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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鸢尾花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巨大的城堡里住着一位美丽的王女。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如同深海的黑珍珠般富有光泽,火红的眼睛倒映着世界的一切美好,动听的嗓音堪为鲛人。

    她的父亲是威严的国王,母亲是优雅的王后,哥哥是英俊的王子。公主每天的生活幸福快乐,可口美味的珍馐,精致美丽的华服,璀璨耀眼的珠宝黄金,源源不断服侍她的仆从。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应该无忧无虑,应该单纯善良,应该向往所谓美好的爱情,应该在岩石堆砌的城堡中等待前来迎娶她的邻国王子。

    呵——童话故事都是这么写的。

    而她,希尔达·米勒,作为卡瑞斯王国的王女,生来的高贵无法满足她的野心。象征权利与地位的权杖在幼年时不停诱惑着她,当她再一次掌控那冰冷的触感,独属于胜利者的桂冠只能是她的所有物。

    卡瑞斯王国首都——伊泽林,晨时九点二十六分。

    “康奈尔殿下的车队就快要进城了。“忠实的女仆长抻开手中的纸条,奉给静坐在梳妆台前的王女。

    “他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希尔达看了眼纸条,眼底的嘲讽淡下,心情回转,“算了,仗打得顺利就够了。”

    退至一旁的女仆纷纷涌上前,为王女殿下今日的着装打扮。乌黑的长发被简单地撩起两边,两条细长的麻花辫在脑后用宝石发饰固定,前额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碎发,艳丽的容貌不需要一丝修饰已然完美,她就是卡瑞斯最美的玫瑰。

    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摸上锁骨前的珍珠项链,镜子里寝宫门口出现了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希尔达放下了手,丝毫不在乎这与自己寝宫格格不入的来人。

    黑袍人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女仆长,由她端到了希尔达的面前。

    希尔达侧目瞥了一眼,托盘上是一条鸢尾花项链。精致雕刻的鸢尾花吊坠上镶有弗朗山脉最稀有的流光蓝宝石 ,如其名般宝石内里是不断闪烁的流光,宛若夜空中璀璨的流星划过。

    “伊诺克大人已经附上了防御魔法,“一旁的黑袍人见王女神色平常补充道,”据说哪怕是大魔法师的攻击都能够阻挡下一次。“

    黑袍人的话语间是藏不住的艳羡以及嫉妒,似乎能够抵挡他口中所谓的大魔法师攻击的这条一次性项链是多么的伟大。

    希尔达笑了,但不是得到所谓宝具的喜悦笑容。她只是觉得好玩,这些学院派的魔法师们出生贵族,向来自命不凡,却盲目畏惧一代又一代大魔法师,好似是什么翻越不过的高山,只在走到山脚下就踌躇退却。

    据她所知,这代大魔法师虽然不比长生种精灵活得久,但也已经三百来岁。那位老人年轻时也不过是一介平民,是学院派最厌恶的存在,只不过觉醒魔法后得了前代大魔法师的青睐继承衣钵,就立刻成为了一众魔法师心中的高山。

    也可能是她未曾亲眼目睹大魔法师的大显神威,而距离上次魔王苏醒已经过了两百余年,所以不自量力地轻视了他吧。

    希尔达给了自己一个解释,随手挑起项链仅是打量一眼,它就顺着手指滑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无情地评价:“烂俗的品味。”

    希尔达挥手示意女仆长退下,抚了抚蓬起的裙摆站起身。她今天可是很忙的,战争胜利卡瑞斯王国的领土再次扩张,她可需要好好为自己的势力筹划一番,要见的人实在太多,没有功夫在这里多做磨蹭。

    “她是那么说得吗......”身后下属一字一句如实传达,伊诺克攥在手里的布料褶皱更多了,苍白的唇翕动,“烂俗....品味的问题嘛......果然我这样的人...”

