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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执》 失去意识的时间不知有多久,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柳星闻勉强睁开眼,便只剩下自己,孤零零躺在船舱地面上。抬手摁住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他左肩至胸口处被剑气划出深深的伤口,再偏两分就会当场穿透心脏。他周身还有其他的许多细小伤口,来自不同门派的武器,如同吞噬一切黑雾,将这颗即将陨落的星子撕咬得皮开rou绽。 他身处的这叶孤舟,乃是镜天阁常使的船舶,中等大小的水量胜在十分结实,完全不惧于东海极烈的风浪。航速极快,只要有幻术催动,无人掌舵也可自行。柳星闻身上的伤口已经被草草包扎过,洒了止血散,只是胸口那道伤口太深,纵然是上等的伤药,也依然不停往外渗着血,十分可怖。柳星闻提起声音唤了两声,并无人作答,他心下一沉,强自运气探查,果然是空无一人。想来是侍卫离开或落水之前,催动舟船自行。 船舱之外,天际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倾轧而来,是天之将倾的模样。海面茫茫,天海相接之处,竟只剩下柳星闻独自一人,漂泊着,不知这艘船要载着他去往何方。 或许……是死亡吧。 海风冷飕飕自窗口灌进舱内,阵阵寒气让这场景看上去更凄凉几分。 柳星闻过去从不曾畏惧孤独,实际上他甚至十分享受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之感。他命星长庚,本就是杀戮带煞的孤星,又岂是凡人可以比肩?太白独耀天幕之上,柳星闻越耀眼,其他星子便越黯淡,唯有一轮明月,自有天地而亘古今,与他交相辉映,光芒交缠从无止休。而如今星芒已落,他甚至自己经脉紊乱,真气逆行攻心,若无功力深厚者出手,定然真气爆体而亡。原本可以助他之人,不论是墨先生南问雪,还是本该挡在他之前的东钧西铮,都是凶多吉少,甚至整个东海镜天,只余他一人。 无人可用,无人能救他。 死亡之前,他竟前所未有的感到孤独,不甘就这样死去,落尽星辉,再不能追逐那抹月色。 柳星闻伤得不轻,重伤之人,对周身环境更加敏感。这船漂在海上,随着波涛起伏时还好,如今船身猛地一震,停了下来,似乎是靠了岸,却将他整个人震得不轻,一翻身趴伏在座上,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他缓了片刻,强撑着调息吐纳,硬是让原本在四肢百骸乱撞的真气稍平顺几分——实在是不知外面是何模样,而做强弩之末,让自己有力气能提起手边唯一的武器。 纵使如此强运内力,只会更加缩短他的生命。 他宁愿死,也不要做任人宰割的牛羊。 柳星闻提起剑,踉踉跄跄爬下船头,外面却是风平浪静,空荡荡只有雪白浪花来了又去。举目四顾,只有一座石塔兀自伫立,塔尖被浓重雷云雾气重重围住,隐约可见顶部已经有残缺。塔身有一人粗细的玄铁铁链接四极石柱,稳立于天火雷炎之中,不动如山。 柳星闻一怔,几乎要笑出声来。 俯身大笑的动作牵扯伤口,他又咳嗽几声,缓缓擦去嘴角的血沫。 竟然是蜃龙岛。 昔日柳星闻狂妄无匹,亲自拟定了借助蜃龙出事毁灭东海诸岛之计,逼得赵思青出手,在此岛与镜天阁一较高下。时隔多年再见,那人容颜不变,温和俊逸,一如天上谪仙。赵思青的剑道之境,却比柳星闻所想更加精进。昔年赵思青仅凭一根枯枝,便现云中龙啸之声,如今他依然持着枯枝,却是龙影现世咆哮七海,破镜天幻术,将柳星闻先前谋算击得粉碎。 想到赵思青,他又沉郁几分。柳星闻追逐了月亮太久,触不可及的距离是如此难以跨越,以至于他越发心浮气躁。 而现在,疼痛诱惑着他,疼痛同时唤醒了他。因为重伤而变得迟钝的身体,或许是心中的不甘作祟,竟然恢复了几分过去的敏锐。柳星闻察觉到视线所及,塔下珊瑚丛中,依靠着的暗色身影。他眯起眼仔细看去,那抹身影肩头披覆一层厚实毛领,毛色雪白,垂挂黑银之饰。 柳星闻原本疲弱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他死死盯着那抹玄色身影,再熟悉不过的纹样,他曾经无数次透过镜石凝视……随后一抹灰发再清晰不过地映入眼中。柳星闻顾不上周身疼痛,快步直奔过去。 ……赵思青。 他扑倒在赵思青身旁,伸出的手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微颤动,极缓慢、极轻地落在赵思青面颊上。触手一片寒凉,那人如同东海深处被封冻千年的寒玉,冷得没有丝毫活人气息。