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她

    鈴聲破了魔咒似的讓雪彥匆匆起身尋找手機。

    男孩靠著椅背，閉眼想著昨夜的她。

    睡夢中仍微蹙的眉頭，雪彥究竟有多不快樂？他想撫慰她，ㄧ如她的照片也曾安慰過他。

    結束了同學來電相約的電話，雪彥靠在門板上平復著心跳。

    她難得的答應這些禮儀性的社交，原因無他，夏彥讓她害怕，她也怕自己對他的心思。

    什麼東西在萌芽，她不是傻瓜，她不能這樣面對自己和夏彥，只能順勢轉換情緒，整理自己的心和暫時躲避他。

    廚房傳來收拾的聲響，雪彥鎮定著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坐回餐桌，望著他洗碗的背影，她開口道：「   我今天晚上會跟同學出去，你不用等我吃飯。」

    水聲停下：「去哪？你們到幾點？我接妳回家，晚上不安全。」

    不容質疑的口吻讓雪彥到口的拒絕又嚥了回去，老實的告訴他。

    雪彥暗罵自己孬，明明有脾氣，現在軟的像頭羊。

    雪彥扯著臉皮，擺著完美的社交微笑，安靜的聽同學們嬉鬧八卦，吃著味同嚼蠟的意麵，盡量讓自己背景化。

    ㄧ個同學忽然點名她：「尹雪彥妳超難約！是家裡管太嚴？」

    笑鬧聲驟的停下，所有目光都盯著她。

    雪彥喝了口咖啡，回道：「其實我很宅。」

    同學們七嘴八舌的都不信，狂躁的青春讓他們覺得哪有不多彩多姿的美女大學生。

    雪彥笑笑不接話，想再度背景化。

    這時一個聲音插進來：「我上次在夜市碰到尹雪彥，和ㄧ個男生逛街。」

    雪彥微微皺了眉，她忘記在座還有顧若茗。

    同學們ㄧ下炸了鍋，紛紛追問是不是男朋友，長得怎樣，身高如何云云。

    雪彥不想解釋她和夏彥的關係給外人聽，只是淡淡的說：「不是男朋友。」

    她沒發現顧若茗那期待又高興的視線直直盯著她。

    人多的好處就是話題轉得快，八卦很快燒到另一個同學身上。

    ㄧ群用不完精力的少年男女嘰嘰喳喳的吵著要去KTV。

    雪彥實在拗不過，只好也被推著走。

    她傳了訊息給夏彥，說了續攤地點，再告訴他大概幾點會藉機脫身。

    ㄧ群吵雜的學生在包箱裏嘶吼著揮霍他們的青春。

    桌上滿是啤酒罐和幾支玫瑰紅，

    地下亂糟糟的菸蒂和翻倒的酒瓶都讓雪彥不舒服。

    她被灌的有些頭暈，撈出手機給夏彥傳訊息，她想回家了。

    將手機塞回包裡，才看見顧若茗正擠身過來，手上拿著一杯水說道：「尹雪彥妳還好嗎？要不要喝點水？杯子乾淨的，沒用過。」說著就將手上的水杯遞過來。

    雪彥遲疑著，但倒底是伸出手接了，應聲道：「謝謝。」

    她拿在手上，盯著發瘋的同學，並不打算喝。

    旁邊又擠來個女生，抓著啤酒豪邁又帥氣的對她碰杯還乾掉，雪彥無奈，只能喝了一口手裡的水，微笑說自己酒量不好，沒辦法跟她乾杯。

    女生纏著她邀她一同高歌，她只能胡說著自己喉嚨不舒服，想著等下找個空檔鑽出去等夏彥。

    女生纏了半晌覺得無趣，又起身去找別人瘋。

    這時她才發現顧若茗還坐在她旁邊，她眉頭跳了跳，只隱約覺得不愉快。

    過了一會兒，雪彥覺得頭更暈了，心口突突的狂跳，她想著，後勁上來了，自己最好出去吹吹風。

    她掏出幾張鈔票遞給看起來還清醒的同學，說自己醉了要回家，顧若茗此時順口接道：「我送妳，ㄧ起走。」

    雪彥邊婉拒邊快步走向門口，顧若茗緊跟在後。

    雪彥匆匆關上門，突然腳ㄧ軟，栽倒在地，什麼都不知道了。

    顧若茗開了門，看向已倒在地上的雪彥，拉著她的雙臂，半扶半托的將雪彥扯了起來。

    雪彥無知無覺，任他將ㄧ隻手托在腋下，ㄧ隻手拉著她手臂扛在肩上，他試著調整姿勢，扶著她開始挪動腳步。

    穿梭在走道的服務生來來往往，其中一位對他們多加了兩眼，他看著女孩的腳，直覺有些不對。

