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iosity 似是而非] 09

    布里塔尼亚帝国。

    一切都像是静止凝固的，连空气也凝滞不动。因为没有风，与染成金色的层云一同悬空的宫殿看起来像是铺陈在天际的巨型画卷。

    昏黄的夕暮弥漫无尽延伸的空间，虚空之中，稳稳当当浮着的宫殿没有穹顶，也看不出来是何种材质打造，就那样没有凭依地停滞空中。在充满了不可思议氛围的空中宫殿入口处，贯通了布里塔尼亚都城方向的大门被推开了。

    “皇女殿下，请您走这边。”一身祭司长袍的老人躬身行礼。

    走过数不清的古朴石柱撑起的昏暗长廊，吉妮薇尔·DO·布里塔尼亚在道路尽头看到了她许久未见的父亲。

    登上数级台阶，身为女儿的她走到了皇帝查尔斯面前。

    查尔斯·GI·布里塔尼亚魁梧高大的身躯像平时一样伟岸挺拔，一点也不像是传闻中身患急病需要静养的模样。隔着一段距离，吉妮薇尔也清晰感受到了帝国最高权力者的无形压迫感。

    提起裙摆躬身行礼的时候，她戴着过肘长手套的细长手指抓紧了厚重的礼服裙摆，因为这样做可以避免她指尖的颤抖被人察觉。

    “好了，无须多礼，跪下吧。”查尔斯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因为很清楚自己今天将会获得什么，第一皇女吉妮薇尔做好了准备，她听从命令屈膝下跪，垂首等待着。

    在一周前，皇帝查尔斯患病一事在皇室内部公开，第一皇子奥德修斯受命代行皇帝的职责。但是他在“某些事情”上自作主张，违逆了查尔斯的意志，有消息称在事情搞砸以后，奥德修斯已经独自回了领地。

    现在，皇位的继承权排行在第一皇子后边的吉妮薇尔，终于可以有机会品尝到统治帝国的滋味了，哪怕只是暂时的代行皇权，也足够已到中年的第一皇女吉妮薇尔兴奋到接连数日寝食难安的地步。

    低着头的吉妮薇尔心潮澎湃。

    如果摸不着看不见的权利是一位神明，那么为了得到这位神的垂青，帝国大大小小的官员，乃至于生来就拥有皇位继承权的诸多皇子皇女，都非常乐意献上自己的一切。

    为了取悦权利之神，即便是一些国家的总统，一国之君，都愿意争抢着在祭坛上献上祭品——亲人、爱情、友人、尊严、rou体、灵魂。

    或大或小，或多或少。

    查尔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那么，吉妮薇尔啊，你是否愿意听从我的命令，在我静养期间好好承担起摄政的职责？”

    如果皇女殿下能够不顾逾越抬起头看看，她会惊讶于皇帝发出话音时，根本没有张口。

    “是的。”吉妮薇尔的神情无比庄重。

    “我愿意遵从您的意志，父亲。在您康复之前，我必定按照您的意愿来行事。”她抬起了头，带着无上崇敬回答。

    忽然，在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乎某种来源不明的，晦暗模糊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了一下，与她连接。吉妮薇尔没有在意，保持跪姿一动不动。

    她压抑着越来越高昂的情绪，等待父亲把象征皇权代行者的发冠递出。

    终于，发冠到了她的手中……似有似无的，诡异的连接感，好像稳定下来，化为牢不可破的东西。

    发生在脑海中的所有不对劲的地方，被注意力全放在发冠上的皇女抛诸一边。她手捧的是个比皇冠单薄，却造型怪异的发冠。镶嵌大量光彩夺目的红宝石，主体是几条暗红色荆棘交叠组成像是鸟儿展翅的抽象线条，看起来有些不祥。

