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织田作的小实验
2. 织田作之助遇见那个男人还是不久之前的事。 大概一个月前，他接下了刺杀港口黑手党一个准干部的任务，也是在那时他第一次遇到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 “你、你这家伙……就不怕黑手党的报复吗？” 说实话以港口黑手党瑕疵必报的雷霆手段，如果有杀手当真杀死了那个组织中的高级成员是必然会被报复的。完成任务后的数天后被同伙发现横死的尸体——这样的先例也并非没有过。如果这样的话刺杀港口黑手党成员的任务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确实是个亏本买卖。 但是这些年来织田作之助从未被报复过。 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总归不会全仰仗于织田作之助本人的藏匿手段，虽然在这方面他也比较自信就是了。 总之，情况有利于织田作之助。而织田作之助会利用一切有利于他的要素。 在织田作之助的手枪顶到任务目标脑门上时，那个中年男人居然哆嗦着失禁了。绝对不算好闻的尿sao味让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头。 即使是那个港口黑手党里准干部级别的人在死到临头时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的丑态啊。织田作之助这样想。 但是在按下扳机之前，他的任务目标却忽然露出了激动和狂喜的笑容。 “您是来救我的吗……！” 顺着那个人的目光，织田作之助猛地转过头。不知何时，门口已经站着一个如幽灵一般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此时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青年穿着一件几乎让他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长款大衣，和血液一般颜色的围巾一直垂落到小腿。他的手中正指着一把手枪，指着织田作之助和那个准干部的方向。 根据任务目标的表现来看，毫无疑问这个青年应该是港口黑手党那边的人物，但不知为何织田作之助却没有任何危机感。 虽然对自己的直觉很自信，但是这种情况也不能完全依赖于没有确凿依据的感官。而且最让织田作之助警惕的是天衣无缝不知为何没有预见到有人会中途闯入的情况。 要杀了他吗？ 在织田作之助决定好自己的答案之前，那个青年先动了起来。 “砰！” 一声枪响。 “……！” 织田作之助的余光看到目标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惊喜的表情还没有从那张扭曲的脸上卸下，那个人便已经被以为是来营救自己的人亲手射杀了。 “你不是那家伙的同伴吗？” 织田作之助问。 “同伴……？”青年笑了笑，在织田作之助的注视下随手丢掉了手中的枪，“比起同伴来说，上司这个词应该更准确吧。” 那个人毫不在意织田作之助举起来的、指着他的枪口，反而一步一步向他的方向信步走去。 他的步子很轻快，也很急切。而且步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仿佛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站到织田作之助面前似的。 那个人的视线是如此热切，甚至没有半分遮掩，仿佛他们有着什么与旁人不同的关系一样。 ——可是织田作之助确信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哪怕一面。 青年的脚步终于停在了织田作之助的面前。 一双手臂无声地拥住了他的脖颈。青年的声音在颤抖、连同呼吸和贴着织田作之助的胸腔都在一起发着抖。 “……啊啊，终于再次见到你了，织田作。”他说。 那个名为太宰治的青年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直到被加入了黑手党织田作之助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在火速入籍港口株式会社高级助理之后他又飞速进驻了首领办公室，并且似乎是挤掉里面的一个橘发小哥的职位。 那个小哥虽然看起来意见很大，但在太宰治再三坚持并声明“这是首领的命令”之后，他最后只是啧了一声，目光在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之间逡巡了两圈便离开了。 站在太宰治身后的变成了织田作之助。 正在织田作之助思考那位名声让人闻风丧胆的神秘首领项上人头价值几何时，他忽然被太宰治搭话了。 “……织田作还记得我吗？” 太宰治的语气相当忐忑。 织田作之助有些困惑，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各种各样的猜测在他脑中转了一圈，他最终还是回答说：“没有。” “……这样啊。” 对于织田作来说，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那颗聪明的头脑里好像总会蹦出来各种各样奇怪的念头。要么是“想喝掺了洗涤剂的酒”，要么是“想看织田作怎么调节感情纠纷”，要么又是“给织田作尝尝他引以为傲的改良自制硬豆腐”。托他的福，织田作之助一颗摇摇欲坠半个月了的的后槽牙终于有机会退位让贤，叫一颗烤瓷的新牙登上了牙床。 然后还有哑弹。在吃过硬豆腐几天过后，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忽然叫手下搜集了一堆哑弹送到首领办公室。 首领亲自去做拆弹这种高危而无附加价值的工作换在任何其他一家黑手党都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在这个令行禁止的组织里即使是再荒唐的命令也会被迅速贯彻下去。 ……只是在送来的时候，那个下属忐忑地告诉太宰治中原中也正在楼下破口大骂。 太宰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随后便转过头用闪亮亮的眼睛看向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你拆过哑弹吗？” 织田作之助回忆了一下。 “拆过很多次。” “我想也是，”太宰治笑了笑，“但是我还是第一次拆弹呢！” “会被炸飞的吧。” 织田作之助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太宰治却仿佛哪里被戳中了一样趴在办公桌上一边捶着桌面一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哦，我会被炸飞呢！” 嘴上这样说着，太宰治的面上却露出了隐隐的期待和遗憾。 “只可惜我现在还不能死呢。那么就拜托你了、织田作。” 即使是以织田作之助的体力这一天下来也差点筋骨散架。他一直绷紧神经聚精会神关注天衣无缝传递过来的画面，并在爆炸前几秒捞起太宰治迅速逃跑。 织田作之助甚至怀疑在别人眼里看来八成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遭遇了一连串高强度暗杀——不然怎么找出港黑大厦顶楼频繁爆炸的合理理由。 可身为主人公的太宰治却没有半点危机感，好像他完全不担心织田作之助哪次失手让他们两个一起葬身火海一样。 “呜哇！织田作你看！我终于成功了一个！” 在太宰治成功的时候，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织田作之助是松了口气的。 这时的太宰治看上去竟然像少年般朝气蓬勃，甚至他眼睑下的清黑也遮不住他身上溢散出来的快乐和活力。 “很厉害吧？织田作！” ……又来了。那双仿佛被他的存在点亮一般的眸子。 太宰治在透过他看着谁。 在最开始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就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嗯，很厉害。”织田作之助说。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拍了拍太宰的头，眼看着那位首领自顾自露出了几乎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笑容。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自己愿意将他的心坦诚给他，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下次试点什么呢……” 太宰治轻声念叨着，眼睛里装着对未来的期盼。 ……那么、下一次就试试太宰治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吧。 织田作之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