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一面 与时间交易（2章）

    明日最终战后，便要分开了。

    凡人想进第三层并在一众恢复灵力的修者中生存下去，难于登天。

    自第一层第二层中结出的友谊，便要就此断开。

    有人积极备战，有人焦虑不安，有人兴奋难静，有人把酒言欢。

    小精灵坐在树枝上，为树点花，小嘴里念着：“心有山海，静而不争。”

    王修一边扇着火一边顺着道：“争强好胜，成语接龙，世子殿下，到你了！”

    姜满想了想：“胜友如云？”

    王修又接：“云心水性。”

    洛云漱看着姜满接道：“心术不正。”

    姜满脸色一变，别开脸，“你做什么一直针对我？”

    “我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很得长姐喜爱，但这只猫既不会抓老鼠，也不知如何讨人欢心。脑子不灵光到愚蠢的地步，连谁对它好都分不清。于是我便日日观察，想看看它到底有什么长处，能让长姐这样喜欢它，对它这样好。”

    “你有jiejie，为什么还偏要跟我抢阿姐？”

    “我没有jiejie啊。”

    “那你说……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讲个故事而已，好听吗？”洛云漱皮笑rou不笑的看着姜满，“你四处打听jiejie是不是天神后人，她不是你jiejie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姜满站起来想走。

    洛云漱伸出脚绊了她一下：“你心思脏无所谓，但你应不应该脏到有的人身上，你真想不明白？”

    姜满踢洛云漱一脚：“你自己存了什么好心？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在我面前装什么？”

    小精灵摇着腿，看着下面，然后又开始重新点花，嘴里念着：“心有山海，静而不争……不喜欢。”

    洛云漱在下面问：“不喜欢什么？”

    “坏人的味道。”

    “你说刚走的那个人是坏人？”

    小精灵皱着眉头，仔细在空气里闻了闻，罪人的味道怎么会越来越浓，然后思绪又断开了，重新念：“心有山海……”

    聚在这里烤rou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

    马上要结束了，有仇的报仇，有怨的结怨。

    明嘲暗讽，互相打扰对方做事。

    手上端着东西，便屁股撞屁股，几乎两个人的身体紧紧挤在一起往前走。

    小精灵们便排着队歪着身体在后面跟着学。

    “谢辞尘！你今天要是不拿正眼看我一眼，我就在你那串上面洒辣椒面辣死你！”

    旁边站着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条巨大的锁链，链条上挂着个牌子，白栀蹲下去看。

    上面写着：

    【莫给来福吃海椒，它是瓜的，要遭呛到。】

    然后旁边画着一个胖的看不清脸的狗模样的生物，箭头指着：【勒（lei四声）个就是来福】。

    白栀问：“小狗不能进秘宝大典吗？”

    如果没看错的话，画的那一辆确实应该是条小狗。

    “阔以噻。”那少年说着，将自己的手抬起来，晃了晃链条，用一口川普道：“来福就进来啰。”

    “你不带它一起来吗？”

    “安？”他低头一看，“哦吼，我狗呢？”

    疾如风般消失在了白栀眼前，满耳都充斥着：“来福！来福！”

    端着弄好的东西过来的王修问：“这是祈福的咒语吗？”

    “阿姐，这是不是好运来的意思？”那紫衣少年开朗的靠过来一起问：“我就说那巴蜀小子怎么运气那么好呢！”

    然后他也喊：“好运来！好运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也——机缘开！机缘开！属于我的机缘开！”

    蓝袍少年道：“那我要明日夺魁！夺魁！夺魁！”

    “做啥子嘛，来福不见啰，来福啊，来福！”铁链子在地上哐当当的响个不停。

    “天神保佑我来财啊！来财！”

    “谢辞尘，那天咱俩比的时候我受过伤，不算，明天咱俩也不在同一个框里，来，比一场！”

    “江挽月，你给洛家的故意刷分，我真是不爽，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和我打一场吗？”

    “谢辞尘，你为什么不讲话，你看我一眼啊！”

    王修说：“不要暴躁，谢师叔昨晚睡觉落枕了，看不了你们，也说不了话。”

    “哦原来是这样。”

    白栀问谢辞尘：“你喜欢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都可以。”谢辞尘看向白栀：“师姐有胃口吗，要不要尝一点。”

    “你小子不是说他落枕了，你耍我，老子拿你练手！”

    “啊！救命啊！”

    “来福啊，来福！”

    “老天保佑我回去之后我娘不会逼我去相亲！”

    “江挽月，打一场啊！”

    “阿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白栀：“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应该可以尝一点。哪串是你穿的？”

    “没有。”谢辞尘说着，穿起一串，“现在有了，这一串。”

    “谢师叔，我好紧张啊，你为什么不紧张，你有什么秘诀，传授给我一点儿啊！”