    双手捧着发冠戴在头上，按照预演过的流程，吉妮薇尔站了起来，再一次朝皇帝行礼。

    她脸上表情依旧肃穆庄重，但双眸中闪动的喜悦之情使她整个面庞都亮了起来。她知道，从此刻开始她的人生将会变得不同。

    世界上最庞大帝国的统治权，已经由她切实地握在手里了。

    心脏欢欣鼓舞地跳动着，越来越明显的笑意撑开了面部强作镇定的纹路，狂喜之下，她有些轻微的晕眩。

    发冠在她头上闪耀夺人心魄的辉光。

    权利高高在上的俯视匍匐在脚下的人们，带着高深的微笑，欣赏人们为了得到它做出的种种有违道德，缺乏人性的表演。只要人心依旧，权利便永远不死。

    一个又一个，总有新鲜的祭品放上祭坛，包括献祭的人自己。

    权利喜欢这样的表演，它从来不会因为残忍血腥就闭上眼睛。

    发冠红得耀眼，没有什么人工光源，却溢出了火焰一样的光华。这不祥的红光闪烁数次，又暗淡下去。

    一滴，一滴。

    又一滴。

    吉妮薇尔很吃惊　，她感觉鼻孔里在涌出温热的液体。不想在重要场合有失颜面，她赶紧抬手轻掩口鼻。

    尽可能优雅得体地进行了擦拭，然后，吉妮薇尔瞥了一眼。

    她的瞳孔一缩，面无血色。

    在浅色的手套表面，沾染的不是鼻血或者鼻涕之类，那粘液颜色似清澈，似乎又是浑浊的，铁锈色混杂着质地更黏稠的灰浊液体。

    耳道一热，她感觉双耳正往外流出什么。

    “……！！！”

    吉妮薇尔表情扭曲，几乎就要尖声大叫。可她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像是被剧痛扭曲一了样弓起，四肢抽动，最后，她的膝盖一软，无声无息倒在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皇帝查尔斯身影在她面前消散了，仿佛就是特地造出来给吉妮薇尔看的幻影。

    “铛。”发冠随之掉落，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被一双小孩子的双手捡拾起来。

    金色长发的小男孩就站立在皇帝的幻象出现过的地方，他个子不高，穿着长度及膝的深蓝近黑的成年人款式礼服，腰带和斗篷是有华丽刺绣的白金色，衬托着他长长的淡金色头发，像是绘本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他给人的印象绝不像一个偷偷穿上父母衣服的小孩，因为在稚嫩可爱的脸上，是属于成年人的神色和表情。

    有着大人表情的小男孩没有多看倒在地上一阵阵抽动的吉妮薇尔，惋惜地叹了口气。

    “哎呀，比奥德修斯还要不成气，居然连一小时都没撑住。”

    睁大的双眼中瞳孔逐渐放大，痛苦和恐惧的表情定格在脸上，吉妮薇尔·DO·布里塔尼亚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似是打从心底觉得惋惜，小男孩一脸哀伤，伸手替她合上了双眼。

    “可怜的孩子，养育至今居然没法在拯救你父亲的时候派上一点用场。为什么查尔斯的孩子们都是这种货色？”

    在场的人没有谁敢接话。

    帝国皇室成员，而且是皇位继承人当中的实权人物，第一皇女就这样像是廉价消耗品一样步上第一皇子奥德修斯的后尘。看着不久之前还志得意满的吉妮薇尔皇女被不可知的神秘力量轻易变成了尸体，怎能不叫人畏惧得不敢言语。

    刚才发生的一幕，在场众人已经不是头一回经历。

    在第一皇子与第一皇女被“消耗掉”之前，教团已经在皇帝查尔斯的血缘关系者当中选择了若干人，诱以各种让其心动的条件，驱使那些人接受发冠。遗憾的是均以失败告终，其中坚持得最久的也没有超过十个小时。

    小男孩朝宫殿的一角使了个眼色，便有一群教团仆从低垂着头快步走上前。这些人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也不敢将视线投向这名男孩。