但这是赵思青,曾经、实际也是长久未来中的天下第一剑,是柳星闻求而不得的明月。他眼帘紧阖且呼吸微弱,黛色长睫垂着,随着每次虚弱的喘息,蝶翼般颤动。 柳星闻手指下滑,拂过他高挺的鼻尖,落在柔软双唇之上。饱满的唇瓣此刻完全失了血色,这让赵思青看起来更像个精致的接吻人偶,而非闻名天下的剑客。 零星的雷火自天际坠落,在蜃龙岛四周炸开眩目的光亮,这天地间壮美的景致,此刻却如同迎接亡者的烟火。柳星闻在一霎间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已经死去,若非死亡降临,如何有这般生动的美梦呢? 他用了几分力,让那人虚软无力的身体倒进怀中,相比清醒时的拒人千里,此刻的赵思青显得格外温驯。他的身体是那样柔软,全然信赖地偎着唯一能够依靠的胸膛,即使是柳星闻过往的无数梦境里,也从未出现过如此美丽的画面。 柳星闻拥着他,安静地听着他的呼吸,每次的吐纳都显得那样急促又虚弱,不需要多长时间,柳星闻就已经断定,此刻的赵思青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柳星闻此刻兴奋到有些混乱的脑海,三绝剑。 是了,赵思青以己身镇压三绝剑,纵使关窍处有剑魔顾听雷相助,可赵思青镇剑远非一日两日,三绝剑气入最终入体,并且很快影响了他的奇经八脉。此事纵然瞒得过龙吟上下,却难逃镜石日以继夜的窥探。 多可笑啊。 柳星闻想,两个将死之人。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线生机,一些想法,一个疯狂的念头。那些被他刻意无视,总觉得自己会有办法的真相,终于在此刻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 赵思青很快就会死去。 死亡,就是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他的灰发,他掩在袖中细白的长指,缓缓行来时隐约可见的足尖……整个人都不复存在。纵使镜天阁拥有了长生秘术,能够在不久的将来让柳星闻死而复生,可那时,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一个赵思青,让他追逐,令他渴望,使他辗转难眠。 这念头令柳星闻几乎要疯掉了。 他怀中抱着的人,也要死去了,而曾经不可一世的星海天锋却束手无策。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要留不住,又拿什么来救赵思青?又或者,赵思青活着,自己去却死了,那些从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也将永远埋藏在黑暗之中,不被明月所照。 柳星闻所有的爱恋欢情,此时竟成了世间最骇人的一种感情。那些自私与占有,压过了感情中所有足以闪耀光辉的美好,如同星坠的至暗之刻,将那抹苍白的月色一并吞噬了。 柳星闻低下头,重重啃咬赵思青苍白的唇。他的亲吻惶急而粗鲁,完全不见世家子闲逸悠然之风,而是一头兽,因为太久的节,早已经忘记了应如何慢慢将猎物吞吃入腹。赵思青惨白的唇很快染上了血色,许是被咬地痛了,他的眉心轻轻蹙起,原本安分垂着的手凭着本能扶上柳星闻肩头,做出推拒的模样。只是那双极漂亮的眼眸依然阖着,不见清醒的迹象,倒叫柳星闻多了几分遗憾可惜之情——若此生中这是最后一次,他倒希望能将赵思青情动时鲜活的模样刻入骨髓,碧落黄泉,至死不忘。 他的手往赵思青脑后探去,摸索着解了用来束发的一截金线,拆了发髻,任凭黯淡的雪灰色散了赵思青满肩。与肌肤同样冷冰冰的发丝冰川雪水般流淌过柳星闻指间,引诱他握了满把。他已经追逐了太久明月的辉光,于是在终于将赵思青抓在手中时变得无比贪婪。 头发散开了,随后被金线银线装饰过的玄黑衣物。布料被柳星闻信手扯开,包裹住的线条精致的脊背随口被满是剑茧的手指抚摸,如同在摸一尊精美却易碎的美人瓶。常年不见光的肌肤固然是玉洁如雪,可仔细看上去,却让赵思青更加寡淡疏离了些。那抹温和笑意消失不见,此人无欲无求的真实内里展露于人前,不沾惹红尘的模样,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白日飞升。 而柳星闻不允许他抛却万丈红尘。 于是柳星闻更加急促地侵占。从前也曾臆想过包裹严实的衣物下该是如何的鲜嫩颜色。可又认为即便世间最妙之笔法,也难描摹真正的赵思青一二神韵。他只能去想谪仙岛那夜赵思青的笑容,还有同自己讲话时沉稳不变的嗓音语调,反而比幻想中的模样更加清晰立体。