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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第一夜



    晚上八点,市立图书馆灯火通明,偌大的内厅里坐满了考公大军,无数学子仍在埋头苦学,挑灯夜

    战。

    罗玉合上电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想起网上一直流传着的一句名言:宇宙的尽头唯有考编。

    如今想来,不失为人间真理。

    思及此,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生活不易,罗玉叹气!

    罗玉出生商贾之家,父亲罗新成搞房地产起家,经过十几年打拼,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但也算是小

    有成就,在京城脚下站稳了脚跟。

    罗玉作为家中独女,是罗新成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自小娇生惯养,衣食富足。

    按理说毕业后继承家业,有父亲保驾护航,一生顺遂。

    可罗玉偏偏不干,高考偷偷改了志愿,放弃了本地的985金融专业,一口气跑到了大东北,去学汉语

    言。

    等到录取通知书寄回家,家里人才知道她偷改了志愿,瞬间炸开了锅。

    母亲穆文心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直言罗玉长大了不要她的亲父母,妄图用亲情绑住罗玉振飞的羽

    翼。

    可罗玉这个叛逆的小姑娘,不愿一辈子囿于父母的羽翼下生活,铁了心要离开京城。

    全家人被罗玉如此叛逆的行径搞得鸡飞狗跳,但木已成舟,仍凭穆文心怎么哭闹也没能动摇罗玉的决

    心。

    最后还是罗玉的外公穆老爷子拍板同意了罗玉的决定,这场闹剧才被平息。

    然而四年时光飞逝,毕业在即,面试屡屡碰壁的罗玉终是动摇了,当初信誓旦旦坚决不考编、不坑爹

    的雄心早就喂了狗。

    眼看身边同学都拿到了优质offer,罗玉也不得不为了几斗米折腰,灰溜溜的跑回家准备考公。

    母亲穆文心则是乐见其成,恨不得在院里放炮庆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好心情。

    穆文心知道罗玉在家心里不爽快,挑起涂了蔻丹的柔荑轻点罗玉的眉心,保养得当的面容看不出年

    纪,娇媚的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说你,跟自个儿较什么劲儿,你爸挣的钱你两辈子都花不完,这些家业早晚都是你的。听mama的

    话,你一个女孩子,在家考个编制,有份正经工作,说出去也好听。工资低无所谓,你爸养得起。”

    罗玉渴望摆脱家庭庇佑的心情,大概穆文心这辈子都不会懂,穆文心出身权贵世家,养尊处优惯了,

    结婚后又有罗新成鞍前马后,没过过一天苦日子。

    当初罗玉的父亲罗新成还只是个普通的包工头,在一次意外中救下了穆文心,两人自此一见倾心。

    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从一开始就遭到穆家人的反对,幸亏罗新成够努力,短短几年时间就做出了

    一番事业,创办罗氏地产公司,身价倍增,这才等到了穆老爷子的首肯。

    罗新成也是妥妥的妻控,不仅婚后洁身自好,从没任何花边新闻,在家更是没让穆文心做过一件家

    务,连饭后的水果都亲自削了皮剥了壳送到穆文心嘴边,每天的应酬再忙也会赶在十二点前回家,完

    全二十四孝好男人,连罗玉这个宝贝女儿都得往后稍一稍。

    想起自己这对腻死人不偿命的父母,罗玉又是一个叹气,这苦命的人生,爱情事业通通完蛋。

    罗玉还在图书馆里神游天外,手里的手机嗡地一声,弹出一条简讯。

    是老婆奴爸爸罗新成,叫罗玉去饭局接他回家。

    想来今天司机不在,罗新成又喝了酒,罗玉这个刚拿驾照的人自然就成为了司机的不二人选。

    天地良心,平时出门全靠司机的罗玉,这二把刀车技也只有罗新成敢坐,穆文心自从见过罗玉把油门

    当刹车踩之后,再没提过坐车的事。

    所以罗新成总使唤罗玉来给他开车,美其名曰,练习车技。

    罗玉盯着桌上摊开的图形推理,头昏脑涨,乱七八糟,糟心得很。

    发信息询问司机的去向,“李叔呢?”

