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之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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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那声很熟悉的、因为一只前脚掌先重重落地才会发出的闷响,荒便知道须佐之男这是回来了。此时已近深夜,鸟雀歇息,静谧庄园中只剩下灌木里小虫持续不断而微弱的鸣叫,从玻璃窗未合拢的缝隙里漏进来,鬼鬼祟祟,一如门外小心翼翼往这边靠近的那个人。 在对方进门前,他先看了眼时钟:不偏不倚,恰好午夜十二时整。然后猛地合上了手里的书,单薄的嘴唇微抿着,却在门打开后又缓缓翻开,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其中一页,当某个人把脑袋探进来,再面色从容地将其揭过去。 空气里逐渐弥漫起一股土壤和血液的腥味。 “你别告诉我你又忘了家里的门禁。” 荒平静地目视前方,缓缓躺回了靠椅里,两条长腿在书桌下颇为强势地交叠。他看上去已经洗过澡了,浑身还透着未干的水汽,湿润的黑发下一双银蓝的眼睛毫无波澜,审视着面前窘迫的男人。 “这次处理现场稍微花了点时间……” “庄园有那么多护卫,城市里也有专门替你善后的眼线,而你还要浪费这么多力气,以至于现在只能像个小贼一样,靠翻窗才能回来。”似乎是嗅到有些浓郁的气味,荒突然轻轻地皱了下眉毛,“你受伤了?” “我没有。你完全可以修改门禁呀,只要你动动嘴皮,我相信管家先生就不会再为难我了。”像对荒的语气习以为常,面对责备,须佐之男只是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困惑,他眨眨眼,头发上还插着几片油绿的树叶,后知后觉道,“荒……你生气了吗?” 荒即刻回答:“我没生气。” “那太好了,我明晚一定早点回来。” 金发男人这么说着,面对镜子摘掉了那几片叶子。他的脸在灯光下看着格外柔和,明亮的金瞳就像两枚不菲的宝石,但此刻又如小兽一般机敏地借着镜面观察身后:荒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并无异常,还是那么淡漠、冷静,甚至有点儿不近人情——就像小时候那样。荒从来不会撒谎,于是须佐之男安心下来。 他嗅了嗅胳膊,终于也意识到现在自己可算不上干净,汗味、血腥味,还有不知从哪染上的黏糊糊泥巴的气味,将原本属于他的体香完全掩盖。念在荒有洁癖,他便没有再过多停留,接着又说了几句“要早点休息”之类近似长辈的嘱托,就离开了房间。 “毕竟一天下来你也很累吧?别这样绷着自己嘛——” 须佐之男在脑袋也快消失在门缝里时,最后向荒说道。他一双金眸仿佛流光溢彩,就像确认了饲主没有生气而又开始调皮的宠物,朝着男人所在的位置露出略显狡黠的微笑,一字一顿地做着口型: 小、公、爵。 赶在荒用言语回敬之前,他立马关上了门,将男人呼之欲出的反击堵在了嘴边。 地毯吸走了绝大部分脚步声,让须佐之男的离开仿佛人间蒸发,房间骤然安静下来,重新占据主场的是连绵不绝的虫鸣。荒盯着紧闭的房门沉默,良久才缓缓站了起来,将珍贵的、但因为过于厚重被须佐之男评价“变成枕头才是它真正归宿”的古书随意放在桌上,熄灭珐琅灯后,这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一步一步走向了床。 沿途他不断关闭所有灯光,当最后一抹暖色也消失时,夜晚终于降临了这个房间。他弯下腰,瀑布般的墨发便在他身后和身侧铺开、垂落,令他看上去仿佛融于黑夜的无名巨怪;他手臂结实但苍白,十指因为职业缘故稳健有力,抓着被褥就像在扼住谁的脖颈。荒安静地躺了进去,双手交握地平放腹部,姿势板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的床帘。 想要入睡,荒必须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沉思,大多时候他会缓慢回顾今日的见闻和工作,然后简略排列明日的计划与行程;但刚才须佐之男的举动让他突然不可控地想要回忆更加久远的东西。这些记忆本来早已蒙尘,存放在心灵某个严加看守的小屋子里,远在他声名显赫,远在他住进这个房间,甚至远在遇见须佐之男以前,古旧得险些支离破碎,可一旦开了个头,却又变得历历在目。 