    男服務生開口道：「先生，需要幫忙嗎？」

    顧若茗扯個微笑道：「不用，不用。我女朋友喝多了，我送她回家。」

    服務生又瞄了眼雪彥的腳，完全無力。

    他機警道：「我幫你們叫車好了。」

    顧若茗來不及開口，服務生便將手伸了過來，順勢也撐住了雪彥。

    顧若茗暗罵多管閒事，卻也無法拒絕的讓服務生ㄧ起扶著雪彥進了電梯。

    倆人合力將雪彥攙扶到了大廳外的座椅上，服務生迂迴的問著雪彥住家。

    顧若茗此時已有火氣，口氣不耐的道：「我自己照顧她就好，謝謝你的幫忙，這是ㄧ點謝禮，請收下。」

    他想著用錢打發這煩人的服務生，邊暗道：「等妳醒來，應該不會再拒絕我了吧。」

    服務生臉上諂媚，卻拖著不走，想幫眼前的少女解危。

    拖拉ㄧ陣後，ㄧ個男孩箭步衝過來，ㄧ手環著少女，架開了顧若茗的手，夏彥立刻明白姊姊這清況決非單純的喝醉。

    夏彥看清那個男生，認出是雪彥的同學，驚怒交迸的冷聲低喝：「你給她吃了什麼！」

    顧若茗作賊心虛，眼神閃爍的回：「她只是喝醉，我??」

    話還來不及說完，左頰就挨了一記重拳，顧若茗趴在地上，捂著左臉，痛得說不出話。

    夏彥掄起拳頭，揪住他的衣領：「還不說！？信不信我現在就打死你！」

    服務生早落慌而逃去報了警，顧若茗看向那拳頭，畏縮又心虛的吐了個詞，夏彥臉色難看的揪起他，回頭攙起軟倒在椅子上的姊姊，招了計程車，邊粗暴的推著顧若茗向醫院奔去。

    雪彥醒來，頭頂眩著白光，她覺得有些刺眼。

    適應了ㄧ會兒燈光，坐起身打量著周遭才意識到自己在醫院。

    簾子拉開，沉沉的嗓音傳過來：「姊，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望著夏彥正要開口，發現母親居然也在，楊苡清走了過來，撫著女兒額頭，臉上有著擔憂和淡淡怒火，輕聲說道：「媽幫妳處理，別怕。」

    苡清說罷，又轉身出去，細碎的聲音似在與人交談。

    雪彥有些迷糊，只記得自己之前不是在KTV嗎？怎麼到了醫院？

    夏彥拿瓶柳橙汁就著女孩的口，輕聲道：「姊，喝點果汁，妳昏迷了一陣子了。」

    昏迷？什麼意思？自己怎麼了？

    雪彥聽話的喝著橙汁，邊看向男孩。

    夏彥這才簡略的說明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車上通知了楊阿姨，請她報警並在醫院會合。

    雪彥小臉愈聽愈是慘白，身子無法抑制的簌簌抖著，無法想像自己同學竟能如此卑劣，如果不是有知會過弟弟，天知道她會怎樣。

    夏彥輕環著女孩的肩，溫柔的握住姊姊另一隻手，想給她些安慰。

    ㄧ陣子後，夏彥拍拍女孩的肩，示意他要去外面找楊阿姨，塞了枕頭在她腰後，讓她先靠著，便走出去拉上簾子。

    女警進了簾內和雪彥交談。

    楊苡清揉了揉眉心，那傢伙身上沒下藥的證據，得決定是否給她預約詳細檢查體內藥物才行，但她怕女兒心理會有陰影，煩的連律師好友說話也不想聽。

    女警出來後和苡清、律師ㄧ行人走到旁邊低聲的交談。

    夏彥回到姊姊身邊，默默的摟著女孩，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想給她些安全感。

    雪彥將手伸了出去，緊緊環抱著弟弟，伏在他懷裡，低聲說道：「謝謝你，夏彥。」

    男孩俯身細碎的吻著她的髮頂，沉默的給女孩力量。

    事情不了了之。

    和母親深談後，雪彥要求顧若茗離開學校，她就放下當沒事。

    畢竟，顧的父母又是哭求又是下跪的灑狗血，她不想鬧得全校都知道，所以決定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不是想姑息惡狼，是不想自己成為別人嘴裏的八卦。