    “天玄门的人穿rou串都穿的很难看！”

    “你们地玄门的人赢不起，赢不起！”

    “住口！”

    “赢不起哦——赢不起！”

    “你就是他们说的很厉害的那个谢辞尘，打一架？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不敢？嚯，没人跟我说过谢辞尘长得……他妈的，我的心在跳什么东西，这是个男人啊！”

    “你看吧，上官泠，我就说谢少侠心里喜欢你，所以他身边跟着的那女子眼睛和你有几分相像呢。”

    “泠儿，你今日要是不说，往后也许就没有机会再说了。你甘心那个替身占着你的位置在谢少侠的身边吗？”

    －

    “来福啊，莫吃海椒哦，来福，来福啊！”

    “jiejie，刚才世子殿下踢我，云漱的腿肯定淤青了，你看看嘛，jiejie——”

    “你欠我一个精灵币，你得给我，你不能赖账。我不能在这里面这么久，一颗精灵币都没有拿到过。”

    “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请大家尝尝。别客气，都别客气。”

    “王师兄，算了算了，大家都没害过你……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要乱分！”

    ……

    白栀坐在水边，身下垫着的最下面一层是王修的外套，中间是姜满的外套，最上面是洛云漱取出来的刺绣精美的一块布料，她怀里抱着谢辞尘的外衫。

    坚硬的石块坐着都有点柔软了。

    她半眯着眼睛，感受斜阳微风。

    风过水面的时候，会将水中的凉意带过来。

    吹在她脸上的风，总是那样温柔的。

    手边又坐了一整排的小精灵，它们忙着自己的事情，视线一秒钟都未落在白栀身上。

    但有小精灵顺着坐在她的怀里，被她抱住，然后突然掉了冰凉的眼泪，在白栀手背上。

    “在伤心什么？”白栀问。

    “你会走吗？”

    “我会和这里的所有人一起离开这里。是因为……因为要从这样好的热闹重新归于平静，所以你们有些伤感么？”

    小精灵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你要走了，所以伤心。你还会再回来吗？”

    “不知道。但我若再回来，你们也许不会记得我。”

    “那你会记得我们吗？”

    另一只小精灵抱着她的手，“你会记得我们吗？”

    白栀摇头：“恐怕也不会。你们长得太像了，我分辨不清，只会记得你们大概的轮廓。”

    小精灵们面面相觑，然后失望的垂下眼睛：“我们很久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白栀问：“那是什么样的？”

    “有……羽毛……”

    “我没有羽毛，但我有很长的绒毛……”

    “我有……很漂亮的头发，小殿下说过喜欢……”

    “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

    白栀看着它们，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们。

    更多的小精灵凑过来，紧紧挨着白栀。

    无形的思念竟在此时有了实体，缠绕着向上，泛着金色的光芒，绕着白栀的身体。

    “但是没关系的。”小精灵小声说，然后抬头看着白栀。

    白栀便轻声问：“为什么没关系呢？”

    “因为我们在这里，殿下才会回来。”

    坚定又充满希冀的语气。

    白栀不免为它们感到难过。

    又将会是多少年的等候呢？

    她问：“是谁这样告诉你们的？”

    “告诉什么？”

    “你们的帝女殿下会回来的事情。”

    “是时间。”小精灵说着，小手牵起白栀的指尖，其它的小精灵也伸出小小的手指，对准白栀的指尖。

    “是时间，时间告诉我们的。”

    光亮顺着它们的手指往白栀的身上走。

    白栀看见了光斑，它们散落在空气中，形成无数个小点。

    这些小点延伸出光柱，光柱们交织在一起，连成线。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

    变幻太多。

    白栀的眼睛跟不上！

    然后小精灵的手突然抽走了。

    眼前一切消失！

    白栀竟体力不支的向一边歪倒，她用手撑住身体，闭上眼睛缓了缓。

    刚才那些是什么？

    它们口中的时间么……

    还是……秘宝大典运转的秘密？

    “殿下就快要回来了。”

    它们说完，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快乐会忘记的很快，但同时，难过也会忘记的很快。

    这样也很好。

    明天的那一场大战，说实话，白栀有点紧张。

    但小精灵们靠着她，轻声哼着歌，帮她将那些紧张的情绪都缓解开了。

    “我们等的人，会很快回来吗？”一只小精灵问。

    另一只小精灵说：“我们等的人，会很快回来。”

    白栀问：“回来之后呢？”

    “我们可以见她一面。”

    “一面？”

    “嗯，一面。”小精灵点头。

    “一面就够了吗？”

    “一面已经很珍贵了，这是我们，和时间的交易。”

    “……用八百余年的等待，换一次见面吗？”

    小精灵摇摇头，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一面，会再见一面。”

    它们又忘记自己在说什么了，只安静的挨着白栀。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