在荒拥有整个庄园以及附属的一切荣誉之前,这些东西统归于他的父亲,并作为公爵的众多财产之一,享受着众人仰慕又艳羡的目光。 这些目光有一部分会落在荒身上——公爵第一且唯一的继承人,一棵依附在垂垂老矣的巨树下的尚且细嫩的幼苗,似乎风一吹就会歪倒,手一碰就要折断。荒很安静,每一场晚宴他都礼貌地不曾缺席,却也固执地回避所有人的接触;他只会坐在离舞池最远的一把椅子上,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漠然甚至茫然地看着每一个衣着华丽、四肢扭动的人影,当有视线投向他,并灼热直白到无法忽视,才会拘谨地举起盛了三分之一果酒的杯子,点头示意。 但他安静得有些过分。彼时的荒还很青涩,只会埋头苦读而忘了展露锋芒,他缺少最基本的威严和气势,一头宝蓝的长发温柔规矩地束在身后,晶亮得像湖边翠鸟的羽毛,漂亮、珍贵,可毫无威胁。 这必然会引来偷猎者,对公爵财宝虎视眈眈的他们自然将恶意投射到这位年幼的继承人身上。于是有一伙人绑架了荒,在一个所有人都疏忽大意的夜晚,他们将这个贵公子五花大绑地装进麻袋里,然后带离了庄园。期间荒没有发出多少动静,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遭遇了危险,因此等到他终于发觉不对时,情况已经不可挽回。 他在麻袋潮闷且不透风的空气里绝望地感受到意识正在远去,这群绑匪显然并不熟练,他们忘了给人质留下必要的呼吸口,以至于现在死亡正无声无息地降临。 但荒最终并没有遭遇不测,直到现在他都好好地生活在庄园里,没有人知道那晚在他被带离后又发生了什么,归来的小继承人守口如瓶,头发乱糟糟,衣服脏兮兮,唯有眼睛沉寂得像浓郁的墨水;他在看到被抓获的一众犯人后脸色更加阴沉,根据他们身上绣有的家纹毫不留情地指认出了幕后黑手,冷静得仿佛从未遇险。 依照他的要求,这几位绑匪受到了极为残酷的惩罚,连同他们背后的家族,也因为这条丑闻被一并排斥在狭隘且苛刻的上流交际圈外。稚嫩的幼虎第一次向敌人露出了牙爪,众人这才惊觉荒原来并非那么柔弱可欺。 当事人的沉默让那夜的来龙去脉成了一个谜,但实际上就连荒本人也无法完整阐述从遇险到获救的全部过程——当他在深不见底的窒息和恐惧中不断沉浮,愤怒与委屈都随着意识涣散而逐渐式微,所能听到的,所能感知到的便十分有限起来:他先是发觉扛着自己的人忽然停了脚步,随后是一道沙哑但年轻的男人的声音—— “你们看起来很着急啊……袋子里装的什么?” 须佐之男是在绑架事件过去不久后才来到庄园的。那时他看起来很朴素,穿着一身洁净干练的普通市民的衣服,波浪般的金发简单地束成脑后的一小撮,遵从老公爵的指令,在荒片刻的休息时间里出现在少年面前。 荒必须承认,在刚看到须佐之男的瞬间,他最先感受到的是威胁。还没有从阴影中脱离的少年就像受惊的黑猫,抓着书本的手默默用力,肩膀微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做出了再明显不过的防备姿态;但老公爵没有解释,只是颇为信任地拍了拍须佐之男的臂膀,不顾儿子可怜的无声挽留,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我的名字是须佐之男。荒,很高兴认识你。”无视少年尖锐的抵触,须佐之男径直走到了书桌前,率先伸出了手以示友好,“接下来我将作为你的护卫居住在这里,请多指教。” 荒没有立即回应,对方这沙哑充满质感的嗓音分外熟悉,令他短暂恍惚了一会儿,而须佐之男包容了这一无礼的举动,手一直坦诚地悬在半空,直到荒握住了它。 缩在书本后的小猫还很谨慎,正小心地打量新来的伙伴,须佐之男感受到了这份视线及其背后的含义,回报以毫无保留的微笑。 从此荒多了一条金色的尾巴,一条聪明的尾巴——须佐之男精准地把控着作为护卫在尽职与烦人之间那微妙的平衡,确保荒人身安全的同时,又不会让生性敏感的小继承人感到冒犯。他就像一只忠诚且听话的犬,荒不必时刻感知到他的存在,但只要有意寻找,那挺拔的脊背永远都在视线之内。 护卫一职本没有休息一说,奈何荒固执己见,依照工会的现行条例与须佐之男约定了准确的工作时间。望着一板一眼在落款处签下自己名字和印章的荒,须佐之男头一次露出了公式化严肃之外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看少年将合同和笔推到这边,然后坦诚地说道: “很遗憾,荒。依照公爵大人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荒对此心知肚明,须佐之男是由父亲领来的护卫,父亲必然希望对方能不留余力地保护他的孩子,他未来的继承人;但同时荒又固执得要命,他毫不退让,几乎强硬地要求须佐之男遵照自己的指令。