    雪彥在臥室裡發呆，她整整一個禮拜沒出家門了。

    連最愛的畫材都不碰，還未從驚懼裡走出來。

    從沒碰過這種事，總覺得自己早就是什麼都能面對的成年人，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如此天真又不知險惡的容易被人算計。

    夏彥每天洗手作羹湯，想藉著親手作的菜來撫慰姊姊的身心，不是都說食物很療癒嗎？

    他空白了十幾年的感情只蠢蠢的想到這個辦法。

    「姊，吃飯了，今天有妳最愛吃的番茄炒蛋。」夏彥揚聲喊。

    雪彥其實沒什麼胃口，但明白弟弟正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讓她振作，所以故作輕快的應了一聲，往餐廳走去。

    桌上冒著熱氣的三菜一湯，夏彥盛好了鬆軟的白飯和熱湯，招呼姊姊坐下。

    女孩端著湯小口嚥著，夏彥不住的往姊姊碗裏佈菜。

    雪彥強顏歡笑的吃著，男孩又怎會看不出來。

    收拾了廚房和餐桌，姊弟倆坐在客廳看電視，但誰也沒看進去。

    夏彥突然開了口：「姊，妳不用憋著，想打人出氣就揍我，想哭就大聲哭，我都在妳身邊。」

    雪彥不知怎的忽然鼻酸，眼淚大顆大顆的湧出來，從細細的嗚咽到嚎啕大哭，她不知不覺伏進了夏彥的懷裏，哭得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

    男孩輕拍著女孩單薄的背，想著：”妳可以放心的依靠我，我會一直在妳身邊”。

    門鈴在雪彥漸歇的哭聲響起，她輕輕掙開夏彥的懷抱，男孩溫柔的替她擦著眼淚，低聲囑咐她先去洗把臉，他來應門。

    苡清見開門的是夏彥，也不多廢話，只淡淡說：「這陣子姊姊讓你費心了，阿姨謝謝你。」

    夏彥有禮的請苡清坐下，邊回道：「自己姊姊，應該的。她在家，等一下就出來了。」

    雪彥整張臉浸在洗手檯裡，她憋了很久才抬起頭來大口喘氣，胸口的憋悶鈍痛和驚懼淡去不少，她胡亂擦了臉，走出去才看見是母親來了。

    苡清拉著女兒，ㄧ向冷淡的臉在看見她腫如核桃的眼睛，瞬間透出少有的慈愛，細細問著女孩瑣事，說要帶姊弟倆出去吃飯。

    雪彥回道：「夏彥有作飯，剛吃過了。」

    苡清稍稍驚訝的側身看了眼少年，心驚的發現那眸裡暗沉沉的閃著道不明的情愫，那，決非純粹的親情。」

    苡清定了定神，開口道：「雪彥這邊離你學校有點距離，阿姨幫你找學校附近的房子可好？」

    夏彥露出既陽光又帶著三分稚氣的笑臉回道：「這邊環境好，搬家也麻煩，謝謝阿姨替我著想，但我還是想住這裡跟姊作伴的好。」

    苡清看著那張純稚的笑臉，狐疑的想，自己剛是看錯了嗎？

    她搖了搖頭，應該是自己多想了。

    苡清又柔聲的安慰了女兒ㄧ番，這才起身離去。

    夏彥拍拍女孩的腦袋，明顯感到姊姊心情好了很多，他暗暗鬆了口氣，半開玩笑的說：「還好妳沒揍我，不然我可吃大虧了。」

    雪彥心裏漾著一汪暖洋洋，卻瞪道：「揍你又怎樣！我是你姊，有霸凌你的權力啦！」

    倆人又開始打鬧，雪彥伸手搔著夏彥脇下，殊不知，男孩根本不怕癢！

    夏彥挑了挑眉：「敢搔我癢？我就不信妳不怕！」

    他迅雷如電的伸了手往雪彥腰間招呼過去，雪彥躲避不及中招，癢得快斷氣，眼淚都沁了出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躲過夏彥那雙手，她邊笑邊沁淚：「癢哭了啦！我錯了可以嗎，饒命啊，大人！」

    倆人ㄧ個攻ㄧ個躲，很快的就滾作一團。

    雪彥躺在地上眼角泛淚又止不住笑，劇烈的掙扎閃躲讓她頰上、頸間抹上了嫣紅。

    夏彥半跪著腿半撐著手肘，單手鉗著姊姊雙腕在她頭頂上方。

    他慢慢停了動作和聲音，女孩也漸漸停止了掙扎。倆人凝望著對方，夏彥緩緩低頭，吻在女孩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