    仆从熟练地分为两组，一部分人卖力地扫除擦拭第一皇女弄脏的地面，另一部分人抬起她的身躯迅速离开了此地。

    男孩看到宫殿重新恢复整洁，冷漠的表情有所缓和。他瞥了一眼在站下首处的老祭司。

    “好了，说说看你们找到的线索吧，我不想让查尔斯等待太久。皇帝静养的时间如果太长，迟早会发生混乱的。”

    老祭司走到小男孩面前，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V.V大人，您是唯一的奇迹与真理，愿您的荣光永存，长伴吾身。”

    祭司对男孩说话和行礼的样子，就像信徒面对他敬畏的神。保持垂首行礼的姿态，他白着一张脸继续说道。

    “我们在资料库中有找到关于……陛下的geass不受控制的情况出现时，能够完美应对的几种方案。最好的办法是，由第五皇妃玛丽安娜大人进入陛下的意识和记忆，带领陛下走出迷宫——当时让玛丽安娜大人获得那样的geass能力，就是为此种情况准备的。”

    V.V的双臂环抱胸前，面色不善。“继续说。”

    “另一个选择，C.C大人有着可以深入geass能力持有者的心灵领域并与之交谈的力量，请她加以引导，查尔斯陛下很快就会苏醒。现在我们还在寻找她的下落……所以，还有第三个的方案。”

    “我不喜欢听废话。”V.V催促道。

    似乎感觉到死神的镰刀贴在了后颈上，老祭司整个脸更苍白了。

    “选择和陛下血缘浓厚之人，成为花冠的适合者……”老祭司用有些发颤的手指了指V.V手捧的宝石荆棘发冠。“把适合者培育成容纳CODE的容器，再由您使用阿卡夏之剑，将CODE印记转移给陛下。等到成为CODE，陛下就不需要再为geass失控而困扰了。”

    查尔斯的GEASS能力是记忆干涉，能力无法关闭以后，他大多数时候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着。醒来了也是一个困在记忆迷宫里的疯子，V.V很是忧心烦恼。

    “如果第三个法子确实有效，为何还失败了那么多次？”快要失去耐心的V.V提高了声音：“我也不是那么热衷于杀戮的，而且无法承受花冠的死人真的很恶心。”

    “失败……失败的原因，目前尚未有定论，教宗大人。”

    年老祭司的脸色白得发青，脑门渗出的汗水越来越多。

    V.V烦躁地挥了下手。“够了，我不想听编造的借口。”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弯起眼角冲教团的下级神官打了个手势。

    “让我看看可爱的小侄女今天过得怎么样。”

    神官毕恭毕敬对V.V行礼，转身走向黄昏宫殿的深处，片刻后，宫殿长廊另一头传来金属当啷作响的声音。等到这声响由远及近，终于看清了噪音的来源，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孩拖行着金属镣铐踉跄着走向V.V。

    像是囚犯或者苦行者才会穿的罩衫在她身上不是很合身，四肢的露出部位空空荡荡的，纤细到好像稍微用力一点就会折断，看起来分外可怜。拴住她脚踝与手腕的金属镣铐显然不是为了防止如此弱不禁风的女孩子逃跑，因为她根本办不到——更多的是为了折磨和羞辱她。

    “娜娜莉，今天过得还好吗？”带着笑意的V.V用做作的亲密语气对她说话。“多亏了这发冠，你已经不再是个可怜的残废了，开心吗？”

    少女保持着沉默，没什么有趣的反应。

    把玩着“花冠”，V.V对被像是故意的一般展示着已经夺走许多人性命的可怕装饰物。

    看到发冠递过来，娜娜莉缓缓抬起手，准备接住。

    “跪下。”

    V.V说出没有必要的命令，源自他直接且单纯的恶意。

    娜娜丽尽可能顺从地慢慢跪了下来，她是清楚不服从的后果的。

    她被戴上镣铐带进宫殿来，已经从现场的的氛围理解到今天的牺牲者又失败了。没人告诉她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事情，她只知道，如果不能让眼前的男孩感到满意，尸体就会增加。