柳星闻不曾见过赵思青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可若是以月色下流光花的曼妙去比拟眼角眉梢一段温软风情,大抵总不会差得太多吧? 而比起他癫狂与餮足,赵思青却是一梦一醒,不知何年。 赵思青在昏沉的识海中沉浮,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更像是一具被三绝剑气cao控的空壳。柳星闻的缠绵亲吻,都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赵思青只是恍惚着,努力想从混沌的意识中挣出些许头绪。 柳星闻解开他的腰带,失血过多的身体并不比赵思青暖上多少,凉得令正迷惘的灵魂都轻轻瑟缩。 ——是了,监视蜃龙岛的弟子传信,镇岛铁塔似有异动。事关东海万千生灵,赵思青不敢等闲视之,又同样痛惜龙吟弟子的性命,于是自己亲自前来。 柳星闻冰冷冷的长指探入他腿心,分开赵思青双腿,这双腿生得实在很美,修长有力,丰腴而线条流畅犹如一幅起伏绵延的绸绢。赵思青的身体轻轻地颤,脸颊泛起浅淡红晕,闭合的唇终于张开了一道狭窄细缝,泄出丝缕融化般的轻哼。 ——只是三绝剑气入体,今日的赵思青已非昔日的赵思青,他的剑意依旧了凛然,蜃龙岛的潮汐与雷暴却产生了莫名之气息,令赵思青体内本被压制的三绝剑气再度爆发出来。 柳星闻清凉眼眸被阴骘填满,他不错眼地盯着那秘处,在他眼中那如同被剥开表皮,露出旗下雪白鲜嫩果rou的甜美荔枝。这具美丽的身体,他并非没有从镜石重看过,只是赵思青对自己身体之秘极为留神,哪怕是练剑之后更换汗湿的里衣,也会绕到以四面屏风围拢出的空间进行。柳星闻首次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放慢了节奏,他以指尖轻触赵思青阳根下那口嫩生生的、紧闭蜜xue,格外轻柔地来回摩擦着入口,不愿意自己的急躁令那处受伤。 ——现在想来,当是又另外的势力盯上了蜃龙岛,就如同当年禁卫借海寇之手,在东海上屠杀南氏一族。赵思青不知自己是否也是对方眼中的黄雀,只是拼尽全力抵抗着经脉寸断般的痛苦,再度以剑气斩杀盘踞于塔内的东西。 内里逐渐变得酸痒起来,赵思青从未体会过这样难熬的酥麻,好似比三绝剑气带来的痛苦更让他不能抵抗。他在迷蒙中感到柳星闻两指探入了内腔,正在细细研磨着从未被触碰过的嫩rou,带给被无视已久的腔xue前所未有的酥美。剑客往往骨节粗大,手上满是剑茧,柳星闻固然娇生惯养,却也是如此。他那粗糙的指腹在慢慢在阴xue内抽送,带来的滋味儿委实愉悦至极。赵思青不住摇着头,绢丝般的雪灰长发乱乱地黏在盈霜欺雪的脸颊上,黑真真的长眉蹙起,似是痛苦又似欢愉。 ——人人皆知龙吟之剑荡魔护世,可知难行易,又有几人真正明白龙吟弟子为此付出了多少。自塔上跌落的痛未曾消散,三绝剑气侵蚀经脉之苦更是难以言说。赵思青并不畏惧死亡,可在突兀来临的终日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三绝剑气入体之时便开始侵蚀赵思青全身经脉,包括孟临渊在内的前任剑主,无一不是被剑气阻断了阴阳小周天的运转。 赵思青固然神志不清,身体本能的反应却还在,伸手推拒着柳星闻愈发贴近的身体,双腿也在青年腰侧踢蹬挣动。柳星闻却是神志清醒,甚至在漫长的亲吻之后,精神比先前更盛了些。他此刻来不及细想是何缘由,只晓得自己与赵思青亲密地交换过口中的津液,胯下那根硬得几乎是失态了。他也并不在乎于赵思青面前失态,甚至乐意表达出自己的渴慕,俗语总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如今柳少阁主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死前能与赵思青做上一回风流鬼,也算半分心愿得偿。 ——昔二仪未分,瞑幸鸿蒙,自盘古氏开天地而分阴阳,日升月恒,始为大道。后风太昊创先天八卦,太极混沌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一阴一阳谓之道,亘古以来万物之变无外乎如是。天下武学纷杂,究其根本,便是武者体内阴阳小周天运转不休,将人体内潜能激发而出,超越常人,成就或高或低之技艺。而三绝剑,春秋战起,吴越争霸,多少名剑兵戈一时喧嚣,金戈铁马,终归沉寂。这柄与工布剑同出欧冶子之手的利刃,辗转流落至今。欧冶子所铸之剑极其霸道,三绝剑又因铸造金石出自小次之山,生于凶兽朱厌足下,故而所邪更甚。朱厌白手赤足,是至阳至烈之兽,人间现则大兵。它足下赤铜也沾染盛阳气息,三绝剑气刚猛,剑主体内阴阳二气失衡。阳盛阴绝下人体难抵升阳之势,阴息干涸,阳息炽烈,终至经脉阻绝,神志癫狂。 