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塞尔基

    埃琳娜披上白色的外套，从存放观测数据的档案柜里拿出昨晚她看了一宿的报告，朝01观察室走去。

    窗外的海面上泛起淡淡的青色。

    研究所里安静得要命，只有几个值班人员的动作的声响。

    埃琳娜直接停在隔离罩前，她和人鱼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超过三米。

    原本她以为自己应该会很愤怒，她绝不承认梦中那个yin荡的女人是她自己，但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巧合。”能解释的了。

    但出乎意料地，当埃琳娜站到人鱼面前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中却无比平静。

    隐藏在那层薄薄的瓣膜下蠢蠢欲动的将要沸腾的血液，里面流淌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渴望，对未知的真相的渴望。

    人鱼此刻垂着眼，被束缚在玻璃罩内，像是中了魔咒的睡美人。

    埃琳娜伸出手，隔着玻璃罩抚摸“睡美人”的脸，澄澈的碧蓝色眼睛中有着愁云般化不开的迷惑。

    她喃喃自语般。

    “亲爱的海神呐，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

    塞尔基的意识逐渐回笼，她只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个很长的觉。脑袋中最后的画面就是轰然坍塌的亚特兰蒂斯还有海底的萤火虫发出的亮光。

    此刻，她明白了，那不是萤火虫的光芒，而是她曾见过的行船上发出的星星点点的白光。

    她倏然睁开双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求而不得，在梦里都会思念的人——玛雅公主。

    她激动地想触摸她，却被玻璃罩阻挡。而她心心念念的人却后退了一步，为什么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陌生？

    埃琳娜见到人鱼突然苏醒，下意识按下警报，通知所长。可不知道为什么，做完这些动作，她心中却有一点后悔。

    她摇了摇头，默默告诫自己：不要想。

    当她整理好思绪重新对上人鱼的视线的那一刻，所有的淡定伪装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真的是，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好像她们认识一样。

    虽然……确实见过，但那并不是在现实中啊！

    但她此刻却无法把视线从人鱼的眼眸里移开，她被卷入了深海的漩涡中。

    埃琳娜感觉这条人鱼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

    “埃琳娜！”

    头发花白的所长一脸兴奋地神色来到她身旁。

    “这条人鱼怎么了？”

    埃琳娜收回被打断的对视。

    “没什么。”平稳地答道。“只是，突然苏醒了。”

    弗兰肯所长两眼放光一瞬不眨地欣赏着保持防御姿态的人鱼，干瘪的嘴唇上下碰撞发出枯槁的声音。

    “这就是海洋送给我的礼物……她将是我这辈子最完美的发现！”

    神情阴郁的女人暗暗压下嘲讽的嘴角，心中古怪地想到：礼物？恐怕海洋只会赠与你报复吧。

    隔离罩内的人鱼情绪突然暴涨，疯狂撞击墙壁，引起的巨大响声不禁让周围的研究员都退远了一些。

    埃琳娜连忙上前，借机说：“可能是太多陌生的气息，导致人鱼的不安，激起了反抗情绪。”

    “幸好这个隔离罩很结实，轻易撞不破。”

    “一次少点人来观察人鱼或许会好很多……”

    “这可不行——”佛兰肯所长拉长调子略带思索。

    “埃琳娜研究员，必须尽快让她适应这种多人的环境，才方便我们接下来的研究。”

    所长带来的研究人员和他一走，人鱼就安静了下来。

    埃琳娜假装在观察人鱼，绕着隔离罩转了一圈，实则悄悄注视着01观察室里的其他人员。

    除去上面观测台的控制人员外，底下还有一个值班的观察员。

    “黛丝。”

    埃琳娜叫住满脸疲惫的女孩，递过去一份档案。

    “麻烦帮我把这个档案交接给接替我的人。”

    “你值了一晚上的班，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吧。”

    黛丝感谢地朝她笑了笑。

    埃琳娜看着黛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摄像头，背对高处的观测台。

    “演技真差。”她看着人鱼，轻声吐槽道。

    人鱼激动地游到埃琳娜的面前，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像是大海，蕴藏着炽热的爱意。

    “玛…雅……”

    很轻很轻的声音，犹如来自深海的古老歌谣。

    埃琳娜轻蹙眉头，刻意忽视心中的波澜。

    “嗯？什么？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人鱼听懂了话，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漂亮的眼睛里蓄起了泪珠。

    “塞尔基……”人鱼委屈巴巴地望着埃琳娜。

    这时，埃琳娜的记忆突然闪现。

    “塞尔基！我的姓名。代表海洋的意思。”

    埃琳娜猛然感到有点窒息。

    这到底是什么？幻听，还是曼德拉效应。

    “你从哪里来的？”

    “亚特兰蒂斯，我的家乡。我在那里，遇见了你……”

    “什……么？”

    埃琳娜瞪大了眼睛，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听起来根本不可能的回答。

    “叮铃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她的。

    埃琳娜赶忙按住口袋，跑出观察室，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但她没有接电话，而是静静等待它挂断。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埃琳娜预期的范围，她感觉脑子有点乱。

    埃琳娜透过清澈的玻璃窗，远远地看向深蓝色的大海，在早晨朝阳的映照下，海面波光粼粼的像是被人随手洒了一层金箔。

    她内心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自己沉默了二十六年的人生将要迎来势不可挡的波澜。

    她不畏惧发现真相，只是希望这场波澜不要是她自己掀起的。

    到了轮班的时间，埃琳娜翻看消息，发现继妹发给她的邮件，说她要跟着教授来到埃琳娜所在的海滨城市考古。

    埃琳娜暂时松了一口气，想着meimei应该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事，等她到了这里再问问她。

    她卧在枕头上，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眠。

    为什么叫她玛雅，埃琳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名字与自己又有什么关联。

    “塞尔基……”她呢喃着，想到那双蓝眼睛。

    她说，那是代表大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