    V.V很随意地给她戴上发冠，就像给他养的一条狗套上项圈。

    宝石在“花冠”上闪烁，赤红的光耀眼而美丽。相对应的，少女攥紧了拳头，小小的身躯倒在地上，颤抖和哀鸣持续了一阵子，她精疲力尽地恢复了平静。CODE惊人的恢复力已经抚平她受到的伤害。

    这个过程反复上演，持续了数小时。

    在清醒和痛到失去意识两种状态之间反复了不知多少次，娜娜莉逐渐适应了言语无法形容的剧痛折磨。她只记得，收音机里播报特区日本成立日发生了惨剧，哥哥离开家里很久……之后，她睡着又醒来，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可怕地方。

    年幼时她双腿被子弹贯穿过，根本动不了，事故的发生导致她双眼无法视物，可她被带到这里之后，被迫佩戴了那个叫做“花冠”的装饰，她一度被可怕的剧痛夺取意识，再醒来，就发现眼睛和两条腿奇迹般恢复了正常。她的喜悦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因为她逐渐了解到外观美丽邪异的深红发冠是件多么可怕的东西。

    在她近日的噩梦里，充斥着在发冠下死亡的人们的凄惨模样，之前有多少人在接受发冠后惨死，她并不了解。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她似乎是最近一段时间唯一的幸存者。

    漂浮的宫殿；不见星辰日月的怪异空间；举止诡异、身披长袍的不知名教派的信众；被诱骗着接受发冠的牺牲者……恐惧和绝望在她心中不断增多，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

    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娜娜莉每天都盼望有人能够结束这一切，把她救出去。

    如果那个人是亲爱的哥哥就再好不过了。

    可抓住她，控制她的这些人，都是残暴邪异得超乎她想象的恶徒，于是，她每天都祈祷哥哥不要来救自己。

    又过了几天，娜娜丽被带入单独的房间里检查了身体，她身上没有浮现code特有的印记。听到中年女性神官的报告，V.V困惑地皱起眉，这不符合他的预期。

    “我确认一下，你是心甘情愿接受花冠的，对吧。”他询问总是以沉默应对的娜娜莉。

    女孩子低头不语，V.V只能看到她额前垂下的蜂蜜色卷发把大半张脸遮住，小小的下巴，紧抿的嘴唇。

    娜娜莉当然有哭着哀求过，也试过破口大骂和厉声质问。然而，任何反抗和挣扎都是无意义的，仅仅是让她一次次认识到自己的无力。甚至还会让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折磨变得更多，于是她学会了保持安静。

    V.V抬脚轻踢了下娜娜莉的脚。“说话。”

    娜娜莉吓得屏住了呼吸，提醒自己不要触怒这位冷酷残暴的长发男孩。

    “是的……我愿意接受它。我……接受花冠，诚心诚意，以我生命、我的灵魂起誓。”

    V.V冰冷的目光扫向年老祭司，等待一个解释。

    “流程没有出错，V.V大人。”

    祭司诚惶诚恐地回话。

    “我们可以确定这位小姐没有说谎，只要内心稍有抗拒，花冠是不会产生反应的。只有从内心深处完全愿意接受，才能够和花冠顺利连接。她正在被培育成CODE的容器——身体已经初步具备强大的恢复力就是最好的证明。接下来只要再等一等，完整地容纳CODE只是时间问题。”

    “都过去几天了，为什么她还没有完全容纳？”

    “大人，如果花冠选出的适合者是位成年人，最多一周就可以培育成为完美的容器。很明显这位小姐的年纪还……”

    “——开什么玩笑！”V.V的耐心显然消耗殆尽了，他粗暴地打断老祭司说的话。

    只见他摘下悬挂胸前的一样东西，朝正前方的暮色刺出。

    在他手中是一柄精巧奇特，只有匕首大小的细剑。随着它出鞘，整个黄昏宫殿发出了低沉轰鸣。一个印记从V.V身上浮现，像是用红色颜料把展翅欲飞的鸟勾勒出简约的线条，印记亮起血色的光，和位于神殿中轴线的某种庞大的神秘所在产生呼应。

