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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大家都看得出来,应师傅这几天心不在焉。 当然,并不是指工作上的,有夺百冶野心的工匠并不会在工作上打马虎眼,但是他显然在工作以外的事情更不耐烦了,据不愿透露姓名的新人匠人控诉,每天遭受应师傅的臭脸和阴阳怪气就已经够恐怖了,好歹因为对方实力在那里也确实不吝赐教,所以他们都愿意老老实实的当孙子,但是,但是这几天气氛也太恐怖了吧,谁惹着这位爷了现在跟他交班就好像在上刑,这是精神损伤,得加钱! 不过在看见那个金眼睛云骑军也被应师傅一视同仁的怼了之后,大家心理平衡了不少,嗨呀,人类小小的幸灾乐祸心情嘛。 应星心里有点乱。 他细细的把两人认识的这几年过往捋了一遍,细细一对比,他相当悲哀的发现自己对她居然知之甚少——尤其是私人生活。他们来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这几年对方已经完完全全渗到了他的生活里,就连他宿舍都放着对方的一堆日常用品,可他除了知晓对方姓甚名谁是个学生,其他的似乎全是空白。 她其实很爱唠,从校园八卦到社会八卦甚至哪来了只流浪猫哪里又开了家小吃店她都会提一嘴,但她从没谈起过自己相关的事情,她的家庭、她的朋友、她的过去、她的未来,应星不好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客观来想几个月的确并不足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人完全坦诚相待,可应星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完全了解他的生活,她已经自顾自的在他生活中占了相当重要的分量,但是他或许只是她朋友中的一个,或许也算不上朋友,只是这个自来熟的混蛋诸多熟人中的一个。 想到这一点应星就觉得脑袋有些嗡嗡响,这完全是无解的问题,他怪不得谁,只是觉得这实在不公平,让他无端的冒火,应星想找那家伙谈谈,可那家伙下一次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一想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怎么办呢,他能怎么办呢,至少——他想更了解她一点。 负面情绪总是会以一种平方的方式叠加起来还消解不掉,于是应星师傅的低气压便无情席卷了周围无辜人士。 24. 我在家多磨蹭了几天。 毕业事情也蛮多,办证啊驾校报名啊学校乱七八糟的事情啊顺便还被朋友拉去打了个耳洞。过了几日相当标准的现充生活,我突然想起来有人好像被我扔脑袋后头了。 …………等等,坏了,坏了! 我紧急要了份k记又点了两杯咖啡,拿出来当年考体育时跑八百的状态,蹭着客运星槎到了工造司。 应星不在宿舍,看来在工作,等会儿他好了,要是他也带吃的回来还能正好凑一起吃个饭晚上就不用吃了。 我打量了一圈他的屋子,嗯……突然发现,应星自己增加的东西好像只有一摞摞资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杯子啊各种花哨装饰啊全都是我的,甚至床上还有一只萨卡班鱼鱼。 ………………哈哈,稍有心虚。 我到的时候这里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应星回来的很快,哇,他一推门就是一身的低气压,看见我愣了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在,紧接着他身上气压更低了——啊啊啊我更心虚了啊! 总,总之先道歉。 “咳,那个,我这几天确实有事来着……”顶着应星的死亡注视,我越说越没底气,声音弱了一下,又很努力的试图理直气壮起来:“你别这个表情啊超级唬人的,再说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 “哦——你找我来了。”好好一句话应星的语气阴阳怪气,他轻嗤一声,过来坐下。 ……ooc了吧,应星你是这种性格吗? “尝尝,来k记整点薯条,我带了汉堡。”美食是消融隔阂的好方法,我果断抽了根薯条怼他嘴里,努力让室内压回升:“这么晚下工,你不会还没吃饭吧?也不在宿舍屯点吃的。” “如果你是说那种重油重盐只有劣质香料味道的所谓面食,我拒绝。” “不是,你怎么就对方便面意见这么大……算了,我不是说方便面啦,像面包什么的,你们这里应该也有方便储存的食物?” 没营养的垃圾话闲聊令人心情放松,配上应星已经被练出来的下意识犀利吐槽以及他并不能听懂的烂梗更是效果翻倍。应星实际上是个相当好脾气也相当好哄的人,明明刚才还是一副非常低气压的样子,稍微顺一顺毛大部分气性也就全都捋的服服帖帖。 他长相明明不凶,眼睛也是很温柔的紫色,红色的耳坠衬的他很文气,但是由于总拧着眉毛,于是整张脸都被带的透露着不耐烦气息。 这样一个人本身就很有吸引力,不是景元那种天生如沐春风的亲和力,也不是白珩那种大尾巴一样毛茸茸暖烘烘的热情,他有点像腊梅树,像小亭子里绕着水泥柱的花树藤,他就在那里,总会有人为他驻足,总会有人试图伸手抚摸他的叶与茎,当然亦会有人想要折枝铲根,也有我这种过来摘两朵花又会顺手浇浇水的人。 而现在呢——我比较想让这棵树藤攀着架子爬到我院子里来。 25. “应星应星,你听我说,咱们得谈谈。” 应星几乎没看见过她这么正儿八经的样子。 看多了她笑眯眯模样,严肃起来反倒不适应了,紫色的眼睛对上深颜色的眼睛,他有点不自在的挪开眼神,示意对方自己正在听着。 