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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舊疤

    

第三六章 舊疤



    “唔……”

    一聲酥癢的輕哼,軟玉溫香便撲了滿懷。

    “噓……”謝景熙一顫,忍無可忍地抬手,捂住了她的唇。

    黑暗中浸開急促的呼吸,身前卻漫起令人窒息的溫熱。說來也奇怪,從兩人訂親至今一年有餘,這是謝景熙第一次意識到,婚姻似乎除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之外,還意味著另外一些什麼。

    比如現在……

    心念電轉之間,氣息也跟著深重起來。這麼一來,他桎在她腰上的手便更緊地將人壓向自己。

    沈朝顏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後背上傳來某人胸廓的劇烈起伏,呼吸也被一只大手堵在了喉間。也是這一刻,她知道了身後那人絕非霍起,而是不知哪里來的膽大包天、夜闖馬廄的登徒子!

    可退無可退又掙扎未果,沈朝顏只能仰頭望去,試圖看清這人的面容。一段弧度凜冽的下頜線闖入視野,而那人的喉結似乎還快速地上下滑動了一下。

    “哪兒有什麼人?”外面終於傳來守衛的聲音。

    “急什麼?”另一人語氣嚴肅,“大人吩咐過,今夜之事絕不可走漏風聲,出了問題你擔得起?”

    一席話問得守衛也噤了聲。那人非要看個究竟,守衛只得等在外面。

    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朝顏只覺心如鼓擂,連呼吸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思忖間,那人已經繞過柵欄,行至草堆後面。

    好在他先查的是另一邊,沈朝顏看著他撥弄乾草的背影,火光在眼前一晃,那人接著便轉身往沈朝顏這邊走來。腰上那只手跟著收緊,沈朝顏腦中空白,背脊都是冷沁沁的一片。

    變化發生在一瞬間。

    只聽“喀”的一聲,廄棚的另一邊,一堆乾草突然騰空而起!

    有黑影從下麵快速躥出,踩著柵欄一躍——

    “駕!”

    馬兒嘶鳴,黑影和馬匹化作一道虛影,從柵欄上躍過,撞開舉著火把的兩人,朝廄棚外狂奔而去。

    “有人闖入!”守衛驚魂未定,舉著火把追出一段,喝道:“快派人截住他!”

    方才沉寂的廄牧所像被潑進涼水的滾油,眾人聞風而動,騎馬狂追。一支支火把被疾風拉開,化作一線火龍,從沈朝顏眼前一掠而過。想是霍起為了保全她,才故意弄出動靜,想引開這裏的守衛。

    光亮和聲音漸遠,周遭重歸於寂,沈朝顏終於忍無可忍地轉身,朝著那人的下腹就是一踹!

    木架歪倒,草屑紛飛。

    兩人之前有過交手的經歷,沈朝顏自知不是他的對手,便直接往要害處招呼。可沒曾想那人武功實在是高,饒是被草屑迷了眼,也能精准避閃開。

    沈朝顏心頭惱火,一腳踢開圈馬的柵欄。

    “啪!”

    她一掌拍在馬臀,還不忘憤憤地道:“怎麼又是你!”

    馬匹受驚,擠出柵欄的時候一頓亂躥,差點撞上謝景熙。不等他回答,沈朝顏又是一掌落在另一匹馬臀。

    “怎麼無論我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她咬牙切齒,“獐頭鼠目、居心叵測的登徒子!”

    沈朝顏越罵越起勁,馬兒一匹匹沖出廄棚,再一回神,只見棚中空蕩。她移步,背後猝然撞上一個精壯的男體。沈朝顏怔忡,下意識就轉身朝那人的脖子猛劈。

    手腕落入一個溫熱而乾燥的大掌,沈朝顏一個旋身,下一刻已經鑽進他的懷裏。那人似是完全沒料到她會來這麼一招,當場愣了一息。

    就是這短短的一息。

    沈朝顏迅捷出手,精准地扣住了他另一只手腕上的脈門。

    一聲悶哼響起,她摸到那人小臂內側的一塊舊疤,亦是一怔。

    沈朝顏忽然想起來,那一日在蓬萊殿的廊道上,她摸到謝景熙腕間舊疤的時候為什麼會驚悸。因為同樣的疤痕,她在很久之前的陳府夜探之時,就在這個黑衣人的內臂上也摸到過。

    所以……

    認識謝景熙以來的無數巧合再她腦中翻滾,腦中那團紛亂的絲線漸漸滑開,露出一條若隱若現的頭緒。

    “吱喲——”