    他的自言自语很小声,身后的下属听不清只好运用他所学的贵族语术安慰道:“希尔达殿下或许只是心情不好,您也知道康奈尔殿下今日便要入城了。”

    “你懂什么...你们这群贵族...根本就什么也不懂!”伊诺克像是被触碰到了某根脆弱的神经,狂躁地扫掉了桌面的泛黄羊皮纸以及叠放成堆的珍贵魔法书。

    沉闷的书本落地声中混入一道清脆的叮当,溅起的灰尘中长口圆瓶不停发出滚动的声音,啵一声封瓶的木塞打开,鸢尾花浓烈的香味四散开来,就像是一把钩子牵住了下属的鼻。

    他忍不住细细嗅闻,正要出口夸赞奉承这股迷人香水时,抬眼就对上伊诺克阴沉晦涩的眼,一瞬间弥漫的香味被抛之脑后,无尽寒意爬上脊髓。

    “啊,啊...很抱歉先生,我忘记还有一件事需要请求你的同意,”下属磕巴地一字一句说,“因为南境战事结束,我的弟弟即将回城,家父为此从封地赶来王城,我可能要休假两日。”

    我的父亲是侯爵,虽然很不想提那个外室弟弟但是谁让他风头正盛,还是希尔达殿下的人,你要是敢动我不会好过的!

    “滚。”

    男人嘶哑的声音宛若天降福音,乔治喜形于色地退出了房间。看着紧闭的房门,乔治再也不掩饰内心的鄙夷在他门前虚虚揣上一脚,嘁不过是个贫民窟出身的贱民,真以为成为大魔法师的徒弟就一步登天了,迟早把你从首席的位置上踹下去。

    他嫌弃地掀开头上的黑色帽兜,阴湿如鼠的家伙也就只配待在黑暗中了,真是恶心,上赶凑到希尔达殿下面前都不被看上的东西。

    而门的另一头,伊诺克抱住重新塞紧的长口瓶,蜷缩在座椅上用黑袍裹紧自己,只露出脸在满是鸢尾花香味的房间细声哼唱着什么,眼神逐渐迷离,像是在回忆,在追寻。

    “在月亮的见证下,鸢尾花是我的信物。我最忠贞的骑士啊,快来吧,快来吧,为你的月神献上最后的生命......”

    女童稚嫩的嗓音纯真洁净,在虚幻中和嘶哑的男声重合,眨眼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伊诺克颤抖的瞳孔在下一刻定住。

    少女厌恶地嗔斥在他大脑游荡:“没用的废物,你真是恶心至极!”

    不不,伊诺克从软椅上摔下,如同提线的木偶不熟悉手脚般狼狈在一地魔法书中找到他想要的那本,与其他珍贵的魔法书完全不同,他手中的那本魔法书极为简陋,没有任何精美的花纹,也没有著名是哪位著名魔法师或哪任大魔法师所写。

    他爬起来踉跄了几步,将手中的魔法书摊放在桌面上,帽兜在刚刚一系列动作下掉落堆在颈后,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眉眼是顺从的下弯,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双暗沉的绿眼睛,和他深绿色头发相似极了,仿佛被反复践踏的青苔,生长在阴暗潮湿的缝隙间。乌青的黑眼圈在他苍白的眼下极为突出,眼珠在眼眶中神经质地转动,染上黑墨的指尖不停在羊皮纸上书写着。

    “伊诺克,只要你学会这里面的魔法,我就将正式传予你大魔法师之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将手中简朴的魔法书递给了他。

    只要...只要我学会......就不再是没用的废物……

    消瘦的伊诺克只有脸上挂着勉为其难称之为健康的皮rou,让两颊不至于凹陷,那就真的吓人了。嘴角牵动两颊的软rou,优秀的五官抵消了他的死气,笑起来有种病态的美感。

    鸢尾花的香味宛若飘带缠绕着他,在另一边却不那么受人欢迎。

    希尔达仅仅只是略过那边鸢尾花田,她与埃德蒙侯爵,奥若拉夫人约好在宫廷花园共进午餐。

    “神的宠儿,”埃德蒙侯爵和奥若拉夫人恭敬地行礼,“十分荣幸与您共进午餐,希尔达殿下。”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许久了,伯爵和夫人还是没变化。”