    “——回应我吧，阿卡夏之剑！”

    V.V稚嫩的孩童嗓音发出好像将军指挥军队的号令，下一瞬间，宫殿本身和周遭空气都躁动起来，宛如凌驾所有已知和未知的存在将要浮出虚空。

    娜娜莉被吓坏了，蜷缩着身躯不停颤抖，宫殿中其他人也皆是如此。

    花冠骤然颤动着释放光芒——娜娜丽头发间，发冠像是被注入生命力的疯狂滋长的植物，快速延伸变长，弯曲伸展开，将恐惧尖叫的女孩从头到脚缠绕包裹。

    “V.V大人！”祭司迟疑不定地颤声劝说道：“花冠的适合者我们现在只有这位小姐……如果她……”

    V.V斜过去一个眼神，让身边的老祭祀闭上了嘴。

    他对娜娜丽的尖叫挣扎充耳不闻，也毫不理会身边部下劝说他的话，没有人敢违抗他。

    权力是强大者肆意压榨掠夺弱小者的利器。

    然追逐权力的人，有谁能夸口是他在驾驭权利，而不是被权利所驾驭？以速朽之人生驾驭不死的权利，不过是无法惹人发笑的笑话罢。而永生不死的CODE持有者，如果获得了无上权力会变成怎样？

    答案是，此人将会形同神明。

    不死不灭的身躯让V.V成了超越了生命本身的伟大存在，手握无上权力的他专横残忍，对帝国的影响力不亚于皇帝本人。所以他不会觉得，消耗跟他有血缘关系的晚辈有什么不对，这些晚辈的价值，仅在于作为祭品来给查尔斯的康复换取一个必要的code。

    数分钟以后，花冠恢复了原样，佩戴它的女孩有了rou眼可见的改变。

    细瘦的四肢变得丰盈了些许，身量变高，手脚和头发也长了一些。

    娜娜丽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从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模样变成更像成年人的少女。没人关心她的感受或者健康状态，即使她在刚才的改造过程中死了，教团也很快会准备好“备用品”。

    V.V又等了几个小时，等来了医学专家和生长发育学科专家提交的报告，报告结果显示娜娜丽的身体成长到了十六～十七岁之间的状态。

    “只能到这个程度吗？”V.V满脸不悦之色地自言自语，打量娜娜丽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对她的嫌恶，好像在看着一件残次品。“好可惜，只差一点点就满足容器的条件了。你也很想为了亲爱的父亲大人早日康复做点贡献，对不对？要是你的性命可以换回查尔斯……事情倒是可以简单很多，啧。”

    阿卡夏之剑在CODE手里能够轻易办到与奇迹没有什么区别的事，比如瞬间移动，比如加速人体的成长。它的用处远不止于此，但要是想发挥完整的力量，必须要由两位CODEcao控，才能完美发挥出这把弑神之剑的力量来。现在，geass教团只有V.V一个CODE。思及此处，他做了一个决定。

    拽起娜娜丽变长了许多的蜂蜜色卷发，近距离欣赏了少女害怕到几乎要崩溃的表情，V.V对虚弱害怕得快要晕过去的娜娜丽露出一个笑容。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哦～”V.V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符合他外表年龄的顽童般的坏笑。

    “你啊，很快可以见到哥哥了哦，是感人的兄妹再会，不笑一笑吗？”

    “……哥？”久未开口说过话的嗓音，尖锐干涩。

    娜娜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对方说出的话语，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虚弱和恐惧，甚至有了伸手抓住v.v衣襟的勇气。

    “不、不行……你们答应过的，绝对不会伤害到哥哥……”