“我是你现在的主人,也是你未来的主人,你应更听我的话才对。”他这样坚持道。 在那个时代,护卫也等同于仆从,而仆从不能忤逆——须佐之男最终选择退让,年轻的继承人得到了他想要的,且要求约定即日生效。 于是在晚餐后的散步时间,荒终于见到了非工作状态的须佐之男:跳脱、活跃,像放归山林的野兽般精力旺盛,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久再拎着鱼篓满载而归。他生火和处理水鱼的手法娴熟老练,满手血腥与残破的鱼鳞,很难相信在电气已经基本普及的时代,还会有人在公爵庄园里采用如此野蛮的方式获取食物。然而附近的家仆对此不管不顾,老公爵对他的信任早已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今天的晚餐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看你吃了很少。要来试试这个吗?” 须佐之男自然地向他的小主人发出邀请。荒拒绝了,他不喜欢任何水产品,但还是走了过去,在青年特地为他留出的空草地上坐下。 荒还记得当时的天气,夕阳烧得天空就像一块血红的玛瑙,只有最遥远的地方开始泛着夜色将至的一点点冷白;空气比较潮湿,风中除了浓郁的碳与rou的气味,还有草叶在白日下晒过后温暖苦涩的气息,它们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少年的鼻腔,荒便知道夏天快要来了——在此之前他从未对某个季节的到来有如此明显的感知,但须佐之男的存在让这成为了可能。 金发青年有着浑然天成的气质,他顺理成章地向荒讲述自己的过往,将这作为他们难得在一起休息时宝贵的谈资。须佐之男毫无保留,或许他不知道除了这些自己还有什么能当作示好的礼物,略显辛酸的回忆经他稍加妆点便成了诙谐风趣的故事,老旧的疮疤被一点点展示给未来的小公爵看,但里面不是鲜血,只有火红的花。 荒对此手足无措,直到最后他都只憋出了一句话: “那晚救下我的,就是你吗?” 回答他的是须佐之男无声但友好的微笑。 荒不讨厌有须佐之男相伴的日子,他是一汪活泉,涤荡了少年心中的污泥浊水,与之同行总会心情愉快;但生活并非永远一帆风顺,一两次的警告显然不足以震慑暗处虎视眈眈的敌人,荒偶尔还是会遭遇危险,而且这一频率在老公爵逝世后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所有人都在窥伺这株失去靠山的小树,以及其背后的万贯家私。 风雨飘摇间,须佐之男自然将未熟的小继承人护在了身后。他似乎被激发了什么潜质,变得分外“黏人”,像影子一样沉默、紧随荒的脚步,并用那双锋利的金眸苛刻地审视着每一个试图接近的人,然后处理掉所有不怀好意的来客,直到十根手指都沾满鲜血;从此须佐之男凶名在外,人们为他起了一个贴切、但显然饱含鄙夷和畏惧的绰号—— “我今天听见他们在叫你‘疯狗’……你怎么看?” 彼时已经有青年模样的荒躺在床上,侧过头看着坐在床边的须佐之男。因为自身的成长,对方的身形看起来早已不再那么伟岸,肩膀和腰肢在暖黄的灯光下是那么瘦削,头发是那么温顺,需要每天往衣服里垫不少布料、耗费大量发胶,才能让他看起来足够吓人。就像喜欢炸毛的猫。荒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听他这么说,须佐之男并无愠色,反倒突然俯下身,模仿犬类向对手示威的动作,朝自己的主人亮了亮尖利的犬齿,同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低哑叫道: “汪。” 作为公爵的忠犬,显然他很喜欢这个绰号。 洁白的贝齿间红舌若隐若现,荒着魔般紧紧盯着那处,良久,忽然笑了一下。 荒的成长有目共睹,身处阴谋漩涡中的他很快展现出了极强的韧性与学习能力,极速且急不可耐地从敌人的诡计中汲取营养,再以他们的血rou和哀嚎作为博弈获胜的奖励。荒站稳脚跟只是时间问题,仅需数年,陈腐的上流圈子就将迎来一次堪称灾难的洗礼,即便过程中鲜血和痛苦不在少数——且其中绝大部分都切实地烙印在须佐之男身上,这位忠诚的护卫已经比他的主人矮了一个头,肩膀是那样窄小,却布满伤疤。 在须佐之男从某一次重伤的鬼门关边被抢救回来后,荒确定了未来自己在学业上将攻读的方向。他的手很修长,很平稳,适合去做一些精细而又高风险的事情,比如握着一把手术刀,然后剖开某个倒霉蛋的肚子;或者拿起针线,缝补他最重要的护卫长那总是变得破破烂烂的皮rou。