    希尔达摆摆手免去了一切多余的礼节问候:“这次不过是简单的用餐罢了。哈里特打了一场漂亮的仗,我自然要与伯爵,伯爵夫人共享喜悦之情。“

    哈里特的名字出现让这对夫妻一顿,但很快眼神交换间反应过来,侯爵堆起笑容,”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能够得到王女赏识,是他的荣幸。“

    ”哥哥自告奋勇去战场监军时我曾担忧过,毕竟他实在不擅长战斗。于是我向父王举荐了哈里特一同前去,”希尔达拿起酒杯惊喜一笑,“没想到他竟然立了大功。”

    “听说战争末尾,敌国军队一听到他的名字都害怕得四处逃窜,哈哈还真是厉害呢。”

    希尔达看着眼前默默不说话的侯爵夫妇,抿下手中的酒杯,辛甜的液体划过喉腔,变得温热。

    她放下了酒杯:“弗罗娜大公也对他赞赏有加,唔看来我真应该好好和父王说说,如何奖赏哈里特。”

    “埃德蒙家族自然为他而感到光荣,殿下。”

    埃德蒙侯爵开口,下定了决心抬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希尔达笑着看向他一旁漠然的奥若拉夫人,淡淡开口:“埃德蒙家族是王国的港湾,早已经是荣光满身。哦对了,今早我见到乔治了。”

    奥若拉夫人有所波动,扬起笑表示越闻其详:“乔治能够在王宫担任魔法师团的一员,是他的荣幸。”

    “我记得他今年已经过了二十岁生日,”奥若拉夫人先是一愣,很快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瞪大眼睛,而希达尔的话应征了她的猜想,“也是时候回封地举办仪式了。”

    卡瑞斯王国的贵族们会在继承人年满二十时举办继承人仪式,正式确立继承人向国王汇报,这具有法律效应。

    “愿埃德蒙家族,荣光依旧。”

    希尔达抬起手中的酒杯,祝福着面前这对各怀心事的夫妻,笑容温柔。

    “愿埃德蒙家族,荣光依旧。”

    目送走了埃德蒙伯爵和奥若拉夫人,希尔达走在挂满历代国王画像的长廊上,脚步在看到尽头直立的人影后停下。

    一头松软的金发在走廊的光线下刺眼至极,相似的血红色眼睛溢满恶心的笑,用着那张人畜无害的开朗模样在她面前停下。

    他开口道:“午安,希尔达。”

    “午安,康奈尔。”

    少女平淡的姿态让康奈尔挑了挑眉,但很快反应过来,“你的那条狗给你通风报信了?”

    希尔达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他便低垂着眼睛,极为沮丧地抱怨:“我明明走得很小心了。真是的,当初去的路上就应该直接杀了他,他破坏了我给你的惊喜!”

    “对未来的骑士团团长尊重一点,康奈尔。”

    “未来是未来,难道现在就不是你的狗了?”康奈尔凑近到希尔达身前,他的meimei已经快要同他一般高了呢。

    身前的衣领被抓住,康奈尔不可抗力地微微垂下头,对上那双与之相似的眼睛,它的主人如同赏赐般终于愿意递给他一个眼神。

    “你说错了一件事,”希尔达平视着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就算是未来的他,也依然是我的狗。”

    “所以,对我的狗尊重些。”

    “康奈尔·米勒。”

    康奈尔站在那里,看着裙摆的主人消失在拐角。

    过了很久,久到四处寻找王子殿下的仆人终于在画像走廊找到了他,呼唤了他。

    他才回过抬手去整理胸前的褶皱,冰冷的指尖在触及那块柔软的布料时,淡淡的不爽在心间萦绕。

    “不就是一条狗嘛。”

    “早知道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