赵思青不知自己为何能撑到今日,可三绝剑不能使他疯魔,柳星闻却要让他彻底失神了。情生欲动,柳星闻克制不住地挺腰顶弄前端小巧赤珠,引得赵思青迷蒙中不知两腿该夹还是该送。柳星闻也不给他勉强思考的余地,劲瘦的腰肢悍然一顶,鲁莽闯入窄短rouxue的谷实处。初初被破开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狂暴的深入,赵思青猝然发出声将要融化的轻吟,似被胡乱拨弄的琴弦,止不住想要躲闪。可他越是后躲,紧窄腰肢颤颤,柳星闻顶地越狠戾。不多时,一口细如羊肠的艳xue,就被迫流着水儿将那guntang尘柄整根吃了进去。 赵思青浑身又冷又热,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磨人的事情,身体被柳星闻熊熊点燃了,神志却迷离于尘世之外。本能的挣扎与沉沦像是正在拉扯的两根丝线,令人进退不能。重伤跌落之时,该是死了的。可预料中的死亡并未降临,反而是柳星闻炽热的吻,一下接着一下,落在赵思青能想不能想的地方。 追道、柳星闻……本就是同一个人,但柳星闻执着地以追道之名求战,反倒令赵思青弄不懂他所求究竟是什么。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单纯想要一雪前耻,抑或只是柳沧海计划里的一环。赵思青胡乱想着,身体在对方的抚弄下痉挛着绷紧,腰肢不受控制地弯折,凹出了一个深深的弧度。柳星闻抱紧他的身体,让苍白美丽却残留旧伤的胸膛贴近自己,赵思青的脸便顺势无力地靠在青年有些薄的肩头。xue口抽搐紧缩的同时,没被冷落的欲根在柳星闻手心xiele一滩白浊。 赵思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中尖锐的疼痛在这刻与极乐一同降临,此起彼伏,无孔不入。他猛地抬头,口中轻吐出与温和淡然毫不相干的甜腻喘息,柳星闻的肩头被他咬住,血丝自赵思青雪白的齿间滑落,胭脂样将唇瓣染成鲜红。更多的血滴随着低低呜咽声一并被吞入腹中,到底是遂了柳星闻的心意,与赵思青再不分开了。柳星闻被那口艳xue吸得死紧,额头上青筋隐约迸起。娇软滑嫩的rou壁密匝匝缠着他,吸吮啜吻,情潮翻涌的快乐却让内心无可奈何的占有欲更空洞几分。 柳星闻伸手,钳住那人端丽的下颌。 赵思青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正用稍显困惑的神情抬眸看他。柳星闻想要对他笑一笑,也让这人好好看着自己。但唇角扯动时的艰难,与眼角滑落下的雨滴才在让柳星闻意识到自己表情该是很难看的。 清醒只有一瞬,赵思青的意识再次被拖入无边际的黑暗中去,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接下来该在睡梦中获得休息了。意识坠落的最后,有个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试图抬起手抹去那张俊俏脸蛋上的泪痕。 好像谪仙岛上摇着尾巴却没人注意到的小狗…… 赵思青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彻底晕过去了。 寒热在身体中交错,极致的痛楚让赵思青迟迟不能从大梦清醒。后来疼痛终于到了尽头,如同退去的潮汐,徒留下赵思青被冲刷到疲惫的身体。赵思青清醒时,已是天地再换。熟悉的床铺承尘,室内摆设一如既往,是龙吟掌门居住了多年的房间。蜃龙岛,柳星闻……只是濒死之际的一场幻梦似的。 赵思青的身体温暖起来了,随之而来的是奇经八脉不息的内力流转,竟是比先前至极的虚弱好转了许多。他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办法,只能将眼神转向守在床榻前的宁九霄。 初初清醒之际,反应不如往常敏捷,他转过头认真看向宁长老时,才注意到自己床边守着好几个人。除了宁九霄和越云星,竟还有位他从未想过的人物。 “听雷。” 赵思青轻叹一声,将想要询问宁九霄的事情先摆到了后面,反正,自己一时半会该是死不成了。 “抱歉,我没想到会累得你回来。” 许是没想到赵思青醒来第一句话是向自己道歉,顾听雷一怔,想说的那句“师兄你如何了”被生生噎了回去。他原本就黑着的脸,这会儿看起来更加阴沉了些,半晌才一甩袖子,努力做出自己也没那么担心的模样,“你是龙吟掌门,出了事情,难道全指望宁长老和云星去抗不成?” 赵思青一如既往地不会被师弟的别扭激怒,只能含着歉意对几人笑笑,又一次道歉。顾听雷快被赵思青这副样子气炸了,还是宁九霄上前摁了摁他肩膀,让他退到了自己身后。随后关心起赵思青的身体,“思青,你是否感觉到经脉滞塞缓解了些许?” 