她说她那天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她说那都是你朋友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呀,她说他无论如何都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当然是不一样的,然后她又说—— “应星,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这样较劲呢?” 她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就好像在谈论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随口评价一下今天的天气。她又说你只是被我的特殊迷了眼啦,你不该把这份注意力都放在我这里啦,说咱们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呢,你这样蛮亏的呀,应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点点充了血嗡嗡作响,腾的一下推开椅子坐了起来,现在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那家伙抬头看他,还是那么安静的表情,她说应星你太容易意气用事了,应星满胸腔都是火气一直烧到了大脑,他咬着牙说你凭什么这么无所谓呢,你凭什么这样去评价一段关系呢?我们好歹是朋友,我不管你怎么想但在我这里那就是好些年了,你怎么能…… “你难道没有心的吗?” 话就这么脱了口,看到对方表情突然僵了下,应星才惊觉这话怎么都不该说出来,他立刻懊恼的哑了声,僵硬着坐下来,又急急忙忙的找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我……” “我知道。”她居然笑了起来,站起来往他这边探身,双手搭到自己肩膀上:“但是应星,你得知道,这里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游戏。” 是的……她在这里和不存在几乎没有区别,人如何能把这样的地方试做现实呢? “可是你——你们都是真的存在的,这对你完全不公平,你付出了比我多好多的时间,可是你完全没办法了解我的世界,我甚至有可能哪一天再也不来了。”她语气轻飘飘的,最后留下来一声轻叹:“这对你不公平,应星。” 应星彻底哑了火。 他不喜欢她现在这个表情,这根本不像她这个年纪,简直像是那些自以为千帆阅尽的长生种老家伙们。 “我没有和自己较劲,也并不觉得这不公平。”应星花了些时间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诡异的平静下来,甚至觉得脑子简直从没这么清楚过。 他们认识的时间全都是真实存在的,她的的确确陪他度过了一段不那么美妙的少年时光,也许她认为她只是在游戏里开启了一条新路线,可对于独在异乡的应星来说那是相当珍贵的陪伴。 而且…… “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那你根本不会这样说出来。别扭的那个人,实际上是你。” 应星伸手虚虚的扶在对方耳侧,紫眼睛再次对上了深颜色的眼睛:“我没想那么多,的确,那天我觉得不愉快,毕竟你把注意力完全放在那群家伙身上了,但我现在只是想……我似乎完全不了解你,可这也算不上晚。” “……你这话好怪,好像要跟我谈似的。” “难道不行吗?”应星不假思索,是啊,他要做最特殊的那个,最了解她的那个,最理直气壮的和她能站一起的那个,这样想来还有什么别的位置吗? “你最好是清醒着说的这话……”她沉默了一下,凑上来亲昵的头抵着头,眼镜有一些碍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应星,应星,你可千万别后悔啊。” 26. 语言是很神奇的一门艺术,或者说神奇之处不在语言本身,而在于所使用的情景、说出口的语气、以及一些些相当微妙的东西。 对于生气的人最忌冷静的分析,感情之间最说不得斤斤计较的对比,不合时宜的贴心只会给人沉沉的心理负担。 不过我得申明!我可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心理cao控大师,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真意的大实话,我只是擅长让大家都交流的更愉快一些。 而且……这种事情都顺着自己想法走的感觉的的确确让人有种轻飘飘的得意感觉。 应星生气也很好看,刚下工没打理的银灰色头发乱糟糟,眼睛发着红,莫名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狼犬,小时候我被大狗吓得撒腿就跑,现在面对愤怒的应星却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这么倔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在因为我而生气,因为我而愤怒,他主动的把他心里的一点点脆弱袒露给了我,他因为对我的一句失言露出那样懊恼惶恐的表情,他说愿意同我缔结联系,他说他想了解我——还有比这更让人愉悦的吗? 他完全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我想我也差不多,那双漂亮的紫水晶眼睛在发亮,我同他额头贴着额头,努力压着语气里的雀跃:“应星,应星,你可千万别后悔呀。” 应星呀,你别想后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