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比梁祝还梁祝

    严若愚拒绝了Vincent的要求，只肯画傅茜一人。理由是她初学，手又残。

    “美人易工嘛。”她攥着铅笔睁大双眼，精描一遍正襟端坐的模特，再看看画布……不行，还要再描一遍模特！如临大敌。

    Vincent翻到一堆老学长亲笔教学的画稿，正咂着嘴嫌恶不已。一听这自言自语，顿时不乐意：“姑奶奶，你也分分敌我、嘴下留点情吧，我可是自己人！”

    “你别在这！去！去Ivan他们那边！”模特也不看他，但定好一脸微笑，凶声呵斥，“别打扰我们创作～”

    “嗐！”Vincent拿了画稿，往旁边小豆袋里一仰，挨张翻看，“他俩指不定有什么私相授受呢，我去？那不撞破他们jian情了！Hugh这臭小子，也算帮了大忙了……哎，小囡，你知不知道上回元宵节，你跟Ivan在文物展激吻的……”

    “你再说！”严若愚猛一下回头，瞪着他小脸通红。

    “好好好……反正就那事。”Vincent垂下眼皮，连点了点头打发事，又说，“动静是闹得很大，但网上死活找不着一张照片，那些偷拍了想浑水摸鱼的，全被保安盯着，警告，删得一干二净才放人走。然后江湖就只剩你们的传说了，都在瞎猜，到底谁跟谁求婚？扑朔迷离着呢。不过他们家……除了老二不怕死哈，一向低调，很少在公众媒体张扬露脸，扒来扒去，连我都上怀疑名单了！我是躺着也中枪啊！然后那正主，真凶！仗着未婚妻在国外，有完美不在场证明，金蝉脱壳了！！”

    想到这，Vincent也怪憋屈的，把那沓纸在手上拍得哗哗喊冤。甚至一度怀疑，那些以讹传讹误导群众的假消息都是老学长亲手放的！就想让他来背锅挡枪！

    傅茜恐他这话要惹小姑娘不怿，忙向画板觑了一眼，却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模样，暗松了口气。

    Vincent消了消气，接着说：“那间厅原本就是留着办些艺术展的。文物展完了以后，Hugh脑子也是活，趁着网上那热度，连夜请几个艺术家在那面墙上刷了一整面乱七八糟的涂鸦，还把Galvin编的rou麻话当slogan涂了好几种字体上去。让他这一手cao作，直接成表白墙了，爱情圣地，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一窝蜂上那前面拍照打卡。旁边他还竖了个漆得超粉嫩的大邮筒，什么‘寄给未来的彼此’，顺道就买他的明信片，盖他的纪念爱心邮戳，说过几年帮人寄掉。”

    严若愚不禁噗嗤一笑：“原来是他的主意？这不鹭鸶腿上批精rou，无孔不入吗！”明信片，连她都消费得起。遂认定了是小生意。难为这阔少贵公子竟瞧得上眼。

    “谁图那三瓜俩枣？”Vincent也拊髀大笑，“那jian商，说要狠狠挖掘…哦不——发明，发明其中的文化意义，作为J&W品牌商业价值的一部分，独一无二，核心竞争力，就怕没有大新闻！之前他方案报上来，要旁边给他留块地盘，卖他那堆文创周边，定价还贵得离谱，反对的多了，都说谁脑子进水，肯给你这么宰！Ivan说，商场景点化，逆向思维有点新意，应该鼓励探索尝试，就算赔，大不了当做回慈善。就拍板同意了。但谁想到，他第一炮，就是拿亲老叔做文章啊？还特么一炮就红！就元宵那批小玩意，第二天全成爆款，别说古风限量版，盗版都有了！但哪个男生不好面子？好意思给女朋友买盗版啊？不吹也给鄙视死了，找黄牛也不能买盗版啊！”

    严若愚恍然大悟：“原来有钱人的钱，都是赚我这种冤大头的。”傅茜没忍住，捂着肚子笑破了功。

    “钱都次要。因为卖得实在太火，就有人传，什么生日告白求婚，都是商场作秀炒话题。有人信，有人不愿意信。但Hugh一概不主动，不解释，随网上猜也好骂也好，总之他们越撕越吵，J&W就越有热度，不花钱白做广告啊。连盛江都说，互联网是给这小子玩明白了。”Vincent慨叹一通，话锋又一转，“不过，有人把这事泄漏给许家爹妈了，所以之前闹最凶那阵，带着J&W也挨了不少喷，说是什么……唉！我怀疑是盛江有意的，逼我们，要么切割你男人，要么荣信整个切割退出，不然这个品牌就等着泡汤。而且我听说，许家还想着入局接这盘。”