赵思青长出一口气,轻轻反问道:“难道长老你有何发现?” 宁九霄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这样的沉默让赵思青笃定自己好转的状况与蜃龙岛……甚至应该说是柳星闻有直接的关系。 宁九霄轻声道:“思青你也知道,为了彻底压制三绝剑气,从你师祖那时起,龙吟历代掌门都花了大量心血研究这把魔剑,但所获甚少。你师父他甚至去得极突然,让你年纪轻轻就担起了镇剑之责。可从你以内力镇剑到现在,过去多少年了?” 赵思青身子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 宁九霄道:“你接触三绝剑的时间,比你师父要长出了数年,我心中隐约就有了种猜测……许是因为你天生身体不同常人的缘故。” “寻常男子多是阳烈气盛,加上三绝剑至阳之气,体内阴阳平衡一破,如何不疯,如何不死?只是你比之他人,体内又多了股至柔之气,就如同缓冲的垫子,对于三绝剑气倒是有所免疫。 “思青你在蜃龙岛遇到了何人?如今看来,这人倒是助你渡了此劫,也让我更肯定了些:合籍双修,对你体内的三绝剑气有压制之效。”宁九霄说着,又是有些迟疑,“只是我探你经脉内息,似是有一团正阳罡气在丹田处流转,虽然来自男子阳元,与你体内阴气却是相契。二者相合,已将经脉中四散的剑气压制住了。” 赵思青想笑,可又笑不出来。他从未想过身体的异样会变成这样结果,更未想到柳星闻绝望的侵犯竟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想到柳星闻,他不由轻轻摇头,听宁九霄的意思,龙吟寻到自己时,附近并没有旁人。赵思青隐约记得柳星闻伤得很重,他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下,那青年能去到何处。 认真想起来,他不该担心柳星闻的下落,双方说起来是敌非友。何况从谪仙岛一战,柳星闻对自己所做的事,桩桩件件都超出常人认知,也算得上惊世骇俗几个字了。 “从塔上跌落,我就没了意识。”赵思青轻声道,“宁长老,你们确实没见到附近还有别人么?” 宁九霄苦笑道:“当时众人都担忧你身体,并没仔细找过,事后再派弟子过去,的确是没有人留下痕迹。” 想来是伤势好转,已经离开了。 赵思青抬起头来,看着窗外谪仙岛难得的晴朗天空,暗暗地想,大约是被镜天阁的人寻回去了吧。 见赵思青若有所思的模样,其他人只当他是尚不能接受现实,又念及他是大病初愈,不好逼迫太甚,便纷纷告辞出去。顾听雷走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就跃出去数丈之远,弄得宁九霄在后面又是苦笑又是摇头。 走了一会儿,宁九霄几人又去了偏厅密议。宁九霄看着几人脸色,慢慢出要救赵思青的人选是万中选一。女子行不得为赵思青灌阳入精之事,更兼这男子须得内力深厚,承受得住三绝剑气绝地反噬,又能与龙吟惊雷的路数相合。 要男子与掌门结合一事,在龙吟众人心里倒算不了什么,赵思青的性命理所当然重于其他。江湖中人原本多是作风开放,采花大盗都能博个“风流”的名声。且自从当今皇帝即位后日渐礼崩乐坏,边关战火一天天烧着,平民日子越发难过。如此世道,有人为了生活,有人看不到明天只想及时行乐,女女相婚,男子结契,民间皆不算罕见。 难得却是最终选择的人,既要武功高强,又要心无他念,还得赵思青本人能够接受。 如此筛选,最终就只剩了一人。 顾听雷却是在听了几人的意思后,一甩衣袖勃然大怒,“蜃龙岛那人是男是女都无人知晓,一切都只是长老的推测吗,你们怎能轻易将师兄做了安排?” 他心里却也明白得很。 自己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了。赵思青昏迷这段时日,宁九霄是长辈,云星目不能视,逍遥太过跳脱,叶凌云亦是小了一辈,只能自己这做师弟的亲力亲为帮他擦洗。他第一次帮赵思青解了衣裳,才发现龙吟掌门还算整齐的衣衫下,脖颈到小腹都被人留下青青紫紫的掐痕牙印,更不要说隐秘处留下的痕迹。怎可能是个女人做的? 他边恨对方竟敢趁人之危,对师兄做出这等事,边又有些庆幸,至少师兄保住了性命。 心中颇为纠结。 不曾想顾听雷这厢还未想个透彻,宁九霄继续道,“听雷,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听雷怒意上头,恼道:“长老!师兄还昏迷着,说这些什么意思。” 越云星心思敏锐,思及某地遥遥而来、不曾间断过的战书,以及先前掌门就曾在蜃龙岛与柳星闻一战,心中隐约有所怀疑。只是她不愿细想,加上镜天阁并非良善之辈,两相权衡下与赵思青从小一起长大的顾听雷自然是更妥帖的人选。 