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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第三回



    俏儿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给亡夫守贞的心。

    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丈夫在生的时候对她温柔体贴,一心一意。

    听过其他女工姐妹的家事,她觉着,她跟她的丈夫虽然不是什么「自由恋爱」,但也是恩爱夫妻吧?

    哪怕丈夫人不在了,她的心也还在他那里。

    怎麽会?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一头陷在自己思绪的俏儿,没注意这会儿的三楼,迟迟没有新的动静。

    福昇回到三楼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正坐在窗边吸烟。

    黑棕色的细烟杆,将捏着它的葱指丹蔻衬得莹白艳红,颓靡又醉人。

    “味儿太冲了,开窗透透气儿,不介意吧?”女人看到福昇回来,手撑在窗台上托腮道,嫣红丰满的唇勾出魅人的笑。

    福昇没有说话,转身关上了门,坐到房间另一边的小桌旁,抽出一根香烟吸了起来,旁边地上散落着碎瓷片。

    女人瞅了眼那堆瓷片,吸了口烟,吐出烟圈,淡淡一笑:“前头来的是谁?动静够大的……”

    “杜爷的千金。”这回福昇应了话,也只是短短几字。

    “怪不得。”女人又吐一口烟,烟杆里别进的香烟也燃尽了,她反手在烟灰缸扣了扣,便将烟杆在窗台放下,站起身向福昇走去。

    “要缓缓?还是今晚不得行了?”女人走到福昇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葱指扣起他的下巴。

    “不得行了今晚可以不来吗?”福昇没有反抗女人的动作,但眼睛别向一边,并不看她。

    “你的手和嘴巴又没有坏。”女人扯起一抹笑,妩媚透骨却并无情意,扣住福昇下巴的指尖使力,别有意味地用力捏紧。

    “还是说……换了个灯泡,连心思也换了?”女人俯身,红唇凑到福昇嘴边,印着他的唇轻道。

    福昇的眼神回转,和女人脸贴脸地对视,片刻后,两指一掐,灭了香烟扔到地上,双手捧住女人的脸颊,狠狠亲了上去。

    女人也不甘示弱,在福昇起身边亲着她边将她往床上带的时候,将他身上本无多少的衣物用力撕扯,“刺啦”一声,那单薄中衣的衣袖便整个断开,被女人扔在地上,露出福昇在码头经年搬货而练就的粗壮手臂。

    头顶猛然再次响起的“嘎吱”声,惊醒了胡思乱想的俏儿。

    对!福昇是个干这种买卖的男人!

    他对小杏好、对春姨好、对自己也好,可他——卖的是自己的身子啊!

    不愿意再想,俏儿甚至后悔起今晚叫来福昇帮忙换灯泡。

    生生地污了自己的耳朵,听了那些不该听的话去!

    俏儿抬手捂住自己双耳,想要阻挡头上愈发激烈的晃响传进来。

    可无济于事。

    她越不想听到,那些动静就越发清晰地,一丝不落地统统灌进她的耳朵,叫她无处可逃。

    “噌”地起身,拿过水盆香胰子,俏儿夺门而出。

    今夜春楼里只有她和福昇,还有不知哪位阔太。

    锁上大门后,俏儿没有喊那声「搓凉水」,但小天井响起的哗哗水声,也能叫人知道底下人在干什么。

    三楼的房间里,女人衣襟敞开,雪脯呼之欲出,骑在被她撕得精光的福昇身上,散开的高衩旗袍盖住了他们结合之处。

    女人双手撑在福昇胸膛——这是她最爱抚玩的一处。

    听得楼下传来泼水声,女人小口喘气,媚眼如丝,俯睨福昇笑道:“你心尖尖上的小寡妇又受不了去冲凉水了……”

    福昇倏然收紧扶在女人腰上的手,停了耸动,叹了口气,“别乱说,她和我们不一样。”

    女人却不恼,就着这姿势,俯趴到福昇身上,和他脸贴脸,身子贴身子,美目微阖,不紧不慢地前后摇动,葱指在他胸膛绕圈抚弄。

    “都是人,哪里就不一样了?”

    福昇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她要找男人,也得找个能给她安稳日子的。”

    “嗤……”女人不屑地一笑,停了动作,重又坐起身,捏着福昇的双颊,掰过他的脸。

    “你也知道她要找的是男人,不是劳什子安稳日子,我看她自己就把日子过得挺安稳的,用不着谁施舍给她。”

    被强行掰过脸,福昇只得和女人对视,定定看了女人一会儿,终是笑了下,带着丝讽意,“她和你们不一样,她是个好女人。”

    啪!

    女人一巴掌打歪了福昇的脸。

    福昇没有动怒,甚至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女人起身,退了出来。

    “嘶!”剧烈的疼痛猛地从身下袭来,福昇撑着手肘,一下半坐起身,看向女人。

    女人抬眼对上福昇愤怒又带着惧意的目光,做了个弹钢镚儿的动作,戏谑地笑道:“被我这样弄了,它也还是没舍得软乎呢!”

    “你们这些男人真是最爱嘴上说着一套,身子做着另一套。”

    “爱玩女人的男人叫「风流」,爱玩男人的女人就成了「人尽可夫,不知羞耻」。”

    “男人对着女人的身子起心思,那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对着男人的身子起心思,却叫「风sao浪荡水性杨花」。”

    “男人做了大事叫「不负众望」,女人做了大事却叫「牝鸡司晨」。”

    “就那么害怕女人抢了你们男人的威风?害怕得只要女人一做和你们男人一样的事儿就得被泼脏水叫「坏女人」?”

    女人下了床,走到福昇面前,捏着他的双颊,对向自己,咬牙切齿地笑起来,甚至显得狰狞。

    “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福昇,你以为有多么容易?”

    “帮里那些食古不化,早该扔到焚化炉的老不死,你又知道他们有多碍事吗?”

    “现在,你在这里,和我轻飘飘地说什么「好女人」?”

    “你们这些男人他大爷的懂个屁的女人!”

    女人一把拽起福昇,捏住他的下颌,要将他扯向窗边。

    福昇大骇,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抬手要扯开女人钳住自己的手,可女人发了狠,力气极大,居然让福昇挣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