    严若愚一脸诧异，难以接受，他又冷笑：“人心隔肚皮，你也别把人想得太好了。多点防人之心，不是坏事。那几天，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哪知道Ivan腹背受敌啊！许家就不用说了，他老母也是个败事有余的，他jiejie二哥更是恨不得搞死他，Hugh他爸还算残留点手足情，作壁上观，坐收渔利呗。就这样，盛家，伙伴呐，盟友呐！还来捅一刀。我就想不通了，铤而走险也要捅这一刀！”

    傅茜见小姑娘越听越出神，想是震惊内疚不好受，便训男友：“Ivan都没说，你多什么嘴？”

    “不碍事的茜茜jiejie，我好奇，愿意听。”严若愚牵了个笑，“澹台叔叔，怎么样叫铤而走险？”

    既如此，Vincent更肆无顾忌了，跟她分析起利害来：“一开始盛家就只攻击Ivan的私德，比如，你未成年，他黑历史也不少。对荣信来讲，最简单的就是弃卒保帅，紧急罢免他，跟公众忏悔道歉。但他老子手腕够硬，只让他暂时休假，还指名，他的职务由我暂代。我俩什么关系？穿一条裤子啊！高举起又轻放下，等于没惩罚。”

    “那他爸爸……对他不错啊。”严若愚喃喃，有点后悔骂人老不死。

    “什么啊？”Vincent大不以为然，“他统共没几个儿子，酒色财气的他嫌办事不力，办事得力的，有威望了他又怕威胁自己，当贼防。Ivan嘛，孽子孤臣，他重用也放心。”

    “这不跟电视里那什么……帝王术一样？还是亲儿子吗？”傅茜白眼直翻，整个无语。

    “刚才说哪了？都别打岔了！”Vincent又接着分析，“其实不罚他，他哥姐不满还是许家不满，我都理解。但江澜，应该最不希望他出事才对。大家合作这么些年，一直是有钱同赚，没什么不愉快。山海路是块大肥rou，但你想独吞，也要先掂掂自己斤两啊，吞得下吗？行啊，就算许家也掺合进来，你们相互了解吗？新伙伴不要磨合吗？磨合能保证不出问题？旧的投入要不要推倒重来？脱裤子放屁啊！说好听点，这事办得欠老成，说难听点，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严若愚小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是说，跟许家告密。”

    “不清楚，但幸亏舆论发酵是在Ivan受伤之后。”说到此，他两眼又大放兴奋的光，“要我说，苦rou计还是管用啊！一察觉有人煽风点火，拿你俩元宵当众偷情的消息给J&W泼脏水，Hugh当机立断，放当时的实况录像！一放出来，爆火！他还带头二创，别看他单身狗，那剪辑，配乐，调色，做得比梁祝还梁祝，比韩剧还狗血，要素齐全，情节情绪火候，拿捏得丝丝入扣，看得女网友个个感天动地稀里哗啦，还是情种好啊，心思单纯，好忽悠……”

    他说不动了，陷在沙发里狂笑。严若愚听不大懂，但也只能等他笑够再说。傅茜也打趣：“以后你出门，当心狂热粉丝找你要签名。”严若愚更不明所以了，她解释：“本来很多人就被元宵的罗生门吊足了胃口，赶上这节骨眼突然真相大白，出乎所有人意料，还有Hugh那艺术加工，都同情你俩这对苦命鸳鸯。”

    严若愚顿时垂下脸，极难为情。

    Vincent咳了两声，又开口：“但我也提醒他，注意分寸，又不是综艺真人秀，救急可以，过火就不好了，尤其是你，一个学生，被人当偶像嗑cp，窥探私生活，别老头子没绑架成，你给绑架了。万一哪天，你想通了，想踹了老男人找个年轻貌美的，粉丝不同意，拆人cp，如杀人父母啊！国外不经常有歌手被歌迷发疯枪杀的……”

    “你又吓人！”傅茜一口打断，“哪那么多危言耸听？网上的事，还不都菜碟装开水，三分钟热劲！谁没点正经事做，成天闲的，惦记别人家务事？我看就你，道三不着两！”

    说着又撵他出去，看片打牌还是打桌球，干点男人该干的，总之别搁这误事。

    “我一个人跟谁打？”Vincent叫屈。

    “那你都闭嘴！”傅茜掷完话，又向新手画家支起微笑。

    Vincent一噎，气咻咻随手拿了本画册来翻。没安静多久，又起身，在画板边踱来踱去，指指点点，时不时吐个槽：“这就是你说的美人易工？把我们家茜茜画得这什么？金毛狮王？”

    “叔叔说了，用色要大胆点，多用明艳的亮色、暖色，看了心情才会好。”画家专注上色不想分心，但Vincent又聒噪起来，遂叹气，“澹台叔叔，你静一静，等我画完，你要能一句话不说，我就告诉你谁告的密。”

    Vincent两眼骤然睁圆，她又仰头一笑：“一点无实据不成熟的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