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洞

    “……”

    “……”

    “9月4日，我的艾比，她渐渐不受控制，她发疯了似的拒绝我，我握着她的手腕吧台叩在床上，她不配合我，还说要杀我。我一生气就控制不住力道，可能这些天工作压力太大，我把她的脸不小心扇肿了，嘴角也流了血。”

    “5日，我冷静下来，给她道歉。她的脸肿着，我给她抹药，她含泪不让我碰。她反抗我的样子太让人恼火了，我觉得她下一秒就会跑掉，于是把她按倒在地板上，绑住她的手脚，给她上了药。”

    “6日，她发烧了，我给她喂药，她不吃。怎么办？生病了怎么能不吃药？我从网上查该怎么办，发现了鼻饲管，我暗想要不要给她准备一个，以免她未来作践自己的身体。”

    “7日，她昨天迷迷糊糊被我塞了药，今天好多了，但她似乎不愿意醒过来。我确信她是醒着的，可怎么叫她她都一直皱眉，眼睛就是不睁开。我用力摇她，用手捏住她的鼻子强迫她醒来，又看见她泪眼婆娑的脸。”

    “8日，她的病稍微好一点点，我担心她，真的害怕哪天她绝食，于是网购了一些医疗设备和鼻饲管。她今天还是不理我，我把鼻饲管摆在她眼前，威胁她。她害怕了，不敢看我，我更生气了。她又要选择忽视吗？我给她好吃好喝，天天伺候她，家务、厨房，连滴水都不舍得让她沾，她居然还忽视我！我按住她的脑袋往墙上砸，指甲抓烂了她的脸留下一小道血丝。希望这样能让她长教训。”

    “9日，她对我的态度好些了，我再次邀请她zuoai，她咬牙点头同意了。不管怎样，我们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一点。完事后，我躺在床上，她背了过去，我听见她呜咽的声音。我赶紧把她翻了过来，她居然在哭，她为什么要哭？我很生气，她嫌弃我的触碰，又开始贱。她这样子，就像被垃圾上了后委屈的掉眼泪，她视我为垃圾？！我质问她，她不回答，我掐住她的脖子逼她说话。她快昏过去那秒疯狂摇头，我才放开她。”

    “……”

    “……”

    “12月8日，这些天我对她都宛如仇人，虽说是她先犯贱，但谁都不愿意被粗暴对待，而我又屡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定恨死我了吧。我让她浑身淤青，强迫她威胁她羞辱她，反复提起那个男孩，她还是不认错。我抓她的头发砸碎玻璃，我发疯了，我像个神经病，也许她早就想把我千刀万剐了……哈哈，我得好好防着才行。”

    “……”

    “30日，我给她办了大学休学手续，从此之后她就不用去学校了。”

    “……”

    “……”

    “1月1日，新年。她窝在墙角里不出来，我打了她，她终于和我一起吃了晚饭。我抱着她道歉，她不原谅，她为什么不原谅我呢？我都已经做成这样了，都已经对她这个荡妇道歉了，分明不是我的错，可她为什么能趾高气扬地对我呢？想到这里我就很生气，我一把抓住她踹她的肚子，她哭了。”

    “……”

    “2月10日，我反思，我们之所以会陷入今天这个局面，是因为她不够清楚现状，我要告诉她，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我抱着她坐在泳池边，她最害怕水了。我摸着颤抖着的她的皮肤，给她讲道理，告诉她没有我的话她一无是处，她不相信。我就把她推到泳池里，她大声呼救我也不管她。直到她求我我才救她，然后帮她擦身子，告诉她，只有依靠我她才能活下去。”

    “……”

    “19日，我给她讲道理，我用美食和出去逛街为奖赏让她听我的话，只要她肯承认自己的无用，我就适当奖励她出去玩或者买新衣服。”

    “……”

    “……”

    “5月7日，我的计划慢慢奏效了，她越来越相信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她是我的小猫咪，我的小狗狗，我心爱的宠物。我最爱的艾比公主，我搂住她亲，咬她的肩膀，连拍戏或者参加活动都带着她，让身边朋友都认识她。”

    “……”

    “……”

    “8月13日，我爱她，她也爱我。我给她买了铃铛和尾巴，她很喜欢，我也喜欢。她摇着尾巴爬过来找我，实在是太乖了，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呀。”

    “……”

    “……”

    “12月25日，圣诞节。我亲自给她砍了一个圣诞树，在树下做了个狗窝，刚好可以让她住进去。”

    “……”

    “……”

    “4月9日，我要连续出差一个月，希望她在家好好的。我派人每天给她送食物和狗粮，希望她没有浪费。”

    “……”

    “……”

