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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小粮陛下万万岁/6

    

    自燕贵卿诚心感达天听,为小粮陛下接得一女,举国上下,莫不欢欣鼓舞,唯后宫之中,死水沉沉,就是往来庆贺,也都是淡淡的。韦参哪料到自己胡诌的玄学法子真起了作用,又怎想到这甜头让燕家老二先摘了去。一时间,牙根恨痒,心力交瘁,竟忽然病在床上,每日只进些米粥,拉着弟弟的手谈谈诗词。死灰槁木般,连最为得意的饱嫩胸乳都失其光泽。

    而燕偈本人靠在床上,也是喝小米粥。他在竹林里与小粮翻云覆雨之后,光着腚受了点风,回来就说头疼。秋隆帮他收拾衣衫被褥,看他躺着发呆,便冷笑着问道:“莫非你想‘库瓦达’不成?”

    “什么裤滑的。”燕偈以为他在说南方方言。

    “库瓦达亦即产翁制,指男人乔装为生产的样子,躺在产褥上佯作下不得地。”秋隆睨了他一眼。

    秋隆这烂蹄子,又开始卖弄学识。燕偈拥着锦衾,气度十足地应道:“只有你这种遇事像被火燎了一样缩手装死贪懒推诿的小sao达子才做得出这种事,你主子我是真心请女,感了风寒,实在头晕眼花捱不过了才稍躺一躺。你倒好,不去给我弄俩糖水黄桃来还在这阴阳怪调的。告诉你,趁早死了攀附上位的心,这后宫位份,不光论姿色,更要看贤德,瞧瞧你装得水冷风清半只脚踏进铁门槛,实际上却是心急如焚一屪子挺上御龙床,下作小人,蛇鼠之辈,给你个答应已经是大大地看得起你。还愣着干什么,去给本宫拿果盘来!”

    “……神经病,臭你一句回我十句!”秋隆被骂得直抚胸,一跺脚摔下给他迭好的里衣,愤愤飙出去了。

    燕偈神清气爽躺了回去。如今他可谓宠冠六宫,无人能比。先皇后铩羽受挫,自不必说,空占着皇后名分的大哥更不足为虑。他又得了女儿,于国有功,就是当场入个皇陵祖坟也是不过分的。

    畅想一人之下生活的燕偈都快哼出歌来了,秋隆却溜溜跶跶领着韦勘又折回来。韦才人倒是谦和,没因为他哥哥和燕家的竞争关系而挂着脸。他一礼道:“陛下请燕贵卿前去,众卿也都会到,说是要为小太?起名了。”

    燕偈怎能放弃在各哥哥弟弟面前长脸的机会,方才痛骂秋隆,头脑已经畅快了很多,这时候一听宣,更加身轻如燕,从床上起来,谢过恩,便叫秋隆给自己穿衣。他见韦才人走了,便拍拍秋隆肩膀,安抚道:“方才说了你两句,因我身上不大好,心里郁结。都是多年的主仆了,你也卖我个面子,别再往心里去。一会儿上殿去,见你伺候得好,模样又灵巧,陛下岂有不给你升位的道理。往后山高水阔,深宫寂寞,还等着好哥哥你长陪着我说话解闷呢。”

    秋隆帮他整一整礼服肩膀处,叹道:“罢了。只有一条,以后你若真做了凤鸾,不许为难你大哥。”秋隆还念着燕皇后风光霁月,拈花淡笑的盛年景况,心里酸涩。

    燕偈一笑,脸上俱是他大哥当年清丽脱俗的影子。他温和道:“好哥哥,哪来自家人为难自家人的事,怎么会呢。”

      

    金銮殿群卿就座,在绣凳上互瞪你我。小粮陛下宽松穿着,怀抱小太?,疼爱地抚摩婴儿的软发。燕贵卿姗姗驾到,罗衫玉佩迎上前去,先是盈盈一礼,然后便就着小粮臂弯,握住婴儿小手,轻笑着逗弄。

    得知陛下要给孩子起名,燕偈在赶来途中已经想好了一百八十个寓意吉祥的生僻字,就等着陛下考他学问呢。但小粮只是与他乐融融地并肩站了一会儿,就让他也下去坐着。燕偈回到众卿狼群,顿觉凶光四起,差点没隔着衣服把他喷香的rou咬下一口来。

    小粮微笑道:“这次是燕贵卿求女有功,为朕接来一位小太?。先韦皇后领后宫虔心祈祷,同样有功。当此喜日良辰,不如鲜花着锦,为小太?起个好听又吉庆的名字。”

    燕偈刚想举手发言,却又听小粮说道:“朕先想了一个,众卿试听,是否有理:朕名小粮。粮者,食物也,要不是米,要不是面。只是若叫小米,我就想起小米粥,总感觉吃不饱。所以——”

    众卿已经料到结局,忧愁地齐咽一口口水。

    “所以就叫她,小面吧!”小粮欢喜道,“说起面,那便想到牛rou面臊子面担担面锅盖面,这才是实在硬货,一辈子都不愁吃呢。”