    罗新成没回,想来喝了不少。

    旁边的四眼仔一下午没挪过窝,手里的笔不停写写画画,脑袋埋进厚重的习题册里至今未曾谋面,见

    此罗玉更觉考公无望,索性囫囵儿装了书包出门去接罗新成。

    好歹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每天这么辛苦应酬也是为了她们母女俩能衣食无忧,再说自己万一考公失

    败还得指着大财主救济呢。

    走出大门,街头霓虹闪烁,零星的几辆出租快速驶过。

    罗玉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图书馆,伫立于昏暗夜色中,似是猛虎,蛰伏待动。

    十月的北城气温骤降,罗玉裹紧身上的米色风衣,掏出穆文心出门前给拿的宝格丽围巾围在脖间,匆

    匆拦下一辆出租车。

    顺着罗新成发的定位找到酒店包间,隔着厚重的红木门,罗玉就听到了里面的喧闹声,生意应该谈得

    不错。

    迎宾小姐帮罗玉推开门,房间里的琉璃水晶灯刺眼夺目,罗玉被晃得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看清了房间

    全貌,厚重的暗纹地毯,雕花镂空的博古架,上好的红木家具成套摆放在房间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桌衣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围着桌子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听到门口的响动,一桌人全都抬眼看过来,罗玉被盯着有些窘迫,视线不由得乱转,倏地对上了一人

    的视线。

    坐在主位的男人面容清冷,眉目高挺,眸色深沉,像一汪寂静的深潭,平淡无波。

    辨不清年纪的面容清冷内敛,骨相优越,微薄的嘴唇轻抿,脸颊上泛着淡淡红润光泽。

    剪裁得体的黑色丝质衬衫此刻解开脖颈处的两粒扣子,略微松垮地穿在身上,一副清贵优雅做派,在

    一群大腹便便的男人中鹤立鸡群。

    男人只撇了一眼罗玉便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饶是罗玉见惯了上等皮相的男人,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朵朵来了,正好,过来见过你这些叔叔伯伯。”

    罗新成很快发现了自家女儿,洪亮的大嗓门唤醒了愣神的罗玉,虽然罗玉不喜父亲这些酒桌文化,平

    时更不常出席父亲的应酬,但此刻仍摆出得体的微笑,对着一桌非富即贵的中年叔伯们点头问好。

    这一桌人都是罗新成的摇钱树,说不定也是罗玉后半辈子的指望,得罪不起。

    众人听到罗新成的称呼,明白这是罗总时常挂在嘴边的掌上明珠,纷纷热络地招呼罗玉。

    “朵朵,还没吃饭吧?过来吃点,都是自己人,别拘束。”

    罗新成不等罗玉答应,唤了服务生在自己身边加了一把椅子,正好在那个男人旁边。

    罗玉落座后,饭桌上又恢复喧闹。

    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有朝罗新成敬酒的,也有罗新成举杯回敬的。

    只有坐在主位的男人一直沉默不语,气度不凡,无人敢上前敬酒寒暄。

    是那个同罗玉对视的男人。

    罗新成此刻已经喝得红光满面,根本无暇顾及罗玉,罗玉不由腹诽,喝这么多回去铁定要跪搓衣板。

    男人们在饭桌上的聊天无非政治经济,罗玉听不懂,一边夹菜,一边侧眼偷偷观察主位上的男人。

    高挺的鼻梁,眉目疏淡,此刻正捏着手中的酒杯,侧身聆听身边秘书样的人的汇报,不时点头吩咐几

    句。

    声音太小罗玉没听清,支起耳朵还想多听几句,耳语突然停了。

    正疑惑抬头,便又对上了男人的视线,只是这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戏谑调侃。

    偷听别人谈话被抓包,罗玉的脸皮再厚也遭不住,刷地红了个彻底。

    刚想道歉,只见男人眼神里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得,他故意的。

    罗玉有些幽怨,叔叔辈的人了,怎么还欺负一个小姑娘,图好玩吗。

    默默转头夹菜苦吃,身边的人敲敲桌面,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怕我?”

    罗玉噌地转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紧张地摇头,下意识答道,

    “没,叔叔您一点也不可怕。”

    “叔叔?”   孟书行挑眉。

    罗玉咽了口唾沫,心下飞快思衬,叫叔叔没错啊,这么年轻,总不能叫爷爷吧?

    感情罗新成还没和大boss搞好关系,自己攀关系喊的这声叔叔叫早了。

    哦吼完蛋!老罗你快别喝了,你生意要被你闺女搅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