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过,就该被原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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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衍被派清缴凶兽,剑斩落时,挑出了一块沾满凶兽血液的玉佩。 那块玉早在磕磕碰碰间变得残破不堪了。 但沉衍一眼认出,那是天罗神子双生诞下后,国君赏赐的。 它的身体,是国君指明要沉衍带回去的。 沉衍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它。 国君说过,他的生母被凶兽所杀,所以眼前这只,是杀他生母的凶手? 那凶兽目光温情的想要靠近他,释放出善意。 沉衍冷漠的往后,“你也是这样诱捕我生母,杀害她的吗?” 那凶兽怔住了,似乎很震惊,又很迷茫。 看着竟有些可怜。 但沉衍没有犹豫,一剑刺穿凶兽的心脏,再利落的斩其命门! 凶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又很快欣慰的露出难看的笑容,抬手还想再抚摸他的脸。 可还没能碰到他,他便将剑冷冷拔出。 “孩……子……”它说:“我……我的……孩子……” 沉衍眉头猛地一跳,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在它已经兽化了的身体上,看见熟悉的胎记。 剑从手中脱落。 他震惊的看向那只凶兽。 在它眼中竟没有对他的仇恨,只有满满的爱意和泪水。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不! 不!! 他蹲下身,被那只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住,然后艰难的抱住他,就像以往他们每一次见面时那样。 “孩……” 最后一个字未能出口,它已经咽气了。 这一夜,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母亲。 以这种方式。 以这种……他不能接受的方式。 …… 沉衍这天没回去。 他在这片林子里坐了一整夜。 击杀的妖兽究竟是什么? 他守护的……又究竟是什么? 回到王宫,白栀立刻从房间里小跑出来,扑进他怀里:“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 他紧紧回抱住她,像抱住了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有这束光在,他的世界就不会塌陷。 白栀将舍不得喝的rou汤端来给他,说:“这是王君赏赐来的,好香的rou,想留给哥哥一起。” 清女使道:“是此次斩回来的那头凶兽制成的,王君说它的rou大补,特送来给小殿下补身子。说起来,这也算是您送给小殿下的,是您猎杀的。” 他手脚冰冷。 看着眼前不谙世事的白栀,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知知……” 她连忙将碗放下,过去牵住他的手,紧张的看着他:“哥哥,怎么了?” 他该如何开口? 最后只道:“别喝,倒了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她向后退了两步,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下意识的往清女使那边躲。 他眯着眼睛,陌生的看向她——她不愿意倒,甚至为了一碗rou汤躲他? “哥哥这样看我,我害怕……”她吓得抖了一下,rou汤淋在手背上,下意识的准备用嘴去舔,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力道大得让她觉得疼。 手腕脱力,那整个碗都掉在了地上。 她不解的望着他,又躲避着他的眼神——她真的害怕。 然后手腕上的力突然松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拉着到水边,帮她洗手。 一遍又一遍的洗。 洗到她细嫩的皮肤发红,手又烫又疼,痛出生理性的眼泪。 “哥哥,我不吃了,真的不吃了……哥哥。” 他好像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的双手,视线动了动,再一次将她的手摁进水里:“洗干净。” “已经干净了……” “……” “哥哥,好疼……” 清女使将白栀往回拉,沉衍不松手,抬眼看向清女使时,眼里带着冷漠的杀气,“松开。” “小殿下……小殿下她只是挂念您,想您补一补身体。她若做错了,也是无心之过,您何必这样欺负她?” 无心之过。 无心。 就会被原谅吗? 会吗? 谁来原谅他?原谅这个手刃了生母的他? 白栀怯生生的靠近他,自己把手放进水里洗,一遍又一遍。 又轻轻将他的手也拉过来,帮他仔仔细细的清洗一遍,然后擦干,将他的手捧着端起来,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哥哥也洗干净了。” 他怔怔看着她。 又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还能见到那些凶兽身上的体液。 然后她通红的小手盖了上来,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张了张嘴。 尚未说出话,便被她轻轻抱住,“哥哥不要讨厌我……” 岂会讨厌她? 他只在恨他自己。 她又摇摇头,能感受到她的鼻梁在他胸膛上左右蹭着,声音也闷闷的:“我喜欢哥哥,哥哥不要讨厌我……” 手…… 她的手,疼吗? “对不起。”他抱紧她:“对不起……” “没事的,哥哥。” 谁来原谅他? 不知道。 但白栀从不会怪他。 凉国的夜,总是很长。 这夜仍旧如此,长到好像熬不过去。 熬不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