    语无伦次的娜娜丽让V.V脸上的笑意更盛。

    “当然是骗你的啦，傻孩子。”

    在长发男孩的放声大笑中，少女双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也被绝望吞没了。

    之前不管她被花冠折磨得多么痛苦，她都忍耐着绝不哭泣。意识到哥哥也将会被抓到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来，娜娜丽掩面痛哭起来。

    ＋＋

    夜间，十一区总督府。

    西侧建筑的安全屋内，全身披挂武器的数名总督亲卫队士兵率先走进安全屋，检查确认了室内没有隐患，总督修奈泽尔才迈步走进来。

    房间没有任何窗户，杜绝了被远程狙击的可能，墙壁也具备抗冲击和防爆的结构，这个安全屋设置有3个出入口。现在，每个出入口都有卫兵把守，整个总督府也进入戒严状态。

    总督进入安全屋没多久，授权系统确认过没有问题的侍从们从同一个楼层的休息室搬来了沙发椅，他们还准备去搬来更多物品和生活用具，好让总督大人休息的舒服一点，修奈泽尔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此刻神情紧绷，即使坐下了也没有放松警惕的痕迹，他手中握持单兵用武器，枪口下垂。

    “……东侧建筑内人员的疏散已完成。”

    “……授权协议和多重筛选系统更新完毕，非作战人员的个人和单位，请不要离开目前所在位置，等待核查。”

    “……需要切断东面全部的照明，请让第三小队佩戴夜视仪替换第一小队作战。”

    “……以上，袭击者均已击毙，正在确认身份……”

    接二连三的讯息通过终端汇总过来，修奈泽尔逐一确认，并给出了处理意见。

    平日里，当修奈泽尔结束了一天的事务，他经常会去总督府东侧的某处休憩放松，今夜的袭击事件也是在那儿发生的。

    总督大多数时候待在阿瓦隆战舰，或者是总督府的西侧办公区域。在鲁鲁修做了修奈泽尔传令官之后，便在东侧选了个地方落脚，想也知道是为了离修奈泽尔尽量远一些。遗憾的是，他想要保持距离的对象正是总督府的主人，于是修奈泽尔几乎每天都会去鲁鲁修那边停留一会，一点都不介意对方并不欢迎他的到访。

    时间久了，这样的行动轨迹也被袭击者所利用，今晚修奈泽尔进入东侧的建筑内没多久，袭击事件就发生了。

    穿着作战服，全身披挂武器的杰雷米?哥德巴尔德将同来的几个部下留在门外的走廊里，独自走进安全屋，摘下了头盔向总督行礼。

    “总督大人，已确认参与本次袭击的来历不明人士当中至少有一人能使用geass。经初步查验，是一种不需要视线接触，能突破护目镜，甚至建筑墙体的阻隔对一定范围内人员产生影响力。”

    总督修奈泽尔缓缓点了点头。“是我方没有掌握的能力类型啊，倒也解释了为什么现有的防范措施难以抵御。”

    吉雷米亚把头放的更低了些。

    “属下得到geass取消的时日尚短，还没有充分掌握好这份力量，要是属下运用得更纯熟，受波及的人数应该可以更少才对。今晚停留在总督府东侧区域的全部人员都已经安排了看守者，我刚刚已经过去对他们做过处理，但很遗憾，我的能力对各位同僚的效果并不理想。”

    “无需自责，哥德巴尔德卿。”修奈泽尔离开沙发，走近吉雷米亚，示意他直起身来。

    “方才的袭击中我方只出现轻伤者，正是因为有你保护了大家。对方的geass能力不在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中，因此，可以取消geass能力的你是不可或缺的。应对策略中心的人稍后就到，让我们看看是否能等到好消息。”

    外部的走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卡诺恩?马尔蒂尼快步走向门口查看情况，当他折返回来，低声对修奈泽尔征询道：“是巴特雷将军，殿下。他的‘伤情’需要特别处理。”卡诺恩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吉雷米亚，这个眼神意味着，老将军也是今晚入侵事件的受影响者。