    夜風將馬廄的木門吹得輕顫,簷下風燈從隙開的一線裏探進來,恰好落在他那帶著面具的假面。

    沈朝顏不動,就這麼緊緊地攫住他的視線,細細地端詳起來。然而透過面具,她僅能窺見的便是那一雙深如古井的眼。

    怎麼之前她沒發現,這人竟然還長著一雙這般好看的眸子,真是越看越讓人覺得熟悉。

    四目相對,那人似也察覺不對,下意識想將沈朝顏推開。可手才一起,她便整個人都撲上來,死死抱住了謝景熙。

    “……”謝景熙愣住了,不知道她這下又是想幹什麼,然而空闊的馬廄裏炸開猝然一響。木門被人一腳踹開,直飛出去,拍上一側的柵欄才晃晃悠悠地摔成了幾塊。

    “你在做什麼?!”霍起幾乎暴怒,拽著拳頭就從門口沖了進來。

    馬廄裏的兩個人都愣了。

    想到自己當下的樣子,沈朝顏趕緊鬆開緊圈著謝景熙的手,連連後退道:“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抱他是有原因的,我……”

    話未落,只見霍起揮起拳頭,朝謝景熙重重地砸去。

    謝景熙完全沒料到霍起會直接動手,避閃不及,讓他生生一拳砸在了左肩。

    而站在一邊的沈朝顏也愣住了,一時也忘了自己的立場,走過去拉住霍起道:“剛才是我抱他的。”

    “我知道,”霍起悻悻地道:“我又不瞎,看到了。”

    “……”沈朝顏無語,心道所以你這又是在幹嘛呢?

    然而下一刻,她便見霍起指著黑衣人義正嚴辭地道:“他若不是先勾引你,你又怎會對他做出此等越矩之事?”

    沈朝顏:“……”

    謝景熙:“……”

    而霍起這才終於反應過來,一把將沈朝顏拽到身邊問:“這人誰啊?你認識?”

    沈朝顏被問得一怔,想起自己懷疑這人身份的事。可之前她摸到那塊疤的兩次,都只是蜻蜓點水、走馬觀花的一觸,還真有可能是摸錯了。

    謝景熙這人向來狡詐,如果沒有鐵證便打草驚蛇,怕是之後都會被他矇騙搪塞過去。

    沈朝顏決定趁熱打鐵、一不做二不休。

    於是她穩定心神,憤然對霍起道:“這鼠輩我之前查案的時候遇到過兩次,處處與我為敵、阻我取證,還趁機輕薄我!”

    她纖指一揚,言簡意賅地補充,“打他!”

    霍起暴怒,當真就要沖出去。

    遠處,黑夜裏響起渺遠的馬蹄聲,幾星火把在夜風中飄搖,像飛聚而來的流螢,是聞訊而來的左驍衛!

    大局當前,私人恩怨只能秋後算賬。沈朝顏與霍起對視一眼,同時往門口跑去。

    “回來。”

    身後響起那個陌生的聲音,那黑衣人沒等他們反應,兀自道:“左驍衛既然派了人過來,你們覺得他們會不知道先排查周圍情況?”

    沈朝顏悚然,既然已知有人闖入,正確做法確實是先包圍,再排查。且灃京城通往這裏的大路僅有一條,所以左驍衛定然還會在回程的道路上設下埋伏。

    “那現在怎麼辦?”沈朝顏問霍起。

    那黑衣人卻插話道:“廄牧所的東南角緊鄰一段岩壁,那裏看起來陡峭,實則高不過兩丈,徒手攀登亦可,且後面就是一條通往延興門的林間小道。”

    霍起猶豫到,“你想讓我們跟你走?”

