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空】罪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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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鬼屋。 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睡着睡着就来到了这里,是在做梦吗? 空如此想着,镇定地靠近鬼屋门口,门口悬挂的黑猫玩偶察觉到生人的气息,突然睁眼,迈出打了补丁的腿,卷着尾巴,像是活过来一般叼着一张纸跃到地上,仰头看空。 空把纸张接到手里,那只黑猫便隐入了被阴影笼罩的大门口,消失了。 纸上沾了陈旧发褐的血迹,充作背景的花纹褪色残缺,空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是一个跪坐于地的人形玩偶,齐耳短发,白色长袍,表情空白。 接下来,空的注意力才转到猩红的字体上。 “不要过来” “别靠近我” “离开这里” 这些抗拒的字眼杂乱无章地在纸面上攀爬流动,全然掩去了其他暗藏于底的字迹。 空一抬头,门内一片黑沉沉的暗色,无形无质的恐惧旋张着要将人吞噬,又令人不由得升起对神秘未知的兴奋和好奇。 空又看向那张纸。 他觉得他应该要有一支笔。 一支笔出现在他手中,黑色的水性笔,笔尖纤细。 空提笔落款。 “已阅” 流动的猩红字迹停顿一瞬。 空把那张纸往兜里一塞,直直向门口走去。 哪有鬼屋不接客,天生一百二十斤的反骨岂是区区言语就能吓软的。 是好是坏,总得自己先体验过一遭才能清楚。 走了。 (一) 呛人的烟熏味在鼻尖徘徊,挥之不去,脚下的木地板被覆上一层火燎过的焦黑,踩上去时而发出脆弱的吱呀声,令人疑心它是否能够承受脚步的重量。 断木残垣横七竖八地歪斜倒地,断面上犹沾着未熄的些微火星。 一个人,应该是人,靠坐在墙壁上,衣摆被乌黑火色沾染,深紫长发披散,末端烧焦蜷曲,落了大片尘土碎屑。 火焰的利齿嚼咬着一切,在细碎零落的燃烧声中,那人垂着头,毫无声息。 空走过去,蹲下身,抬手贴近他的脸颊。 凌乱碎发被轻柔抚开,一张宁静绝艳的脸顺着下巴上的力道缓缓抬起,那双紫罗兰色的眸被层层灰烬和阴翳拢住,再无光彩。 金发金眸的身影被他映入眼帘之中。 “骗子。” 苍白的唇一张一合。 “背信者。” 一双十指尽毁的手,顺着空的手臂向上,行动间还会于指尖跌落下火焰流淌的痕迹。 “叛徒。” 那双手猛然发力,力道不大,空顺着力度向后倒去,深紫发丝顺着弧度垂散至金发少年的脸侧,大片阴影笼罩住空的身躯——和一对封满了紫罗兰色的琥珀瞳。 纯白人偶垂下眸,注视着明亮的琥珀,他说:“你该受到惩罚。” 烧焦的空气随呼吸进入肺腑,干渴与灼热缓慢地酝酿,从小腹往上攀爬,填充跳动心脏,炙烤着大脑,直至声音和视线都变得粘稠,急切。 金发少年胸膛的起伏愈发急促,他不自觉张开了唇,洁白的齿,鲜红的舌,泛着水润的光泽,竭力在烈火中汲取几丝清凉,驱散源源不断的干渴。 他只能含住一团膨胀焦热的空气。 琥珀也被高温烤至软化,露出像蜜一样流旋的颜色。人偶一贯是不爱吃甜食的,嫌那些东西腻腻歪歪,粘牙。可唯有在对上这双眸时,他总是情不自禁深陷其中,被纠缠,被包裹,想要在千年万年以后,也能凝固成他灿烂眼眸中一抹被永恒封存的紫。 就像此时,神色冷漠,居高临下的人偶再度被这一对琥珀吸引,俯下身去,与金发少年的吐息交融:“很渴吗?” 空说不出话来,伸手去触摸人偶的脸,入手温凉,仿若能缓解在四肢中流窜的焦灼,一滴水落入火中,催生出如蒸汽一般更庞大散乱的欲求。 两只手拂过人偶的脸颊,顺着脖颈环绕,空微微仰起头,长辫歪斜在肩侧,人偶甚至能看清他滚动的喉结。 人偶对上那双蜜色流转的眼。 人偶大抵是笑了。 压下来的唇也是冰凉的,热气与凉意在唇齿间传递,纠缠水色被尽数吞咽入喉,只余一些晶亮的痕渍偶尔在分离时留下,又很快在厮磨贴合中消失不见。 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眼前人是沙漠中唯一可供啜饮的清泉,渴求的旅人被海市蜃楼冲昏了头脑,炎热被片刻清凉压下,更加难耐的燥热却自身体的深处涨潮涌起。 