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要……不要!” 候在门外的侍女赶紧把她叫醒,“殿下醒醒。” 广陵王睁开眼,侍女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殿下您做噩梦了吗?” 她缓过神来,仍心魂不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哑。 原来是梦,幸好是梦。 淡淡的木质香味安抚了她急躁的心,这里没有大雪,也没有笼罩在死亡里的哭嚎声,窗外许多不知名的鸟鸣相合,花枝颤动,落叶随风。 梦里的心悸还未完全散去,广陵王感觉到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下去,那是梦里没有流干的悲伤。 清脆的玉器敲击声响起,广陵王偏头看见那位袁氏的公子又来了。 “殿下醒了,头还疼么?”如玉一般温润的声音,袁基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情绪波动太大,广陵王明显感觉到了令人目眩的头疼。 头上的伤在额头,应当是被重击过,清除完血rou后露出变形的骨骼,看着触目惊心。 袁基伸手抚在她的额头上,殷红的血晕染出来,他让人取来药和干净的白布,替她重新上了药。 袁基手法生疏,但下手十分温柔,眼里也是,温柔如实质一样倾泄出来,浇了她满头。 “袁基……?”广陵王抿着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殿下请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都不记得你了。”就好像一个陌生人,平白无故的对人好,总让人觉得是另有图谋。 袁基笑了一声,那双眼睛会说话一样,眼底波光流转,“能被殿下记得是幸事,不记得也无妨,我记得殿下就够了。” “我们很熟吗?总觉得你的名字很熟悉。” 就见那位公子含着笑说道:“殿下与我,是青梅竹马,我们自小便有婚约,感情甚笃。” “啊……”广陵王微惊,没想到是这样的关系。 袁基犹嫌不够,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来,“袁氏与广陵王府十几年前便写下了婚书,殿下此行也是为了履行婚约。” 广陵王将信将疑地接过婚书,古旧的红纸有些褪色,上面的字迹也晕开了些,写着她和袁基的名字以及各自的生辰八字。 确实是一份婚书。 但广陵王并不全信,她想起刚刚的梦。失忆的人,最有可能梦见的就是逝去的过往,更何况那份让人窒息的哀恸,像是真的经历过一般。 她把婚书还回去,暗暗打探:“我和你是两情相悦吗?” 袁基语气四平八稳,丝毫没有说谎的心虚感:“自然。我说了,殿下与我,青梅竹马。” 骗子。 广陵王心想,虽然不知道心动的感觉会不会随着失忆消失,但她无比确信自己现在对他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不过既然袁基这样说,她也没有反驳,毕竟她现在什么记忆都没有,可谓是孤立无援,现在只能暂时仰仗袁氏。 广陵王不想继续聊他们的婚约,于是岔开话题问起了她的伤。除了额头的伤,广陵王的腰上有严重的刀伤,身上擦伤不少,还折了一条腿,据说刚被救下的时候浑身是血,所幸都没伤及要害。 “殿下在路上遭到了暗杀,随身的护卫都死了,幸好袁府前去接应的人及时赶到。殿下放心,在下一定会查清楚凶手是谁。”说这话时,袁基低着头,手指虚握着,手背却显出一根根青筋。 其实不是的。袁氏根本没有派人去接应,没人知道广陵王殿下到了汝南,更没人知道她差点被人暗杀。是袁氏的下人在后院发现了她,浑身是血不是骗人的,袁基看见她时,她身上一块好rou都没有。 如果不是恰巧被袁氏救下,他简直不能想象是什么后果。 所以那些凶手都该死,连背后的指使者也会全部清扫干净。 广陵王没看见袁基冰凉的眼神,她还想多打听些自己的消息,“可以和我多说些以前的事吗,我想快点想起来。” “殿下啊,是个很厉害的人呢。”广陵王本以为他要谈自己以前的公务,没想到却话锋一转谈起了小时候。 —— 广陵王小时候便是个漂亮的孩子,但脾气凶得很,上门来找她玩的孩子几乎全被她揍过。但也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袁基。 袁基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听话,聪明伶俐,课业永远是最好的,小小年纪就熟读各种诗书礼法,简直是小孩里的一股清流。 那些氏族的小孩常被拿来比较,但太优秀的人连嫉妒都生不出,他们对他更多是敬重和佩服,毕竟对他们来说能背那么多书的人太厉害了。 所以很少有人会在袁基面前造次,除了广陵王。他们自幼便知道两家的联姻,袁基对她诸多关照,广陵王自然也被纵得更加放肆。小孩子都闹人,也就袁基有耐心又足够温柔,成天纵着她,广陵王总是很喜欢去找他。 小到弄乱他的书房、偷喝他的茶,大到犯了错来寻求他的庇护,会故作乖巧的喊自己哥哥……无论干什么都会被原谅。 袁基还说,有一年大家一起去放风筝,结果她的风筝被树枝挂住了,袁基就把自己的风筝给了她,两个人一起放风筝比一个人有趣许多。 一桩桩一件件,广陵王光是听着就心生欢喜:“听起来真好。” 袁基也看着她,目光缱绻,又像是向往:“是啊。” 若这些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他们可以一起度过整个童年,直到各自成年,广陵王承袭爵位,他接管袁氏,入朝为官,然后两人如约履行婚约。 这本该是他们原本既定的命运。 但失序的书页被撕毁,留出这许多年的空白。 (给我写哭了呜呜呜,其实还想写很多美好的幻想,但真的绷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