    黑衣人不置可否。

    “可我們如何知道,你是真想幫忙或者佛口蛇心?”

    黑衣人愣了愣,饒是帶著面具,沈朝顏都能感受到他不屑的表情。他什麼都沒解釋,聽完霍起的問題轉身就走。

    “回來!”霍起喚住他,故作鎮定地補充道:“好的,恭喜你通過考驗,我們相信你了。”言訖便麻利地躥到了黑衣人身後。

    “……”沈朝顏無語,但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三人手腳利索地出了廄棚,發現東南角的岩壁處果然沒有守衛。霍起率先攀了上去,又扔下事先準備的麻繩,讓沈朝顏捆在腰上。

    月上中天的時候,幾人終於翻過矮崖,擺脫左驍衛的搜查。

    沈朝顏四仰八叉地躺著,累得看月亮都是雙影兒,等她終於緩過氣來,往右一掃,只見空空如也的岩頂。黑衣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

    “喂!”沈朝顏一骨碌坐起來,左邊一腳,踹得霍起也跟著彈了起來。

    “人跑了!”她氣急。

    身旁的霍起看了她半晌,慢悠悠地回一句,“我知道啊,剛我還跟他告別來著,人沒理我。”

    “……”沈朝顏無話可說,只聽霍起還在念念有詞,“這哥們兒人不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仗義!我看人能處,下次若還有機會見面,我問問他可願隨我從軍一展鴻哎喲!”

    沈朝顏懶得聽他瞎叨叨,打斷他問:“說說你剛才查到的東西。”

    “哦!”霍起想起正事,如實道:“第三個馬棚裏,有梁州馬共六十三匹。而且,我還找到了這個。”

    霍起從懷裏掏出一卷東西,沈朝顏接過來一看,發現是個帳本。

    “帳本上記錄,這批馬是今年初由戶部撥款給太僕寺,由其專款用於左驍衛和金吾衛的馬匹採購的,共一萬六千兩。”

    霍起道:“可是他們只記錄了馬匹的數量,並沒有記錄馬匹的種類,這就讓他們可以偷龍轉鳳,用便宜的梁州馬,代替朝廷規定的草原馬。”

    如果按照這一個廄牧所查出的比例來算,一匹被調換的馬拿走四十兩銀子的話……那至少是五千兩的軍餉被貪墨,這都還沒算上運送馬匹的路費和人力。

    “戶部、太僕寺……”沈朝顏囁嚅,“這都是王瑀的羽翼,所以這筆錢等於是進了王瑀的口袋?”

    霍起眼睛一亮,咬牙罵道:“好個老匹夫,自己偷拿軍餉,還敢把罪名栽贓到老子頭上!看老子明天就參他一本,弄死他。”

    沈朝顏翻出一個圓潤的白眼,對霍起道:“你沒見今晚他們已經連夜把馬匹都拉走了麼?”

    霍起一怔,想起來了。

    “他們估計聽到了風聲,現在正忙著消滅證據呢。光靠這個帳本?”沈朝顏晃了晃手裏的本子,撇嘴道:“你根本證明不了王黨貪墨。”

    “也是……”霍起頹喪地扔了顆石子。

    小石子“啪嗒”一聲,彈著跳遠了。

    “可是……”霍起不解,問沈朝顏到,“王黨貪墨……和你在國子監的意外,又有什麼關係?”

    沈朝顏忖道:“所以,你不覺得這更像是有人在暗中利用此事,想引我們去調查王瑀麼?”

    霍起了然,應到,“確實,他賭我們會去查,且一定不會錯過這個對付王瑀的機會。”

    “嗯,”沈朝顏點頭,“可凡事反常必有妖,背後之人的目的我們都不清楚,保險起見還是稍安勿躁為好。”

    “而且……”沈朝顏微眯起眼,想起今夜於馬棚裏遇到的那個黑衣人,自語到,“現在有另外一件事,我想確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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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顏:呃……你看清楚,是我抱他。

    男德班班長霍小將軍:我知道啊!可是如果不是他先勾引你,你又怎麼會抱他?!

    謝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