荒有天赋,也很努力,很快须佐之男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必须经过他的医治,每抚过一块伤疤,他都能说出其来源于哪一场火并,哪一次谋杀。 须佐之男浑身上下都已被他研究透彻,哪怕是最私密、最脆弱的地方,都没有被放过。这个与自己形影不离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被荒归属到他的私有物里,在一切已经趋于平静,生活开始稳步向前后,荒提议对方可以卸下护卫一职,在庄园里享受未来漫长而又轻松的时光……然后难得遭到了拒绝。 “你不该掉以轻心。”不仅被拒绝,还遭到了须佐之男语重心长的一顿教育,“危险从来不会消失,只是藏了起来,你比我更明白这点才对呀,小公爵。” 荒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辞职的建议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他讨厌须佐之男在爵位前面擅自夹带私货的行为,似乎直到今日自己在对方面前依旧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可怜孩子。所以他悄悄生了一场闷气,因为不愿让人来哄,又自己憋屈地默默消化。 可之后的事实证明荒的要求并非完全无理取闹。须佐之男仿佛天生痛觉丧失一般,将身体当作耗材一样使用,哪怕刺杀已经逐渐减少,有更多人手加入荒的护卫,这个男人依旧无愧于“疯狗”的名号,执着于亲手将每一处隐患都连根拔起。 因此伤口只会越来越多,多到布满他的所有要害,以至每一次体检时,荒都会在上面发现几个崭新的疤痕,仿佛再过不久,这些疮疤就会替代须佐之男的全部,将鲜活的生命变成无价值的一团死rou。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让这个人面目全非直到毁灭。 迟早都会。荒心如死灰地想到,迟早都会。 回忆令他辗转反侧,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被褥,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在永不停歇的虫鸣声中迎接新一天的来临,为此惴惴不安。 在一个明媚的夏日午后,荒收到了一份请帖,来自他大学时期深交的一位好友。 “他隶属的医学俱乐部近日将有一场公开处刑,我受邀去观摩。”荒随手将信件递给须佐之男,“你也会去,对吗。” “如果你决定赴约的话。”须佐之男粗略地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很快又将请帖放了回去,“要怎么处刑?我以为这种事不会由医生来做……” “医生能做的事有很多,若是需要,还能让他痛不欲生。”荒平静地收回信纸,将其折叠后放在手边第一个抽屉里,语气听上去不知喜怒,很是微妙,“你就静待大开眼界吧。” 之后他们如约赶赴现场,彼时已经座无虚席,侍者将他们领到提前预留的座位上,这里相当靠前,以确保坐在这里的贵客能看到处刑过程中的每一处细节,包括罪犯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已经说不清这究竟是出于正义的审判,还是纯粹为了猎奇的表演。 与荒的放松截然不同,须佐之男在他的位子上坐如针毡——他还不太习惯这样与荒并肩出席的场面,坐姿稍显僵硬,眼睛直勾勾盯着暂时空无一人的展台,眼神难掩迷茫。 所幸时间没有让他为难太久,很快被五花大绑的罪犯被几个人抬了出来,放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收音良好的展厅完美放大了位于正中的他的哀鸣,紧张的气氛迅速在人群中扩散。直到此时须佐之男仍旧认为选择医生们作为刽子手是一个败笔,他不看好表演性质的处刑,却也知道药物或注射类的死法很难勾起看客的兴趣。 但很快事实就让他大跌眼镜。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须佐之男震惊地看着被脱得一干二净,正在痛苦挣扎的犯人,“他们为什么要对他的……做这种事?” 金发男人不知所措地听着台上骤然拔高,并开始持续不断的哀嚎,尽管明白这种表演本就没有人道可言,却还是惊讶于他所看到的:那群医师在没有任何麻醉措施的条件下硬生生割掉了犯人的生殖器官,步骤缓慢、血腥至极,撕心裂肺的痛叫掩盖了他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呼,鲜血沿着台边的凹槽潺潺流淌、成股滴落,蜿蜒成河。 