    当今圣上朴实的愿望大家伙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不爱吃米爱吃面。韦参病容憔悴,反应还是快,赞同道:“臣以为小面确是个好名字,又真率,又好记。叫起来就觉温和可亲,惹人疼爱。”

    燕偈冷眼看着,心想,要是陛下随口一占,起个小猫小狗小马小羊的名字,他估计也是这么一套说辞。韦大啊韦大,本宫可是看透了你了。

    “燕卿以为呢。”小粮抱着小婴儿颠了颠,笑问道。

    “很好,正如韦哥哥所说,是个亲人的名字。”燕偈亦是一笑,愈发有了正宫持重之态,“凡陛下赐的,都是好的。”

    小粮陛下得女又赐名,心中喜不自胜,对众卿的一应荣赏恩赐,按下不表。众卿谢退后,燕偈还想偷着看一眼陛下解怀喂奶,就被燕修一把揪了出去。

    燕修道:“偈儿,如今韦参那厮仍自认在后宫为尊。你也知道,虽然你是生父,免不了小太?也要认皇后做个大爹(燕偈:是这称呼吗)。如今宫中两后同朝,自是纠葛不清:若要认我为父,还则罢了;若是认韦大作父,就不知他要用何等恶毒手段,离间你父女骨rou了。”

    骄纵归骄纵,燕偈听了这话,心里也犯嘀咕。他沉吟片刻道:“大哥莫急,莫说眼前韦参是拔了毛的野鸡扑棱不起来了,就是他配享太庙,也没什么好怕他的。若他敢伸一下贼爪子,多早晚,叫他没好果子吃。”

      

    “韦哥哥来了。”应芝一回自己的院子,又披起了素氅,开了门对韦参笑道。

    “应弟弟客气了。”韦参因仍在病中,裹了件一口钟的斗篷,显得他肩胸平顺,不见了傲人之姿。他走入门去,温和道:“弟弟别怪罪我最近疏于走动,实在是春天贪睡,人也懒懒的不大精神,就是前几天去井旁边略高声说了两句话,又受了凉,捂在被子里不敢出头了。”

    “既然如此,哥哥还是该多静养些时候,怎么还亲自来了我这破檐烂瓦的地方,弟弟实在都不好意思了。”应芝说着,为他倒了杯茶。

    “不妨的,只是出来散散心。”韦参拉应芝坐下,叹道,“只是有几句淤在心里的话想跟弟弟说说,不知弟弟可愿意听。”

    应芝并不见别的表情,只是依旧淡笑道:“哥哥请说。”

    “现在燕贵卿头一个接了女儿,我也为他高兴,他将来必然是要坐这正宫之位了。只是他年纪尚小,行事作为还嫌浮躁了些。我这人愚钝朴拙,只是不知怎么劝他。他大哥又与我有些陈年的嫌隙,断不肯听我的,还要以为我包藏祸心。如此,我便想到要找一个贴心稳重的人,从旁与他协理六宫。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退隐,陛下与小太?也不必为后宫事务犯愁了。”韦参平稳地喝着茶,眼睛并不看他,“燕贵卿身边的秋答应与他脾气相投,不会以逆耳忠言相告(秋隆:放你的狗屁)。另外,弟弟也知道,我与良家兄弟交好,但论到理事上,他们两个也不是我称心的人。我自己的亲弟弟呢,又是个美人灯,不等风吹就坏了。这些年我冷眼旁观着,唯独应弟弟你是个玲珑得体的难得人才。因此,望弟弟不要推辞我这一番诚意,就替我这老货,为陛下尽最后一份心吧。”

    应芝点点头,微微笑道:“谢韦哥哥爱惜……”

    “好弟弟,果然真心疼我。”韦参微喟,笑着伸手握一握他臂膀,“怎么还穿着这身吃斋的素衣裳?哥哥实话说了,你别生气,这求女的法子原是我见井阑上结了许多红丝带,以为奇事,所以悄悄编了出来,唬你们玩的。年轻男子,还是穿得鲜艳些好。”

    “这正是我要和哥哥说的。”应芝将手轻轻地覆在他手上,也不抹开。韦参突然觉得他那手如冰雕成一般寒凉,心里惊异。应芝道:“芝谢韦哥哥爱惜,本不该辞,但芝已决心要以终身清修消我yin堕之罪。因此穿好了这身洁净衣裳,准备明日就向陛下请辞,前往柑露寺与我舅舅良选侍作伴。”

    应淑卿这席话,忽如漫漶的风雪,卷在韦参心口,冷得他喉咙口都尖刺作疼。他平复了半晌,方苦笑道:“也好,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为你高兴。”说着,他将自己腰上一块玉解下来,合在应芝手中。韦参眼中逐渐晶莹生光,却并未举袖擦擦眼角。他又道:“这是我身上最后一件干净的东西。弟弟若不嫌弃,就收下,带着一起去寺中,握着持诵。在灯前也替哥哥祈一道愿:来世,不再做男儿身了。”

    应芝收在怀里,不及细看,只知道似乎是个小动物形状的玉坠。他扶住韦参颤抖的肩膀,慈和道:“芝都记下了。哥哥不必悲伤,并非往后不得相见。他日哥哥华服云軿来到山门前,见一人洒扫庭除,从容松弛,那便是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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