    “殿下，您看是否能让……”卡诺恩的请示说了一半就见修奈泽尔摆了摆手。

    “让巴特雷进来吧。”

    总督发话了，站在出入口的卫兵跟一个块头很大的军士搀扶着巴特雷将军进入了安全屋。年纪渐长的将军早在第三皇子担任总督时，就已经把工作重心转向管理职位，他的身体状态已经不再适合奋战在第一线　，他今晚留下来加班的那个办公间，距离袭击发生的地方有些太近了。

    身材圆滚滚的老将军半躺在修奈泽尔刚才落座的沙发上，护送他进来的卫兵们回到屋外待命。吉雷米亚对巴特雷用了一次“消除”。

    rou眼可见的速度，巴特雷的脸色变得不那么糟糕了。“修奈泽尔殿下……”可当他开口，说话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参、参与战斗后的……校验核对……”

    像是难以控制好语调和嗓音里的颤抖，巴特勒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词便不得不停了下来。面色好转，脸上渗出的汗水被擦拭掉，可是他的双眼与说话时难以自控的颤抖，暴露了他并未完全恢复的事实。

    修奈泽尔吩咐卡诺恩去隔壁房间请医生过来，再一次要求吉雷米亚对巴特雷使用geass取消。

    吉雷米亚遵照他的话做了，这一次，修奈泽尔就站在巴特雷身边，他确信自己也处于吉雷米亚的能力起效范围内。近距离对比了巴特雷在“取消”发动前后的模样，修奈泽尔得出结论，吉雷米亚没有耍小聪明。正面遭遇入侵者的时候，修奈泽尔也受到敌人的geass打击，尽管吉雷米亚很快对他使用了能力，但等到他找回理智，他认为吉雷米亚未尽全力。

    因为他能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他一阵阵心悸，不算严重，但呼吸困难和幻觉无规律地袭扰着他，这很难受。他用尽全力控制，可是手和脚仍然时不时轻颤一下。

    geass是古老神秘的特殊力量。

    忠诚心，信念，情感，个人意志……皆是无力与这超能力对抗的，只需要一个对视，一切都可以被逆转和颠覆。修奈泽尔一度怀疑是吉雷米亚背叛了——投向了入侵者的主使，或者是跟鲁鲁修达成了什么协议。

    将作为骑士的全部忠诚献给了第五皇妃玛丽安娜，吉雷米亚对她留下的孩子可以效忠到什么程度呢？会冒着极大风险在使用能力期间对一位总督做点手脚吗？

    现在看到了巴特雷的状态，修奈泽尔明白是自己想多了，他目前的各种不适，仅仅是敌人的geass消除以后的残余影响。帝国宰相的他经历过数次袭击事件，暗杀也不是没有过。对当权者而言，刺杀也好袭击也好，都不算新鲜事。

    自从了解到geass的变化多端和诡谲危险，修奈泽尔请了专业人士设计出一套可以配合电子钥匙授权的、可实时更新证书的多重验证系统。配合传统的安保系统来用，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受到geass控制的人。不管入侵者是否拥有geass能力，都有必要以“有”的前提来应对每一起突发事件。

    “您现在需要休息，将军。”修奈泽尔用安抚的语气说道。“您已经做得足够多了，还未核对的人已经被分开看管，伤者也会受到妥善照顾，我会安排适合的人接替您没做完的工作。”

    从副手卡诺恩那里得知，当入侵者全部被制服，巴特雷也参与到善后工作中。是他提议优先更新授权管理系统，又亲自看着今晚滞留总督府的人一个个重新做身份核对，直到绝大部分人都被确认没有受到geass影响，他才突然倒下。