但龙吟行事从来遵循本心,她不愿长辈为难,只能迟疑道:“师父……不如看看掌门的反应再议。” 几个人眼神殷殷地向顾听雷望来,弄得他更加不爽快,便借着越云星给的梯子下了台:“总之,先问过师兄的意思。” 顾听雷觉得太荒谬了,一切都像是师兄又在被迫退让,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继续守护这红尘万千,所以赵思青没有选择,只有如同当年镇剑般,默默接受这样的结局。而他心中究竟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没人问过。 一直以来,只有赵思青再为了大局牺牲自我。 曾经年少快马,温润却快意的少年剑客去哪里了呢? 顾听雷不再说话了,宁九霄看着他们师兄弟长大,对二人秉性知之甚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便起身再要去找赵思青商议,虽然宁九霄也知道,如此替赵思青做了选择不是什么好事,可关系到赵思青的性命,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宁九霄进门时,赵思青正偏头看着窗外出神。见他来了,赵思青只当宁长老依然为了蜃龙岛上那人,要再寻些蛛丝马迹。赵思青心底早定了主意,不会透露一丝半点,只能对着宁九霄露出有些歉意的笑容。 两个人各怀心事,开头便只能说写赵思青昏迷时,江湖上又发生了许多不算小的事情。 赵思青倒是有些感慨:“对很多人来说,江湖上从来不怕腥风血雨,最怕的是查无此人。” “思青,”宁九霄斟酌着,话说得很慢,“这次你出事,我只能紧急传书给听雷,请他回来主持大局,听雷听说你出了事,日夜兼程,饭不吃觉不睡地往回赶。我真是后怕,若是有个万一,你们师兄弟可就……” 赵思青闻言,露出几分愧疚之色,轻轻道:“让大家受惊了……我这做师兄的,却总让师弟忧心着恼,师父泉下有知,只怕是要责怪的。” 宁九霄忙道:“这是怎么话说的?你师父见你如今模样,只有骄傲心疼的份。不只是你,听雷如今也是稳重许多,可不是先前总要找你茬儿的模样了。” 赵思青莞尔:“是,方才几句话,听雷都知道先担心长老和云星,再来说我了。” 宁九霄听得出他话中的戏谑,觉得气氛正好,便慢慢问道:“你觉得……你师弟如今怎样?” 赵思青道:“听雷一直很好,我早就说过,他只要迈过心里那道坎,以他天赋,还有什么不成的。” 宁九霄点头,又觉得自己要包办婚姻的话很是说不出口,便露出纠结神色:“说起来当日听雷也是以内力镇剑,你的情况如此,他又不知是否也会……” 赵思青天生颖慧,见他如此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长老,我现在身体一时半刻无碍,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宁九霄道:“你只是有些好转,并非痊愈。三绝剑气如何霸道,此事拖延不得。” 赵思青眉头轻蹙,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忍:“那日镇剑后听雷远遁中原,想来是不愿被谪仙岛所缚,怎能为了我反而让他牺牲。听雷已悟龙吟三训,他在中原行走,一直过得不错,大约仗剑四方的日子更让他舒畅。我做师兄的,不可如此自私。” 宁九霄这才觉得轻松了些:“听雷已经答应了,思青你不必担心这些。” 赵思青脑内空白一瞬,颤了颤眼帘,带着有几分怔忪的怅然神色,道:“听雷不必牺牲至此。” 镇压三绝剑直至生命终结,是他身为龙吟掌门的职责,而不是顾听雷的。 话音甫落,房门被人推开,顾听雷携着剑大步走来,径直站到赵思青榻边。 见到顾听雷,宁九霄自觉此事还是该他师兄弟单独商量为妙,便悄无声息地起身退了出去。只留下顾听雷一手扶着腰间剑柄,一手垂在身侧仅仅攥着,紧盯着赵思青的脸,仿佛下刻就要气到爆炸似的。 “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他脸上表情又急又怒,黑得吓人,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就是束缚牺牲,好像龙吟所有事都只能靠你自己一样。难道我就不是师父的徒弟?我就不是龙吟弟子?” 赵思青垂眸,原本温润柔和的眉目此刻看着更多几分无辜,若是未听闻他天下第一剑名号的陌生人,只怕都要生出我见犹怜之感来。 “正因为你是,所以才应好好保重自己,继续走你该走的路。”赵思青淡淡道,“否则当年你负气出走,师父为何毫无反应?” 顾听雷就怒瞪他,像是两人少时偶尔拌嘴的模样:“是,当年我出走,你和师父不置一词,是你们尊重我的意志。现在我自由够了,我的意志就是回谪仙岛,你也得尊重我吧,师兄!”