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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无路可去 第三天

    时间开始以宗盐的到来形成计量单位。

    宗盐每次来,会带来一根蜡烛,架在洗手台上。

    等宗盐走后,司疆就看着闪烁的烛火,开始数秒,“1、2、3……”

    数到那个数字大到计数困难,就到了他最怕的时刻。

    火苗滋啦一声,彻底熄灭。

    他又要堕入噩梦。

    恶毒的声音在耳边诅咒他:“你在期待什么?她下次不会来了。”

    “就像你爸妈一样,她也不会要你的。”

    “你别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你会死在这。”

    “你说,下次又要多久,她才来看你呢?”

    “一个小时?一天?两天?还是等到你发烂发臭哈哈哈哈哈”

    发烂发臭。

    黑暗中,司疆眨了眨眼,低头,闻自己身上,他现在确实很臭。

    而且很脏。

    无论是谁都会受不了。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司疆,好像真的在一去不复返。

    宗盐这次进来时,提了一桶水。

    司疆不知为何,对着她笑了一下,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讨好。

    宗盐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才说:“你让开一下。”

    “啊?”

    司疆有些恍神,太久没有和真人对话,他的大脑运转得很慢。

    “你,站角落里去。”

    “哦,哦。”

    司疆拖着腿,忙移到一边。

    只见宗盐一脚跨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擦过司疆的身体,弯腰摆弄地面。

    司疆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上次和人身体接触,感觉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宗盐把卡在地面的板子撬了出来,一个隐藏的蹲厕便重见天日。

    “你应该洗个澡了。”

    “而且,你好像也一直没有上厕所吧?”

    说到这个话题,宗盐还没觉得什么,司疆顿时就脸红了。

    “我可没有拉在身上!”

    宗盐嘴抽了一下:“不用跟我解释。”

    “我真没有!”

    “跟我没关系。”

    司疆气恼,但是又不知道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只能看着,她把一身干净衣服扔到洗头台上,吩咐他:“尽量用毛巾擦洗,不要浪费水。”

    司疆撇嘴,很是怀疑:“不淋浴,怎么洗得干净?”

    “你可以淋浴,我不会阻止你。”宗盐说,“但是我只给你这一桶水,这一桶水供你洗澡,同时也是你冲厕所的水,怎么用,你自己决定。”

    说完,又挥手,叫司疆走开点。

    司疆还以为她也嫌弃自己脏,尴尬到不行,把手也藏到身后。

    结果宗盐只是拿出了一把钥匙,在墙上锁链固定的地方调整了一下,锁链自由活动的长度便增加了不少。

    司疆犹疑地往外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直到能勉强站在洗手台边,才彻底不能再移动。

    “洗完叫我,我拿衣服。”

    “……行。”

    司疆点头,想到什么,又连忙再补了一句:“谢谢。”

    宗盐离开的动作一顿,但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不知为何,司疆有点失望。

    他叹了口气,把身上不知道穿了多少天的衣服脱下来,扔到一旁。

    然后拿起宗盐挂在桶上的毛巾,放进水里浸湿,不太熟练地开始擦拭身体。

    头发怎么洗?

    哦,旁边还有一包海飞丝,模糊印着美女的一头秀发……

    司疆不愿去猜测这玩意多廉价,闭了闭眼,直接往头上挤。

    如果他敢挑剔,他相信宗盐那个女人一定会直接把东西全部收走。

    让他臭死在这里。

    一桶清水很快变得污浊不堪。

    司疆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劝服自己,已经差不多了,在这样的条件下不要追求完美。

    他看着这桶脏水,嫌弃地撇了撇嘴,还是提着放到了一边备用。

    宗盐准备的衣服明显是别人穿过的旧衣裳,司疆扯了扯,不太适应这种粗糙的布料。

    也不知道会不会过敏。

    他一瘸一拐走到洗手台前,终于再一次在镜子中看到自己。

    “啪。”

    镜子里的男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面是谁?怎么长这么丑?

    司疆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

    从脖子到脸颊,甚至一直到太阳xue的位置,全是血痂。

    没有明显伤口的地方,也是青青紫紫的。

    “老子这是,毁容了?!”

    这脸走在路上,一定能把小孩吓哭。

    司疆有些接受无能,他刚刚洗澡的时候,就发现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和挫伤,严重的地方已经被人简单处理过了,但是像这种皮rou伤,压根没人管。

    完全是在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他从小就被人夸长得俊。

    甚至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过,说他虽然脑子空空,能力一般,但至少脸没得说。

    但是现在,

    他好像连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有了。

    “砰。”

    司疆一拳要打向镜子。

    “你要是把我的东西弄坏,我就会让你身上出现同样的伤口。“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宗盐不知何时又出现了,正明显很不高兴地瞪着他。

    司疆拳头一松,悻悻地收回手。

    “我没想做什么。”

    “你最好是。”

    宗盐是过来送东西的。

    她把一个小凳子递给司疆。

    “这啥?”

