁刚刚成年,平时二哥三哥生气了,教训也没真下过狠手的弟弟,眼看着被张老师一下抽跪,疼的光出汗出不了声,何浩楠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岔了拍似的疼。

    王一珩恍惚了几秒才找回脑子,连忙撑着地想站起来,七八九三人同时伸手,拉起王一珩的却是张绍刚,他把孩子扶到桌边“撑住了,再有动的就算是逃罚了,不许挡不许躲,歌手不准大喊费嗓子,规矩记好了。”

    “是,我知道了,张老师。我扶好了。”

    竹片破风声音及大,连着几下,就把王一珩从扶着桌边站,抽成半爬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尖锐的刺痛打得他注意力都集中不了,偏偏记着哥哥的话,咬着牙守着张老师的规矩,连跺脚都不敢,生怕被算作逃罚。

    竹片长度刚刚好,每一下都能把两条腿照顾到,十下之后就开始叠伤,直打的小孩往上蹿,汗和眼泪一起糊了满脸,疼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咬着牙想,一定要坑两位哥哥二十个汉堡套餐!带薯条的那种!二十套!

    他没有挨过这么狠的打,自然也计不下数,后面疼狠了,竟然也没注意那骇人的破风声好久没有响起,陈少熙站他旁边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还恍惚着,看着扶着自己的陈少熙只剩着急,小声怒斥“不是你站起来干嘛啊,我不用你扶,你赶紧跪回去!”

    陈少熙被弟弟这一通喷弄得哭笑不得,觉得这孩子真的被打傻了:“你说我站起来干啥,打完你到我了呗,我站起来干啥?张老师没让你走,边儿上站着去。”

    和王一珩不同,陈少熙从小是学戏出身,虽然在后陡门几个哥哥的手下没有挨过狠的,但是从小什么规矩也熬过的。他主动站在扶不到桌子但是方便张绍刚下手的位置,双手背后手腕交握。

    真的是被打惯了的孩子,张绍刚连着抽了五下,小腿肚上一排起了紫砂的血印,愣是晃都没晃一下,陈少熙也疼,尤其是张老师一下比一下重,但是刚刚王一珩都没有出声,他为了面子也不能出声,更何况他自觉经得起打,巴不得张老师在他这多出点儿力多卸点儿火,等会儿几个哥哥们能挨的轻一点。

    张绍刚何尝看不出来这小孩的心思,连着两下使了全力抽在膝弯处,猝不及防间,陈少熙嘶了一声,踉跄两步好悬跪了。他连忙退回原来的位置,站直,刚刚那两下余威仍在,他说“张老师对不起,您重新来吧”的时候,嘴唇都是抖的。也没心思再想着多帮哥哥们扛了,张老师一下一下地打,他就一下一下的受着,受一下抖一下。再来一次,每一次抽下,伤都是交叠的,交握着的手腕上被指甲来回印了三十几个小月牙,琴挑的唱词在心里正反过了三遍,才终于挺过去。

    毕竟数目小,再不好熬也熬完了,赵小童正提着一口气准备被点名,没料到张绍刚却是先点了赵一博和何浩楠:“你俩去电视下面的那个舞台上跪着去,”

    何赵二人也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叫到,还好卓沅在中间左右开弓一边推了一下,临到这会儿已经跪过了半个小时,赵一博低头应是,挣扎了好几下才在旁边人的拉扯下站起来,何浩楠也觉得自己膝盖以下像是没有了,俩人竟然是这么互相搀着,走到电视下的。

    “转过来,面对着咱们跪。好,陈少熙,弟弟你们两个人去摁住他们两个,”张绍刚对两个小的说话,眼睛盯着的却是舞台上跪着的那两个“千万摁住了,他们两个挪一下,你们就得再挨一轮了。”

    弟弟只挨了20下,当时疼的不行,旁边缓了一会儿,现在好了不少,倒是陈少熙,挨了三十多下,还带着膝盖窝的两下重的,每一步都会牵扯伤,疼得他想龇牙,饶是如此,他还是拉着王一珩快步走到何赵二人身后,把弟弟放在五哥身后,自己搭住八哥的肩膀。

    赵小童终于等到了自己被点名,他碰巧穿了短裤,就直接鞠了个躬,说了一句有劳您,然后就转身等罚,不料又被叫转回来了。

    “别着急,两个弟弟罚小腿,你们罚大腿,先把裤子褪了,撑桌子上去。”

    赵小童中戏毕业,自认表演过很多,但是在九个兄弟的烁烁目光中表演这个,还是第一次,刚刚大义凛然的山东小伙子立刻涨红了脸,偏偏其他人反应都很大,连已经低头很久的李昊都抬头了。赵小童一向自认不太要脸,这个时候,总还有有些想要顾及的颜面,他宁可把小腿抽烂抽折了,也不想褪。但是这个情况,他一无意转移火力,二也害怕火上浇油,三他还有一个特殊艰巨任务,所以也就咬牙,双手放到裤子上,眼一闭心一横,直接一拉到底,然后快速转身,爬到桌子上。

    “有劳您罚了。”

    这一下,赵小童还没有来得及哭,何浩楠却先掉了眼泪,陈少熙也不落忍,只好默默地拍拍背,安抚他最小的哥哥。

    大腿和小腿的敏感程度可不一样,竹片接触面积小,破开风抽在大腿里子,像是泼上一道热油,赵小童心里来回反复念叨了好几遍“皮鞭沾碘伏,边打边消毒”,才忍住骤然降临的疼痛,他忍住了,舞台上的两位可忍不住了,赵一博眼泪不要钱似的落,嘴里絮叨着“张老师我知道错了,张老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何浩楠也崩溃了,只是被陈少熙捂着嘴一直没敢放开。