那具丑陋的器官先是被摘除了两个囊袋,随后才是因剧痛萎缩起来的rou柱。完成切除后犯人被绑在木架上举起示众,下体鲜红一片,四肢不自然地抽搐着,因为大量失血和疼痛,很快就在众目睽睽下咽气。 向来喜好一击毙命的护卫长自然不会想到如此折磨人的方法,他不禁转头看荒,却发现公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展台,手指饶有兴趣地按在扶手上转圈,神情若有所思。 对于他的询问,荒没有回应。 “……这是个生前性情暴虐、难以自控的家伙,现在我们清除了他作为男性的象征,作为对他罪行罄竹难书的惩罚。”广播中的声音冰冷却富有煽动性,“——愿他的罪孽与冲动得以平息,愿他的灵魂在地狱烈火里得到净化。” 然后在紧接着响起的热烈喝彩中,须佐之男隐约听见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低笑,轻飘飘地,带着一点久病获良方的喜悦,短暂地从他的耳边穿过,危险,而又不可捉摸。 可当须佐之男再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荒,对方却早已在注视他,银蓝眼眸如冰冷月华,那么平静,又那么深遂,仿佛风暴前最后的安宁。 一开始须佐之男出于直觉,本能保持了警惕;然而荒回来后表现得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宽容了许多,连续几晚看见他踩点回家都没有生气,反倒让须佐之男先愧疚起来——在他眼里公爵依旧是那个身处各方阴谋漩涡中飘摇无依的可怜少年,若是连对方最信任的自己都对其有所保留,那实在太可怜了。 于是金发男人果断放弃了无意义的提防,而在他刚决定让生活重回正轨的当晚,生活就给他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他被人迷晕了,就在荒的卧室里。这是他最放心的场所,进门前从未想过门背后会藏着危险,而那只不怀好意的手便得逞了。浸过麻醉物质的湿帕死死捂住了须佐之男的口鼻,这个男人顿时像被猎枪命中的金色小鸟一样瘫软下去,所幸在倒地前被一双有力的胳膊圈住了,以一个暧昧的姿势被人锁在怀里。 他被带去了一间密室,醒来后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皮带捆扎着他的四肢和腰部使身体与底下冰凉的手术台紧密贴合、动弹不得。几乎瞬间须佐之男便想到了数日前的那场处刑,愤怒第一时间冲上了大脑,而在他看清袭击自己的凶手后,又软化成极度的震惊与失望。 “……怎么是你,荒?” 他顿时像被扎破的气球,手足无措、惴惴不安地看着一旁默默整理器械的荒。男人脱下了惯常穿的那件黑色外衣,换成了具有刺鼻气味的手术服,如瀑的乌发被捆扎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再盘起收在脑后;须佐之男略带颤抖的询问被当做了耳旁风,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冰冷又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宽敞、通风,却插翅难逃的手术室内。 “荒……荒……”须佐之男不断呼唤着,最后忍无可忍大喊道,“——荒!你究竟在做什么?” “看来我该先把你的嘴堵上。须佐之男,你那是什么表情?一副遭到背叛的模样,猜到我想对你做什么了?” 荒收拾好最后一把镊子,这才转过头。难得地,他没有正视须佐之男,而是用目光居高临下地审视躺在手术台上的可怜男人,视线像冰凉的河水,逐渐浸没这具身躯的每一寸皮肤,包括藏匿在腿间阴影中,暂时无法窥见全貌的部位。荒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而平静,这意味着他的心情不错,在吃到美食,研究取得突破,或者单纯情绪高涨的时候,他都会这样略显慵懒地说话。 “须佐之男,你有多久没了解过自己的身体了?” 荒低声呼唤着走到手术台边,打开了上方的无影灯,于是这具人体最大的秘密便也无处遁形。不顾须佐之男羞愤但无济于事的挣扎,荒那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强势挤进了他的腿心,粗钝的触感和私密处被人抚摸的羞耻让须佐之男忍不住懊恼地低叫,努力夹紧双腿,柔软腿rou却只是堪堪蹭到那作乱的指节边缘——他太瘦了,身体攒不下一丝赘rou,手指轻易便拨开了他最为抗拒的部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另一性的器官被分开蚌rou,破了一条小缝出来,而荒修长的中指卡在其中,正yin猥地上下摩擦。 