他喘了口粗气,以免被自家师兄永远淡淡的态度给气死,“这也不只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龙吟。龙吟没了你,还不是要有新一任掌门!你让我继续回沧州不管不顾,那剩下的人里,云星目不能视,凌云不擅庶务,更别说逍遥了,我问问你年轻弟子里还有谁能当此大任,难道要让宁长老一把年纪了,还替你继续防着不知何时又被人盯上的三绝剑?” “你总是这样,问也不问旁人,自说自话地做决定!” 赵思青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不待他说话,顾听雷已是长剑出鞘,寒光凛凛的剑锋横在两人之间,差几寸就要横在他只披着外袍的肩上。 “师兄!”顾听雷面色沉沉地盯着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若真的宁肯死也不要我帮你,那我索性现在就杀了你,终归一死罢了!” “至于旁的——龙吟如何,东海如何,镜天阁会不会卷土重来,反正你要死了,还管它作甚?” 顾听雷字字句句都在提醒赵思青,只有他活着,才能继续履行本属于他的职责。如今世道纷乱,北方有辽国虎视眈眈,东海又有镜天阁一再搅动风云,龙吟既存于此世,便必不能于此乱世中独善其身。赵思青身为龙吟掌舵之人,的确责任重大,由不得他再三犹豫。 赵思青苦笑了一下,道:“那只能有劳师弟了……倘若真有疗愈剑气的一日,你我二人随时可以和离,师兄……不会耽误你。” 顾听雷收剑归鞘,嘴角一勾似笑非笑:“我自有分寸,师兄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 在这个波涛起伏的初春,困扰龙吟多时的局面总算见了一线天光。谪仙岛固然终年阴雨不断,可春风回暖之际,岛上郁郁葱葱冒出的绯花碧草,总归是带了些新生的喜气。对于整个东极海,龙吟的大喜事也算是独一份。事实上,自镇海湾墟市并不算平顺的开市算起,至神侯府打头攻上镜天阁,小半年中整个东海武林都是风波动荡,处处愁云惨淡。 谪仙岛身为东海武林之魁首,昭告天下龙吟掌门大婚,将在岛上流光花海处大宴宾客的举动,无疑大大安抚了人心。至于龙吟内部,也存了些旁的心思:早年间顾听雷负气出走,以至于江湖上都传言赵、顾师兄弟不和已久,师兄弟阋墙的说法传得有鼻子有眼,有些甚至讲得堪比当年乾坤门衰落一事,龙吟众人也都有所耳闻。现在赵思青和顾听雷既定下了婚事,龙吟弟子自然是张灯结彩,巴不得整个江湖都晓得他们掌门同师叔乃是最般配不过的神仙眷侣。 又兼碎梦、龙吟两派在谪仙岛上世代比邻而居,自有旁人不能可相比的一段情谊,余若梦也带了弟子来帮忙。女子本就心细如发,与日常协助赵思青处理门内事务的越云星一起,很快就将婚礼宴客等等繁琐不堪的种种事情打点齐整了。倒是戚寒影本就不常说话,平素对男婚女嫁之事更没放在心上过,就是有心帮忙一时间也拿不起来。戚寒影背着自己的刀站在那里,反而被余若梦笑说有些碍事,打发他和任逍遥一同去镇海湾的市集采买些婚宴上要用的东西。 于是任逍遥就拉着碎梦的锯嘴葫芦,整天从镇海湾这头逛到那头,顺便又吃了心心念念的虾仁包子,还时不时让大食、波斯来的客商将玫瑰香露之类的东西,找出鲜艳华丽的锦盒包好了,说是要拿回去让师父送给掌门。他的零用钱都是顾听雷日常给的,顾听雷不在的时候,赵思青对他也从来都很大方,所以这会儿给师父和掌门买东西是眼都不眨一下。任逍遥满脸的喜气洋洋,只觉得掌门身上三绝剑气有救,又是和自己师父成就好事,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满的事情吗? 大抵谪仙岛上的人都是这般想法,故而整个婚礼准备起来都异常顺利,往年只在春节这种大日子才能见到的人,也都纷纷赶回岛上出一份力。而在这般人人欢喜的时刻,好似只有两个当事人一如以往,不见悲喜。 赵思青习惯了事事淡然处之,纵然事态已经超乎了他的掌控,也是安之若素,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而在心底,他总觉得和顾听雷师兄弟从垂髫之年就一起生活,除了赵思青独自游历中原和顾听雷负气出走那几年,其实他们是很少分开的。要跟师弟一起生活,似乎跟从前的日子也没有太大区别。对于顾听雷,赵思青了解他甚至可能超过他自己,否则当日他也不可能借着各人秉性,将镜天阁夺剑的谋划彻底扼杀。所以相对来说,赵思青就少了许多人想象中该有的激动羞涩,恢复期间不宜动武,他便每日读读书或是莳花弄草,反而比先前清闲了不少。 