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蟠桃宴
眼看已经历了九九八十难，偏偏在最后一遭上栽个跟头。 那时，只见漫天质地韧润的宣纸，那破鸟长翅伸展，空白纸页便纷纷扬扬撒下，大师兄去追。而他看着那愈加遥远的影子，眼一闭，晕死过去。 “阿玉，阿玉！” 卞玉从蒙尘故忆中醒来，怔愣半晌，等渐渐明清，看着眼前一餐未动的豪席，顿时有几分怔愣。 手边一直有人摇着他，看他睁开眼，便不再动，伸手拿起旁边盘里的蟠桃，只拿着也不吃，像是赏玩什么有意思的物件。 卞玉直愣愣盯着那人，不敢相信的再眨眼，“你……” “你什么你。阿玉，你是不撞上什么事了，精神状态如此不佳。” 那人说着，放下手里圆滚滚的蟠桃就要凑过来，卞玉连忙往后倒，敛下眸:“我没事，最近公务繁忙罢了。” 他掩在袖子里边的手指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胸口的心脏仿佛下一刻便会跳出来，心跳于耳边震跃鼓鸣。 如果没猜错，他重新回到当初做天蓬元帅的时候，总管天河水府，拥偌大庙宇，领兵十万。 “公务？”那如公子貌好的青年皱眉，原本勉力凑上的脑袋收回去，低声:“我是你副将，你怎么都不同我说说。” 卞玉眼皮轻跳。 这青年模样的神仙是他的副将，号“左天蓬”，俗名早失，于是卞玉直接以“阿左”相唤。同的，另一个副将就是“阿右”。 阿左为人谨慎，才思敏捷，智谋无双，走一步算百步，卞玉可不能这时候被他瞧了出来。 “也不是多大事，稍微伤点脑筋，下次伤的大了，还能不找你？” 这话半玩笑半亲近，但确实能一下吸走注意力。 阿左听后，脸泛上点点薄红，闷闷坐着不说话了。 卞玉顿时松一口气。 很快，他眼皮又不好的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着眼前的蟠桃和曲水流觞，脑子就犯晕，他下意识扯右边的衣袖。 男子黑沉沉的眼望过来，深暗无底。 卞玉压抑着急切，凑在阿右耳边，气息泼洒过去，他小声问:“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了吗？” 这问题实属奇怪，常人无故怎么会突然问起已经发生过的事，还是这种完全的疑惑语气。 不过阿右一向听令，与阿左不同，他从不过问多余的事，像是世间所有他都无意探究，冷情寡淡。 阿右也学着卞玉小心翼翼的样子，或许带着几分逗弄，修长指节扣上那段白如冷玉的下巴，轻轻侧动。 皮肤入手软滑，上好丝缎亦不及此。 脑袋被力带着攒移，耳边传来细密痒意，卞玉受不得地眨了好几下眼。 见阿右动作实在磨蹭，慢的着急，呼吸过了好几拍，也不见吱一声。 他等不得，耐心都快被磨透，手肘轻轻戳了下，算作催促，还把那扣他下巴手扒拉开了。 阿右终于开始回答，但卞玉听的也不专心，他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那至高位，隔着瑶池重重寒雾，隔着仙子抬起又落下的仙袖舞衣，众神大都已醉，摆架高谈阔论…… 而卞玉透过这些繁杂，亦或者安静，对上一双冷凝幽寒的眼。 正死死盯着他。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低声。 阿右语气平淡，字与字间间隔像丈量过的，毫无情绪加持。 “孙悟空已经被压山下一年多了。” 卞玉一激灵，推开耳边吐息的人，也收回目光，低脑袋扣着手指。 “……我知道了。” 他是想恼羞成怒的，他怀疑阿右在整他，但现在宴席之上，不便于抒发气性。 他咬着嘴巴，咬得唇瓣泛白，咬出深深一条红印。 解不得气。 玉帝，玉帝怎么这样的眼神啊，像要吃人似的盯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明明就还没有。 阿右说孙悟空被压一年多，而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岂不就已经过了三百多年。 蟠桃宴王母一年一开，他就是于此时此宴上喝醉，误入广寒宫，调戏了仙子，最后被贬下凡投成猪胎。 喝酒误事。 想起自己这么一个英俊伟岸的天蓬元帅，居然再生成猪，简直奇耻大辱。 他那时住在高老庄附近山洞中，从不下山，只是一次偶然，看着底下人家的炊烟，想念起了人间气，路过正巧遇上个被强迫嫁人的姑娘，随手一救，那姑娘就要死要活要嫁给他。 无奈，他对着姑娘现出原型，想吓个恐怖的，却直接就被绑了。高家姑娘也不要他恢复原型，就是要拜堂，就是要成亲。 这时候，那泼猴和和尚来了，说他害人，引得高家姑娘三魂六魄移位，神思不属，要捉拿他去。 天地良心，他冤枉啊。 真什么也没干，还救了人，结果好妖没好报，落得这么个下场。 后来观世音菩萨来，帮他解了高家姑娘栓的绳，好不容易恢复人身，就看到这么些人看着他发愣。 啧啧啧，一定是被他的英俊伟岸折服了。 观音给他取了个法号叫悟能，猪悟能，好生难听。之后那和尚发话，先前始终没开过口，卞玉还以为那和尚是个哑巴。然后那和尚也给他取了个诨名，“八戒”，好吧，比悟能好听。 最后离开，卞玉也没给那观音好脸，没别的，就是嫌弃那法号难听，可难听可难听了。 中间他随着那破和尚西天取经，插诨打科，浑水摸鱼不在话下。 好不容易苦日子要看到头了，结果重回他什么都还没做的时候，气恼肯定是有点，但更多感觉是，有如天助。 什么破经，谁爱取谁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