须佐之男有意遮掩身体的畸形,荒纯粹是因为意外才发现了这一秘辛。他的护卫长颇为注重自身的男子气概,不了解也不愿去了解另一套器官的运行规律,以至于当月事降至,胯下被鲜血浸染大片布料,这个好面子的男人才不得不向荒求助。 荒还记得当时须佐之男的表情,可爱的绯红布满对方的脸。 他逐渐加快了摩擦的速度,体温将微凉的嫩rou捂热,直到初次受此折磨的xiaoxue经不住更多摧折,开始吐出粘液,蒂珠肿胀,然后被从rou衣里剥出。 “看,你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它很舒服,并且渴望更多……你应该对自己多了解一点的,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狼狈;但对于这些所谓无关痛痒的小事,你向来都是能避则避,这可不行。” 说着,荒两指捏住冒头的阴蒂,将其用力揪了出来,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夹在指间反复磋磨,并欣赏掌下生涩的身躯是怎样瞬间紧绷、抽搐,抖如筛糠。 须佐之男胸膛高高挺起,被突如其来的快感打得措手不及,此刻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只能挤出几声急促的喘息。他那被抚摸许久的女xue甫一遭此重击,便开始慌乱地不停收缩,细嫩xue口吮吸着荒横置其上的手指,同时簌簌地向外喷吐爱液,温热的透明液体淋在手术台上,还打湿了点荒的裤子。 “啊……啊……为、为什么……” 护卫长难堪地感受着腿间无法控制的潮吹,还有荒目不转睛的视线。他害羞极了,哀求对方不要看,初尝情爱的腰胯却又忍不住追随手指以求更多抚摸;但他的身体被皮带牢牢束缚着,反倒更像发了情的母猫,带着屁股饥渴地在台面上磨蹭,将晶莹水光涂抹得到处都是。 直到此刻,须佐之男都尚未意识到自己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雌性高潮,甚至即将迎来第二次,他那一直被忽略的yinjing也因此高高挺立。沉浸在陌生快感中的护卫长并没有觉察到荒看着此处的目光有多么阴郁,他像个初尝禁果的孩子,呜呜地被高潮打得头晕眼花。 “你还记得这里的伤疤来自哪次刺杀吗?” 荒依旧答非所问,用沾满yin液的手指抚过位于须佐之男胸口的一处伤痕,已经愈合的创口长成了粉嫩新rou,但公爵还记得当初它深如黑洞,不停往外冒血的惊悚场面。他抚摸着,用指腹按压。 “在那次之后我就很想告诉你,你的身体已经不足以再承受这样的损耗。但我知道你总是不听,一次又一次。”荒自上而下,神色冰冷地看着须佐之男,前所未有地猛烈抨击与他朝夕相伴的护卫长,“你固执、自我,不顾一切,好像有股冲动在催使你这么做,为了保护我将自己弄得破破烂烂,殊不知这只会令我胆战心惊,疲惫不堪。” “荒、荒……啊啊……” 须佐之男不断摇头,嘴里哀哀叫着,荒却加快了速度,结实的胳膊激烈地前后动作,很快水柱和jingye就又一次溅射而出,成股地浇在他掌心。荒将这些粘液都抹在金发男人潮红的脸颊,并用拇指重重擦过对方水润的唇瓣。 “你总爱劝诫我,喜欢以年长者自居,但现在看来你才是个顽劣的坏孩子,需要教训,需要敲打,需要吃点苦头。” “……不过我了解你。”荒忽然话锋一转,“你一向恪尽职守,或许是护卫的工作让你变成这样,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新的身份,适应它,然后变成我更喜欢的样子。” 在须佐之男悲伤,又因为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而惊惧交加的注视下,荒的手缓慢下移,握住了他疲软下来的yinjing。 “不用再保护我,而是绞尽脑汁取悦我吧,须佐之男。”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须佐之男感觉到湿凉的棉片在来回细致地擦拭他的下体。荒蒙上了他的眼睛,剃光了他私处所有的毛发,前所未有的寒冷便开始集中,让他忍不住颤抖,在联想到即将降临的灾难后,更是如过筛一般难以控制。 公爵似乎很满意他身体的反应,为此发出低沉的轻笑,消毒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