赵思青习惯了顾听雷的嘴硬心软,每每顾听雷过来看他,态度生硬地拿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些“逍遥乱买东西,我是不要这些的,左右师兄你现在无事,拿着打发时间算了”的话,赵思青都是笑笑道谢收下。到了第二日,赵思青再将包了厚厚一沓交子的钱袋交给任逍遥,省得这孩子出门缺了钱花,再把自己都卖了。 师弟顾听雷是赵思青平稳岁月中不变的一环,当他面对听雷时,熟悉带来了安全感,或许这就是“故人”二字的重量。而自镜天阁迢迢而来的青年,就如同东极海永不止歇的狂风巨浪,带着灼人的热烈,让赵思青犹如孤舟行于深海,足下波涛起伏连带孤舟翻腾难控,漂泊的失重感令赵思青一直悬起心神——稍有退让,他的世界必然天翻地覆。赵思青肩负龙吟一派,容不得柳星闻带来的变故。 怔忪间,赵思青杯中茶水早出了色,换过一杯又是一杯。他闲来无事,又被众人再三叮嘱不得cao心劳神,读书品茗便成了日间打发时间的工具。紧接着漫天星光飞转,日升月落,谪仙岛诸事皆已齐备,待赵思青回过神来,一眨眼间便到了定好的大吉喜日。 龙吟早几个月就广发喜帖。纵然身处海外孤岛,龙吟弟子却大多游历中原,过去柳星闻总以腐草荧光讥讽那些看似毫不起眼的门派弟子,却不知荡魔护世并非必须曜于中天。诸弟子接到了掌门和师叔的喜讯,在动身返岛之前第一件事,就是将喜帖纷纷送出去。之后凡是大宋武林中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几乎都收到来自谪仙岛的喜宴之请,这一场婚礼办下来,是赵思青和顾听雷个人私事,更是众人同贺、扭转乾坤的大事了。 更加上两人同为男子,又是江湖人士,相较汴京繁华之地的繁文缛节,许多步骤便在赵思青的坚持下删去了。化繁就简,却也不显得简陋,两派弟子从汴京苏杭等地,带回许多烟花炮竹。龙吟上上下下众人皆换了新衣,大宴群豪。天色一暗,待赵思青与顾听雷并肩自流光花海尽头的道上走近时,任逍遥带头点燃了脚边数个烟花,一霎间火树银花触目红,玉梅雪柳十里开,整个谪仙岛上空炸开的烟花璀璨,照亮了东极海的沉沉暮色。另外又有从南海请来的烧火龙队伍,随着鼓乐声高高举起舞动的烟花火龙,火焰几乎百尺之高,随后化作点点星火从空中坠落,火龙队伍一圈圈行进,每每喜乐奏到高潮处,彩龙便腾空飞舞而出,身喷烟火,尾垂绿烟,冲云穿雾的气魄,当真不负龙吟之名。 赵思青稳重自持,顾听雷经历三绝魔剑一事,亦是成熟稳重了不少。他在沧州等地行侠仗义,虽然不露姓名,却也是频频被人看到,成了他人口中之名不具的大侠客。冬去春来,谪仙岛积年的烟花炮竹都在这一日里放尽了,群豪声声恭贺,就有常在边关活动的人惊道,“原来无名大侠就是剑魔!顾大侠和赵掌门果然人中龙凤!”亦有深知谪仙岛两派渊源的长者,看着流光花海中花团锦簇的喜气洋洋,感慨昔年碎梦祖师苏振宇隐匿谪仙岛,遗落的花种成就日后一片花海,却是见花见月,独不见君。今朝又是此处,成就当世一对神仙佳偶,也算是谪仙岛因果轮回,终得圆满。 要说众人之中最欣慰的,莫过于长老宁九霄,他引着顾赵二人,正要他们在红毡毹上拜倒,顾听雷却动作一顿,凝眸向着不远处渡口看过去。赵思青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想要挡在顾听雷身前,却被师弟推了回去,皱眉责备:“师兄!” 旁人注意不到他们此番小动作,来客却是目光一冷,冷笑出声:“倒是好恩爱。” 此话说得十足嘲讽,随后一道黑白相间的挺拔身影持剑而来。来人面容英俊冷厉,带着令人胆寒的煞气,却不是镜天阁柳少阁主又是谁! 不过短短时日,柳星闻与众门派围攻镜天阁时大不相同。如果说先前还带着几分少年的轻狂意气,因为少入江湖而略显稚嫩的话,如今的柳星闻便是一柄经了磨砺的利刃,周身气息都沉淀下来。他的眉眼依然年轻而俊挺,风姿隽永的背后满是上位强者的沉稳,从容冷静,断不会为了一人一物就轻易失了理智。失意是对英才最好的打磨,这会柳星闻心中明明已经怒火中烧,面上却丝毫不露,甚至还有几分胜券在握的必得。 他长剑一指,只看向穿着翠色礼服的赵思青,一字一顿,将话说得清楚:“赵思青,你今日不可同他成婚!” 此言一出,现场登时安静下来,乐手、舞狮都识趣儿地停下了动作,只有才刚点上的烟花,在夜色中空自绽放又凋落。叶凌云踏上两步,说道:“咱们今日宾主尽礼,柳少阁主务请自重。”他已打定了主意,柳星闻若要捣乱,只有迅速出手以剑鞘点他xue道,制住他再说。叶凌云自负快剑,又早存了心,若他出手,柳星闻未必能躲过他这一击。柳星闻却只看向赵思青道:“赵思青,便是世间情爱,也须要讲个先来后到。”宁九霄眉头一皱,说道:“柳少阁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 柳星闻道:“我偏要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