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一归路二(加更)
血色一归路·二(加更)
身体被抛起,再度撞上墙壁的那一刻,茶茶清晰地听见自己脊骨处清脆一声响。一股腥甜味自喉头升至舌尖,混着唾液直冲喉管逼得她“哇”的呕出血来。 “我不想知道!”她的嗓子经此已走调嘶哑,气若游丝到如风过巷口吹起一把干枯落叶,仍执着道:“我用不着你教!” 茶茶眼皮沉重。是流水也是时间,她能听到它划过身体,此刻滚滚从她这具rou身躯壳中奔涌出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不能就结束在这里,还有好多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的手还在胸前无力扑腾挣扎着,那块破镜现在就是她的唯一,掌心的素白纱布如雪,如今落了一地红梅花瓣。 可是田七只大力向上一扳,就将茶茶牢牢抓住的防身碎镜毫不留情地夺去了。 他随之一抛,就如石沉潭底,只惊走池中一尾鱼。 上苍还是保持它的寂静。要问它佑人吗,它怜悯众生吗。 它无言,却能默默旁观世间万物。它不救人,也不普渡众生。所谓是万物只讲一缘,有缘而来,无缘便去。 田七那双粗糙如老树皮的手迫不及待地来扯她的彩虹领,过分放大的欲望和愤恨同时交织在一起,让他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你不是受到天地庇佑吗。笑话,天上这次派了哪个神仙来救你?” “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我田三七,老田家不容易出个打虎好汉子,不过是被抓花了脸,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你,还有你!我知道你们都不服气!”他扔掉茶茶捂在胸口的四方花布软包裹,继续念念有词。 我是要死了吗。 “茶茶,你小心着点!” “诶,要得!”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走马灯样开始倒放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有只藏在梦里的阿爹阿娘,有平日里她总嫌唠叨的师傅,有看她护她的长兄齐光,有大大咧咧泼辣无比的仙仙,走到尽头为止的却是那个不曾回头的鸦羽青长衫,墨发高束的少年郎,转身朝她灿然笑道:“茶茶,是要看我来了吗。” “阿骋……”茶茶鼻头一酸,“可是我还没有见到你。” 一只画着蝴蝶的纸鸢从少年手中掉落,无征兆地扎进了路边淤泥里。 田七觉得身下人不如家里的那一位乖顺,反抗得太过激烈了些。不过茶茶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她如意。 妹伢子的衣裙怎么穿得,好麻烦好多层。这份大礼,拆得他真费劲。 就在此时,眼前的光线却被来者遮蔽了一半。 那黑影来得无声无息,叫田七只当是个没有眼力见的过路人,“去,老子和自家婆子办好事,哪个——” 话未毕,田七忽然就感受到呼吸不畅。那人轻松一只手倏地收住脖颈拎畜生样将他拎起,饶是他空有身只在平时抽打鹊儿才能用上的力气白白扑腾如鲤鱼打挺。 那手越掐越紧,已把他脸憋出青紫,青筋暴露之时就是要顺着去抓那人的手,一面盘算有无鱼死网破的可能,一面向生的本能又大过一切:“有话好好说。少侠想要待会儿就分你,我不吃独食……” “你问我想要什么。”同骋歪头认真思索,仿佛是在回答搭话常见的第一句“今天天气好不好”,“吃独食?” 一瞬之间平日里刻意收作的清冷气消失不见,整个人却全然透露出森然寒意,低笑呵呵道:“我要你死!” “我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女孩子,怎就轮到你染指说是自家婆娘了?” “我护在手心里舍不得磕着碰着的女孩子,怎就轮到你动手收拾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起手便按住田七顶门提溜起颈骨,卸了他两块肩胛还不够,只是左右一扭碰,就听骨骼咔嚓破碎声响,恰是枢椎穿透寰椎准确刺入了骨髓,再不给田七留一线狡辩的机会:“说啊,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而同骋沾染狠厉,眼中杀出一片痛快的猩红气。可是什么东西拉扯着胸腔中七寸,像是要把它从自己身体里剖出来,与他生生剥离。 人也不顾脚底方才想偷偷挂回家门前,现已踩碎的风筝和手上的不干净,去接起地上已与血污融为一体,惨白如纸的茶茶。 若不是他耐不住等待急于带着给她的风筝赶回河边抄了近道,若不是他匆匆路过这里,听见熟悉的呼唤声音。 同骋不敢设想下去。 他们可以有一百种重逢的方式,但千不该万不该是这一种。 那个先前与他告别,埋在他衣间叫他不忘想自己,还有先前爱晏晏撒娇唤他“阿骋”,与他讲个不停的活泼少女去了哪? 她躺在他的臂弯处只是细弱地喊疼,汗水把额前碎发打湿结成一缕一缕,整个人如碎布般散了乱了,脆弱易折到不像是他记忆里的茶茶。 “快跑。”茶茶留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低喃,叫同骋触碰了又怕把她揉碎,离远了又怕错过,只得俯身靠近她去听,“阿骋快跑,我们打不过他。” 她意识不清醒,说出来的东西也颠三倒四的。一会儿像是看见了他,一会儿又像是在对着别人说话。 “镜子碎了,油糖粑粑没了呜。” “我也要死了。” “可我还没见到阿骋呢。” “我还有很多想明白的话要说呢。” “可是为什么,我好累睁不开眼睛啊。” 在只言片语里,同骋拼凑出完整。他托着她,只觉茶茶身轻如蝶,轻到自己就快要抓不住,一不留神就能叫她飞走。 怎么她的眼睑下方也是一片湿润。现在还没能下雨的。 他替她用拇指轻柔擦去,擦出一道血印,那是谁的?眼前倒是视线模糊,才发现那滴落下来的是自己眼泪。眼泪如雨:“不怕。阿骋就在这里。阿骋打得过他,来见你了。” 原来,这就是心疼和落泪的感觉吗。 “茶茶,我带你回家。” “镜子碎了就碎了,油糖粑粑没了就没了。阿骋都会再给茶茶做。” “不会死的。我们回家。” 少年抱起怀中小小人儿,逆行穿过越来越多好奇着打量他们,围住巷道指指点点却不作为的人群。 这就是世人。这就是上苍所佑的众生。 “茶茶。不准睡,绝对不可以睡。” 同骋艰难道,仿着初见她,茶茶捡他时说的话。 同骋一直都是记得的。那日里她扛他在肩头,一步一步吃力地走。 他的声音沙哑却轻柔,像是在为她念一首情诗:“你听到起,你命太好。老天收不起,我却要。我要你活下来,你一定得活下来。” 方才还好好的天,风云突变。这天色凝结成块融在一起,阴暗如布笼罩住最后一丝阳光。 而青绿石板梯重重叠叠,累成暗河渐入人海。 同骋背着茶茶一步步上阶入世,一步步向苍天无声呼告,只为她请命。 天官在上,求您开眼。 我命犯七杀贱格,不信神佛不信命。冥顽不灵,满手血腥。 怎就容忍我这样的祸害遗千年,而好人不长命。 求您要拿人性命,就拿我的。把我欠她那份的,统统归还给她。 只要您别收走她的。 因为她是我在这世间,最为珍爱的人啊。 —————————— 藏不住了,阿骋马上要为爱掉马甲了。 - 上一章更的时候我超害怕大家说我虐女要取消收藏啊啊啊(作者写不出来也狠不下心,几个女孩子都是我的宝贝女鹅) 但是这一章好像是有一点……唉。 如果看到这里让你感到不愉快,那么我得说一句对不起>人< 过了这一章还是恢复隔天更(或者是字数管够的两天一更),比心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