    “5月10日，我回来了，狗粮她一口都没吃，白费我的心意了。我抓起她的手臂，突然发现她身上一条条的疤痕，上面长出野兽般毛，特别是腋下，冗杂像草丛，那一瞬我对她的爱意消减至极点，她的身体不再是从前那样美丽洁净的了。我坐在沙发上反思，让她离得远远的，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自己也不对，我没有对她负责。于是我把剃刀扔给她，让她自己剃干净，下午带她去了医疗机构，修复疤痕。”

    “11日，休息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我扒开她的衣服检查她的身体，上面毛没了，疤也没了，又变得干干净净。昨天忽然消减的爱意又可以被忽视，我抚摸她的身体，摸她的头发，她又恢复了美丽。”

    “……”

    “6月30日，这天在家里她总是鬼鬼祟祟的，我问她在干什么，她慌慌张张，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似的。她想干什么呢？又没了手机，也不能出门，会不会是给我的惊喜作为带她去修复疤痕的礼物？我有点期待。”

    “7月1日，我和她在家里玩捉迷藏，她躲的太过隐蔽，我根本找不到她。我走遍屋子每个角落，掀开床单趴在床底找，愣是没发现她的影子。时间一长，我以为她不在家了，于是我慌了，渐渐开始愤怒，她是不是从我身边逃走了？我拿起她的水杯往地上砸，想要把她吓出来。可能是我砸的东西太多，声音太大，终于从厨房的灶台下听见了她的啜泣，我快走过去，拉开箱门，找到了。”

    “2日，她身体不受控地发抖，即便我认错也停不下来，从昨天到今天，她几乎没有睡觉。估计是我昨天吓到她了吧，我揉着她的头发安慰。”

    “3日，她zuoai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我摸着她的眼眶问她怎么了，她亲了我一口。”

    “4日，我让她沿着泳池边爬过来找我，她还是害怕水，恐惧地都不太敢动。但只要我佯装愤怒，她就可以继续前行。”

    “5日，她又不听话了，这几天她反抗的越来越厉害，我抓着她的胳膊扇她的胸，把她打的红肿，她又哭了，怎么这么娇弱？”

    “他这时候确实打我了。”我有些生气地说。

    “前面的呢？他真的羞辱你……对你洗脑吗？”

    “全是瞎编的。”

    “他也有精神病？”

    “不，他没有，但是看这本日记，我有点怀疑了。”精神病也会传染吗？难道克莱尔把精神病传染给杰罗姆了吗？

    “那他为什么……”卢卡斯拿日记的动作换成右手，介时，一张薄得只剩一层纤维的白纸从日记里掉了出来。

    我蹲下身，捡起这张纸，翻过正面看。

    这是一张软到模糊的病历，被揉得皱皱巴巴再展开，又被狠狠碾平过的样子。上面的的黑色印刷体有些已经掉漆了，但隐隐约约还能辨认出。纸张上的第一栏写有“性瘾症”三个字，下面是就诊的时间，从三年前，到他死前的6月30号，每次诊断一行行列了出来。我诧异地看着这个意外收获，上面那些专业名词我看不懂，只有一条条从以“轻度性瘾”为开头的文字，到后来的“中度性瘾”看得最明白。

    我看着这张像快要化开的病历纸，眼珠不稳地移到右上角的姓名栏，那条黑色细线上，俨然写着杰罗姆的全名——“杰罗姆·雷诺兹”。我反复确认，眼睛不敢离开，又回到“性瘾症”三个字上，于此之间跳跃。他，早于不知什么时候，大概是刚同居那年就偷偷去医院确诊了。直到他死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盯着他的名字太久，忘了眨眼，倏然感到目眩，久而久之，将近忘了“杰罗姆·雷诺兹”该怎么写。我手腕变得僵硬，身体内部什么部件忽然失去了般，空落落的。

    “……抱歉。”卢卡斯忽然说。

    我收敛情绪，抬眼看向卢卡斯：“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我只是觉得你的经历……很不好。”

    “这都是假的，说不定这张病历也是假的。”

    “不，它是真的，是红山市最好的医院开出的病历。”卢卡斯的强调让我更加难受，我咽了咽口水，把这张纸折了起来，掩住文字。

    “我一直都没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四年来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完完整整给你讲一遍。”我把它叠成一小片捏在手里，抢拿过卢卡斯手里的日记继续看。

    “7日，上午我结束拍摄，下午回来开门的时候她吓了一跳，我又想起她前几天做的小把戏。她到底在干什么呢？这个家的所有东西包括她不都是我的吗？”

    “8日，我亲她的嘴唇，和她在餐桌上舌吻，打翻了盘子。”

    不凑巧地，杰罗姆的日记戛然而止，失去了9号那天的更新，因为那天，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