    怀抱医疗箱的军队医师和一位穿着医师制服的小个子经过门口的守卫，跟在卡诺恩后头走了进来。他们为巴特雷检查了身体，得出结论是患者并无大碍，仅仅是突然受到了惊吓。

    “受……惊吓？可我觉得刚才我……差点死掉。”巴特雷气呼呼地反驳道，他还想抱怨些什么，被刚为他做完身体检查检查的医生制止了。

    “如果您不想要我亲笔签名的住院病情证明，您现在最好慢慢呼吸，保持安静。”

    “沃恩教授，将军的身体情况如何？”修奈泽尔表达了恰如其分的关心。

    带上新的手套，医师站直了身体。“总督大人，乐意为您效劳……将军阁下是因为，呃，简而言之，和我的同事们在医疗中心收治的十几位伤员差不多，属于恐慌发作。”

    除开医生的身份，沃恩?维德尔也是geass应对策略中心的研究人员，他娴熟地cao作助手递来的移动式电子病历，并作出说明。

    “胸闷、心悸、出汗、颤抖、手足发麻、濒死感，每次发作约一刻钟左右，发作前无明显原因或无特殊情境。患者的大多数症状在哥德巴尔德大人……关照之后大为缓解，其中9人自述有濒死感或惊慌感，若干无法分辨真假的幻觉体验，躯体上表现有严重的植物神经症状为特点。用药方案已经讨论出来了，我会请医疗中心那边尽快送过来，将军会没事的。”

    讲述的过程中，沃恩?维德尔小心翼翼避开会涉及geass的字眼，发觉到这个细节，吉雷米亚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他一进入安全屋就说出了geass这个词。他跟维德尔共事过，曾协助geass应对策略中心的研究。

    事关geass泄密的可能，吉雷米亚越想越是不安。

    看到了吉雷米亚动摇的眼神，修奈泽尔略作思考便做出决定。

    “沃恩教授，我想知道一件事——如果患者清楚知道geass是什么，会不会对他的恢复有帮助呢？”

    “会。”沃恩?维德尔肯定地点了点头。“如果能明白恐慌发作是人为因素导致的，加上心理干预，可以对康复起到积极作用。”

    “那就这样做吧，对今晚袭击事件的亲历者，还有驻守十一区的将领和中低层官僚公开geass的情报。”修奈泽尔注视着在场众人说道。

    “我想，是时候揭晓一些秘密了。”

    把安全屋当成了临时会议室，众人对于要公开哪些情报展开了讨论，卡诺恩用随身带着的纸笔和录音设备在一边埋头记录着。大约过了一小时，卡诺恩收到了传讯：安全部报告说安全楼层准备妥当了，诸位大人可以去休息。

    修奈泽尔看到内务主管领着数名侍从出现在安全屋门口，便给这次商讨画上了句号。“就到这里吧，时候不早了，各部门值守安排照旧。”

    策划袭击行动的主使还有待调查，后续是否还会有其他geass能力者出现也未可知。一行人走出安全屋，修奈看了一眼走向部下们的吉雷米亚，后者在转身的同时无言地点了点头。

    方才决定要公开的geass相关情报包含了zero的事，但修奈泽尔没有允许把十一皇子和zero的关系公之于众。他要求宣称今晚的入侵者是把吉雷米亚作为目标，能够消除任何一种geass的能力的确有这个价值。而且调查结果显示，袭击者携带的工具和武器适用于绑架行动，不适用于暗杀。

    对吉雷米亚而言，保护好玛丽安娜的后代是重要到能让他赌上性命的，修奈泽尔十分确信这一点。走在安全屋外边的长廊上，他看着黑夜中再次恢复宁静的总督府，转向身边的副官卡诺恩?马尔蒂尼。

    “我有没有遗漏什么。”

    “需要您亲自过问的事务已经处理完了。”卡诺恩在被问到之前已经提前确认过，回答得很笃定，他紧跟着又说道：“如果您想去休息，安全部建议您也留在安全楼层，总督府里里外外的清查还需要些时间，适合您就寝的房间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

    “我打算到阿瓦隆去，有劳你了，卡诺恩。”

    “愿为您效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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