    难熬,等待的恐惧,刚挨上的时候可以炸到大脑空白的疼,和那一瞬撕心裂肺之后一直绵延的火辣难忍,赵小童想躲,想跳,甚至想直接跑,他的思想已经满场翻腾着绕了好几圈,但是rou体仍然规规整整地爬在桌子上。“太疼了”,他想着,一边绝望于自己还要忍受的惩罚,一边绝望于到自己这才只是开胃菜,主菜在舞台上跪着,今夜才刚刚开始;“我没哭”,他想着,这只是痛到极限的生理警示反应,不能算是眼泪。赵小童勉强抬起手,颤巍巍地抹了一把脸,满手潮湿,还在心里和自己嘴硬“这就是疼出来的冷汗!”。

    待到张绍刚终于让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介意裤子不裤子的问题了,反正且都是大老爷们。他是真的不想弯腰把那倒霉玩意儿捡起来提上,后面疼的一跳一跳的,他也想跳,也不知道见没见血,也不知道那么一块rou上现在染了几个颜色。

    但是赵小童很快就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因为卓沅被叫上来了。卓沅从打昨天知道张老师要过来的时候,心里一直警报狂响,他在男团里待了那么多年,也知道如果出了这种事儿,在场的最年长难辞其咎。他现在没心情想自己,他就是想偏袒,就是心疼他路哥。前一天晚上确实已经答应他哥不多嘴了,可是“他都替大哥求情了,我凭什么不能替他求情,大不了今天让张老师打死我,他有本事就明天再打死我一次!”如是想着,他是跪着,膝行到张绍刚面前的,未曾开口眼泪先掉下来了“张老师……”

    “你是自己脱还是找别人帮你?”张绍刚当然能看出来他想说的是什么话,直接开口打断。卓沅胆子向来是大的,七年时间,也只堪堪让他学会隐藏自己的锐利,这会儿张绍刚只是不接茬,卓沅自然不在意,不曾想却被人直接提起来捂着嘴转一圈,未及反应,自己人就趴在桌子上,裤子也掉在地上了。

    赵小童也顾不上扯不扯得到伤,一套连招直把卓沅摁在桌子上,才在他耳边开口,小声道歉,“沅哥对不住了,二哥白天可嘱咐我了,今天晚上你说几个字就抽我几下,兄弟也是没办法。”

    张绍刚没有想狠罚卓沅,所以没在意赵小童的冒失和卓沅的僭越,看着是个合适的姿势就下手打了。卓沅刚才看几个小的挨揍越看越心惊,好不容易等着轮到自己,还是想说话,可力气确实不如赵小童,他几次挣脱不开,刚出来的眼泪顿时干了,红着眼恨不得从鹭卓身上剜下来块rou。

    张绍刚欣赏卓沅的性情,但是也不能容忍没规矩,当下停了手,让赵小童松手自己跪回去,又回身对着卓沅“你们白色系七年就教了你这个规矩?重来,报数!”。卓沅是有反骨,不是没脑子,他看着张绍刚的反应,也就闭了嘴,乖顺地趴在那儿。张绍刚存了警醒他的心思,下手就重了,没想到卓沅竟是个能挨的,一块没被太阳烤过白生生的皮rou,看着娇嫩,抽在叠着伤的地方,起了油皮,也只是腿抖一抖,报数的气息丝毫不乱。

    张绍刚没有留情,竹片破风的声音竟比刚刚抽陈少熙还凛冽几分,蒋敦豪和李耕耘一左一右直搓牙花,鹭卓倒是没有多担心。那可是卓沅,他敢闹这么一出,也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当初为了戒烟不戒的事儿,鹭卓发了大火,三天打了他八顿,最后鹭卓打他,直把鹭卓打服了。他心知,张钥沅现在识时务闭嘴,也只是担心一味求情拱火,反倒是害了鹭卓。

    再能挨的人,也是人,这样的竹片,轻轻敲打已经很痛,用力抽三十下更不好过,何况还有之前小童摁着时候打得,加起来快五十了。卓沅报数的气息没乱,冷汗却是实打实的把头发打湿,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等到三十个数报完的时候,卓沅缓了几口气才攒着力气直起身,却没着急跪回去,而是先和张绍刚为了刚刚的冲动道歉,张绍刚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该轮到李昊了,在场的人都知道,李昊自己也知道,他感觉这会儿自己好像又有点烧起来了,浑身一阵一阵的恶寒,被叫到名字的时候却不敢丝毫怠慢,借着左右兄弟们的力站起来,小步挪到张绍刚的面前。惨白着一张小脸,虚望着张老师。张绍刚看李昊,生着病还乖顺地不敢求饶,尤其还有一个卓沅“珠玉在前”,也存了抬手放一马的心思,但是毕竟是哥哥,该有的罚还是得有,就叫人脱了上衣,跪着,准备鞭背。

    这可真的是上刑了,张绍刚确实留手了,奈何李昊满后背找不出二两rou,抽起来和直接敲在骨头上大差不差,每抽一下,李昊都会呜咽着扑在地上一次,挣扎着跪直了,下一下又来了,才十下,人就伏在地上,无论如何爬不起来了,张绍刚也不欲再煎熬他,只让他双手撑住地,十下连着落下,把人抽得彻底软趴在地,可好歹也是罚完了。

    刚刚卓沅闹那么一通的时候,冲击力过大,何赵二人都静了,这会儿轮到李昊,两个人又开始用道歉哀求,尤其是看着他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被打趴下,最后爬都爬不起的时候,连后面的王一珩都开始嚎啕,小孩子哭起来,整张脸都在用力,这会儿总愿意笑他的哥哥却在地上,攒不出抬头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