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认

    医院的走廊上，静静地站着两个人。

    男人紧紧盯着手术室的方向，手下意识地抓着柯姳。柯姳回握过去，触手一片冰凉。

    没有任何话语，只有一双紧握的双手。

    终于，灯灭了，从手术室里走出的医生，冲着她们摇了头，表示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席溪紧绷的那根弦就这么断了。苍白的面色，僵硬的身体，眼睛直直盯着缓缓从里面推出来的病床。看到身体上盖着白布，一动不动的人，他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掀开再看一眼父亲。

    极度的悲伤之下，他眼前一黑，就像地上倒去。拉着他的柯姳急忙把人扯进自己怀里，带人去找医生。

    等席溪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天。

    失去亲人的痛苦慢慢席卷了他的周身，压抑的痛苦爆发出来，蒙着被子痛哭出声。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真的到来，还是无法接受。

    父亲在他二十年的生命里，是支撑他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难，只要想到父亲还需要他，他就可以坚持下去。现在，这个支撑塌了。前路再次失去了光亮。

    柯姳此时就站在病房外，听到里面的动静，放下了推门的手。

    突逢大难，他还是需要发泄出来，能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很多。这个时候不需要任何人在场。

    于是，席溪在房间内哭了多久，她就站在门外陪了多久。

    人死如灯灭，可活人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等席溪暂时稳定了心神，柯姳帮着他一起处理后事，将父亲葬在了墓园里。

    下葬的这天，没有淅沥的大雨，只有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站在墓碑前的人。

    仿佛是记忆里父亲的手，温柔地抚摸他发丝。

    看着碑上男人凝眸浅笑，席溪再度流下泪来。

    他抬手触碰，嘴里轻喃，“父亲，你还是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jiejie十年前也离开了我。是不是我生来就是一个错误，身边留不住任何的温暖？”

    柯姳本来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后，听到他的话，楞了一下。原来他也是在想念自己的吗？

    席溪抑制不住悲伤，蹲下身抱着自己静静哭泣。

    柯姳看他的状态越来越崩溃，上前抱住他。沉默了一瞬，开口，

    “别怕，以后还有jiejie会陪着你……”

    席溪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柯姳，在朦胧的泪水中，她的身影渐渐和多年前那个人影重合了。

    “jiejie？”

    “我在。”

    他猛地瞪大双眼，想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结果还是模糊不清。

    柯姳心疼地替他擦了擦眼泪。

    “是我，我回来了。”

    席溪震惊地看了看她，依稀看出了从前的轮廓。他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

    “我不是在做梦？你回来找我了吗？

    jiejie，我没有父亲了，我再也没有父亲了……”

    “别怕，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了。”柯姳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出了承诺。

    回去的路上，两人各自坐在后座的一侧，车里长久地沉默着。

    惊喜过后，之前隐藏的疑问再次浮现。

    柯姳欠席溪一个解释，一个关于十年前不告而别的解释。

    回到别墅，还是没人先开口说话。

    柯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席溪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直到他们按照往日的习惯，在同一间卧室里碰面了。

    “我去客房。”席溪低着头就要出去。

    柯姳拦住他，强硬地抱起，有些心虚地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别着凉。我们躺床上说。”

    将人放好，又把人禁锢在怀里，柯姳才开了口。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兑现一直保护你的承诺。”看人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柯姳停顿了一下，继续下文。

    “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后，我消失的那半个月吗？那个时候我的母父因为一场‘意外’车祸的车祸去世了，我就是在处理她们的事。”

    怀里的人抬起头，怔怔地说，“我不知道。”

    柯姳朝他笑了笑，“你当然不知道，我都没和你说过我是谁。这件事说来也巧，那个时候我一心想当个英雄，小说里的英雄是不留名的，我也就那么做了，后来却是没机会再和你说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席溪问出了多年埋在心里的问题。

    “我啊，那个时候无权无势，母父留下来的家业，公司里的股东人人都想分一杯羹，我就成了她们的眼中钉。怕我的存在会影响他们，连夜就把我送出了国。”

    得到了迟来多年的解释，不是因为嫌弃他，也不是故意抛下他，席溪心里的那堵墙突然就倒了。

    而柯姳还在说着。

    “刚到国外的时候，我只有父母之前给的那些钱，公司里的那些人是不会管我的死活的。不过那个时候我也不在乎，一直沉浸在双亲去世的阴影里，每天迷茫地四处晃悠。”

    听到这里，怀里的人动了动，两只温热的手臂横过来，抱住了她的腰，试图给她一些慰藉。

    她笑笑，“没事的，都过去了。”

    “那后来呢？你怎么回来的？”

    “后来我母亲的一个秘书找到了我，说那场事故不是意外是人为。我为了查出真相，逼着自己走出那段情绪。然后在国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花了八年的时间收集好了证据，才回来开始报仇。不过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席溪听她现在平静的说着他们分开的十年里，她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心像是被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自己难过的时候，以前有父亲，现在有她陪着。可她那个时候，又有谁陪着呢？

    他用力地抱着她，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她的怀里，以此来弥补她那段灰暗时光里缺少的光亮。

    感觉自己身边的人越抱越紧，柯姳故意用一种轻松地口吻说，“好了，都是陈年旧事了，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你松松手，我要喘不上气了。”

    腰上的力道立马就松了下来。

    盯着只留下一个头顶的人，柯姳还是没把她暗地里做的那些事说出来。

    有些人就应该留在阳光下，那些血腥不适合沾染他。

    过了一会儿，正在出神的柯姳突然听到一句话，让她僵在了那里。

    那个人说，

    “jiejie，你要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