    司疆接过,奇怪地把玩了一下,就一个很土的小红凳,给他这东西干什么。

    “你上厕所需要。”

    宗盐把他的脏衣服捡起,扔进袋子里。

    头也不回地回答他。

    用背部对着一个成年男性,似乎一点儿都不怕他从后面袭击。

    “?”

    上厕所要什么凳子。

    司疆盯着手中的小红凳子看,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别扭了起来。

    “……你还真是考虑周到。”

    “我怕脏。”

    “喂!”

    司疆很弱气地表达不满,许是洗个澡恢复了不少元气,加上宗盐态度还不错,任性的脾气钻了上来:“你把我放了,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放弃这个念头吧。”

    “凭什么?正常人被囚禁都会想逃吧。”

    宗盐提着衣服,以奇怪的、似乎很悲悯的眼神看他,说:“你以为,你还有能回去的地方吗?”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喂,你把话说清楚,你别走啊,宗盐,你把话说完!!”

    “宗盐!!”

    司疆崩溃了。

    宗盐把逐渐微弱的喊声抛至身后。

    又走出一个拐角,才来到客厅。

    原来此时是白天。

    窗外,是荒凉的废弃楼盘景色。

    再远点,是废墟,这些废墟在几天前,还是一座座高楼大厦,是繁荣与活力的象征。

    也是宗盐不适应的世界。

    但是现在,她却突然觉得这风光顺眼了很多,想必世界上和她相似的人,瞬间多了很多吧。

    司疆的衣服扔进垃圾桶里,宗盐坐到窗边,拿出自己的教材,开始学习。

    现在光线还不错,抓紧时间看会书。

    过会天色暗了,就得点蜡烛,或用装了电池的台灯。

    现在电的问题,她还没想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蜡烛也有限,主要得给里面那个用。

    她早就不怕黑了,在黑暗中,反而觉得更加自在。

    但她带回来的人不太一样,好像对黑暗格外的惧怕,让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刚被关时,也是怕的。但或许她就是天赋异禀,扔到什么环境里,好像都能勉强生存下来。

    隔音效果有限,宗盐就着密室里偶尔传出来的哭声,认真翻阅课本,将重要的知识点一一记在脑海中。

    不知道期末考试会推迟多久进行,学校发的通知里,都是和地震相关的事。

    他们在统计有哪些学生安全,哪些失联,宗盐自然不会把司疆名字报上去。

    不知道国家抢救灾难的速度会多快,她还是提前做好考试准备为好。

    也许奖学金,还有希望。

    当阳光转向昏黄,宗盐才合上书本。

    她走到密室外,打开了一个暗孔,透过这个继父装的猫眼,观察里边。

    司疆不在厕所隔间里。

    宗盐皱了皱眉,往下看。

    一双没有穿鞋的脚出现在视野里,脚上的皮肤很白,弧度美好,脚踝瘦而有力,修长的跟腱将小腿拉得又长又直。

    ——司疆在门口。

    哦,之前把他链子放长了,差点忘了。

    宗盐不太在意地想到。

    这个家伙怎么还在哭。

    有必要吗?

    而且,一个男人哪来这么多眼泪吗?

    几乎没有哭过的宗盐无法理解。

    她心中疑惑,又觉得事情发展不太对。

    打开手机,信号虽然有点差,但是能用,已经是国家尽力抢修信号塔的结果了。

    新闻、头条、手机通知全是地震相关。

    宗盐把它们划掉,点进了搜索引擎。

    “感官剥夺”“黑牢”“暗室”“精神崩溃的表现”“怎么拥有一只听话的狗”等词条出现在搜索历史中。

    这几天,宗盐也算是看了很多研究资料。

    理论是理论,但她总觉得,司疆的反应似乎更剧烈,也更复杂。

    她手指点了点手机边框,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在输入框里输进“司疆”“司氏集团”等关键字。

    司家毕竟是本市首富,和他们相关的新闻非常多,但是当宗盐把时间拉到很久之前时。

    她在一个很小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讯息。

    “司氏集团独生子,已被成功救回……绑架罪犯为两个成年男性,分别是45岁、30岁,已被现场逮捕……生意纠葛……本次行动,耗时一月……”

    “据后续采访,该幼童接受了为期半年的心理辅导……”

    这个新闻记录得并不是特别详细,但足够宗盐从里面抓住关键信息。

    原来如此。

    司疆,似乎也没表面上那么光鲜。

    正好,宗盐,也不喜欢美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