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事/朴志焄金本芳典】红
我叫朴志焄。 是个偶像。 我和同队成员谈恋爱了。 Yoshi减肥之后跟以前不一样，原本由于肥胖而埋没的五官也因为瘦下来而显得立体，染了一头红发，黑色牛仔裤裹着过于纤细的大腿，舞台上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庞，漂亮得不像话。 跳舞的时候骨架像蝴蝶一样随时都能飞走。从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开始注意到他，他实在美艳得让人离不开眼。跟成员打闹的时候他撞进我怀里，他抬起眼喘着气，笑着跟我撒娇道歉，“对不起啊，哥。”我闻着他身上带着的皂香，心脏不由得开始狂跳。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内心对Yoshi的渴望让我的占有欲膨胀得像一只古怪兽，我无法忍受这样漂亮的Yoshi跟别人在一起，周遭的人都变成了我的假想敌，我夜夜反复不得安眠，我害怕他们跟我抢走Yoshi，红色的，漂亮的Yoshi。 我用拇指反复地抚摸着Yoshi的小腿，原本滑腻的皮肤由于减脂变得纤细紧致，然后是大腿内侧，我看着Yoshi的眼睛，他说他有点紧张，像小时候跟jiejie在河流岸边光着脚走路，潮湿的路面、青苔藓，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说要不今天别做了，他闭着眼睛摇头，绿色耳坠也跟着晃，然后Yoshi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我的腿部，一下、两下，像小猫咪那样，温顺地、乖巧地。 我们有时候就像这样，在酒店房间厮混一个下午，他枕在我的腿上说自己有时候像个劣质品，我不懂他，他总说那些奇怪的话，他说他爱我。 春季的晚上还是很冷，为了防止头发掉色他用冷水洗头，他坐在窗边我给他擦头发，“我想跳下去。”Yoshi忽然说，我从背后抱住他，“要下雨了，把窗户关了。”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力气那么大，纤瘦的躯体硬生生地从我怀里挣脱。 我眼睁睁看着Yoshi跳下去，我想尖叫我喊不出他的名字，我只有不停地跑。 到楼底下了一场大雨，春季难得的一场暴雨。踩在路面上带起的泥水溅在了我的腿上，黏腻的触感让人恶心，我打了个喷嚏，我忘记了我跑下楼的原因，我忘了我为什么要像一个精神病一样奔跑，只有心脏狂跳，嗓子不自主地发出两个音节——よし——好个屁啊，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离开。 在酒店我用窗户旁的浴巾擦了小腿，上面沾了暗红色的血，血腥味儿混着冷调的皂香，我嫌恶地扔进了垃圾桶。 我叫朴志焄。 嘘，接下来的故事请你安静地听。 日本成员讲话有时候会韩语日语混杂，我偶尔也用日语跟他们接茬。但是每当我冒出よし这两个随处可见的音节时，我的腿部会划拉出口子，汩汩冒出鲜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来，刺得我发疼，血是止不住的，只能等它慢慢回流。 远在釜山的父母很是担心，让我回釜山找当地有名的巫师看看，我说只要不念那两个字就好了，可是后来我竟是迷上了那种感觉，成瘾般地よしよし地念着。よしよし…… 像某种动物的毛皮，有点湿漉漉的，我被这种触觉惊醒，起初鼻翼只能嗅到血腥味儿，后来慢慢变成淡淡的皂香，每天夜里我能感觉腿部那里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蠕动，一点点地扩大。一开始只是在腿部，后来顺着腰窝慢慢攀附上脖颈，我的腿孕出了某种怪物，他的毛发蹭着我的下巴，有点痒，我不敢乱动，我感受到他抚摸着我的大腿——人类的手。我尝试地喊了一声‘よし’，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细腻紧致的皮肤贴着我的皮rou，安静地蜷缩在我的腿边。 夏日某个夜晚下了一场大雨，乱七八糟的液体濡湿了床单，よし不似往常那样窝在我的怀里，我们经常在床上抽完一支烟再换被褥，他用舌头灵巧地从我嘴里卷走了烟，把我拉出了被窝，站在窗边。我看见楼下躺了一具尸体，鲜血铺满了柏油路面。我就是看见了，在漆黑的夜里，电闪雷鸣风声雨声交织，我就是看见了，跟我侧身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嘴角的痣，血濡出的艳丽红发，绿色耳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凝视着我，我这才发现身侧的人体温极低，他贴到我身上，裸露的皮肤一寸寸地黏上我，他吐了个烟圈，将烟还给我，艳红的嘴唇贴上我的脸颊，皂香和血腥味儿包裹着我，他诱哄地在我耳边低语。 “跳下去。” 我叫朴志焄。 我跟一个人谈过恋爱。 他叫Yoshi。 春天首尔的天是冷的，Yoshi写词儿的时候问我爱他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哈出白气，怪傻的。 我脾气不好，但是我能包容Yoshi有时候的歇斯底里，看着Yoshi平静在我腿边睡去，好像内心升起了一股虚荣的满足感——十足的劣根性。 有一次Yoshi问我如果他跳楼我会跟他一起吗，我翻白眼，跳楼影响市容市貌，我说。首尔市容市貌关他一个釜山人什么事，反正我话是这么说，我还想多活几年。Yoshi做出他常做的那一套，瘪着嘴戳我胸口，“你要跟我一块儿我就舍不得跳了”。我笑着骂他是个傻逼，他也笑，枕着我的腿，笑得一抽一抽的，“你要是不跟我一块儿，我死了也要缠着你”，他嘟囔地补充了一句。 我拍拍他脑袋揉了两把他红色的头发。 医院外面种了枫树，秋天红艳得就像春天Yoshi染的头发，其实周围人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这让我有些苦闷。 这是第九个医生，我看着我的金属义肢，我说我叫朴志焄，以前是个偶像，我跟我队内的成员谈恋爱了…… 我不厌其烦地回答医生的问题，思绪却游离在外，我想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说其实我有点喜欢Yoshi，我想要不去染个头发吧，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