空闭了闭眼,心下一片平静,在混乱和迷蒙中竭力拾起碎落思绪,聚焦起温柔眼神,抬手摸至人偶的后脑,一下又一下,安抚性地划过人偶的脊背。 人偶稍稍放缓了动作,抬起唇,给空留下喘息的气口。他感受着身后的触抚,眯了眯眼,神色捉摸不透,心口激荡的情绪没能平息,反而被流连的指尖勾得更加浓烈。 随即,人偶再度俯身压下。原本处于上位的人偶逐渐失控,被包容的安抚拖入湿漉漉的潮水之中。凶猛的吻是一场瓢泼大雨,浇灭了所有不甘的火焰,天和地的雨幕中唯余交缠的彼此。 破碎的音节自空喉中溢出,唇舌都被啄吻至发麻,空的手改抚为揪,改揪为锤,好一会才被松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需要换气的人偶……真是可怕。 空没好气地坐起身整理自己被扯散开的衣襟,唇色靡艳,脸上还有未褪的红潮。反观人偶,毫无愧疚之心,一脸理所应当欲求不满,还要蹭过来环抱住空的腰。 “不够。” 空摸摸自己发烫的唇,严词拒绝。 “不行。” 空叹口气,向后靠进人偶的怀中,把玩起他的长发,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上回不该失约,是我的错。有人掉进了死域里,情况很危险,让人给你递了信,半路上又出意外……” 人偶打断了空的话:“结果你把人救出来,自己却伤了腿,还要一瘸一拐地去问死域的情况,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滥好心。” 人偶沉默一阵,突然松了口:“算了,走吧,我送你去下一个地方。” 空回头:“啊?还有下一个?” (二) “新兵,深渊可不是你能发愣的地方。” 糊里糊涂被送到这里来的空尚且还摸不清楚情况,只见眼前刀光一闪,袭来的魔物被斩成两段,短发黑衣的人偶戴着一顶垂落纱面的斗笠转过头来瞥视空一眼,神情不屑又高傲。 空握了握手中的剑柄。 等把这一圈的怪物清扫完毕,队伍收工原路返回,空走在人偶的身侧,心念一动,掏出一张叠好的帕子,递过去。 “擦擦吧,”空思考片刻,为了适应环境加上了不大熟悉的称呼,“……长官大人。” 人偶睨了一眼,接到手中,拭去脸上沾的血迹。 但是这家伙说变脸就变脸,恩将仇报,到了府邸,立马就把空扣下,怀疑他可能是叛徒,亲自把人押进了审讯的牢房。 空眼睁睁地看着人偶把门落锁,封闭的空间中只剩他们两人,些许惨淡光亮和摆放整齐的刑具。 人偶拍拍铺上了软垫的平台,锁链在四角垂下,言简意赅:“过来,躺好,搜身。” 空:“……” 这看上去不大对劲。 空的手腕和脚腕都被铐上,银质圈环内侧附了一层绒缎面,不至于磨伤肌肤。连接至平台边沿的锁链长度很短,限制了四肢的行动范围,又在链子上缀了铃铛,一挪动,铁链就会带着铃铛清脆作响。 空:“……” 更加不对劲了。 人偶眉头微蹙,平躺的空全然落入他无波的眼中,好像真的是在思考要从哪里才能搜出空身为叛徒的证据。 人偶决定了。 人偶伸出手,手指抵在空的唇缝,饱满的唇rou还是艳红色的,被人偶的指尖轻轻按压出凹陷。 空张口欲问人偶到底想做什么,就被人偶抓住机会趁虚而入,指节探入湿热口中,抵住了舌根开始翻搅,时而刮过内壁,时而夹着舌尖摩挲,疑问呜咽都在空没法合拢的口中被搅成了模糊黏腻的水声。 口腔中异物的填充感让空有些不适,哪怕动作的力道称得上轻柔,空依然无法控制地挣动手腕,带起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 空不耐地用牙尖咬了咬人偶的手指以示警告。 人偶一本正经地抽出手指,暧昧银丝被拉扯断开,再被一旁盆中的清水洗净。 “嗯,这里没有。” 空:“?” 你刚刚才亲过,里面有没有藏东西你自己不清楚? 洗净的掌心被潮湿凉意缠上,贴上空的肚腹,激的空一抖。 空低头看,自己的衣物还是平常穿的那一套,紧身短上衣配长裤,人偶的手自小腹向上滑移,过境之处余留一阵微妙的酥痒,抵达上衣的边缘时,指尖挑开一点缝隙,钻了进去。 空轻轻吸了口气。 黑色布料勾勒出手指在其中潜行的起伏轨迹,奇异的触感点燃撩拨的火苗,逼迫空弓背躲避,但背后即是躺着的平台,避无可避,只能缩起肩膀忍受,令人心烦意乱的叮当声在耳边回响。 “别……别摸那……呃……” 人偶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要叫长官。” 空:“……?” 玩角色扮演玩上瘾了? 摸索一阵,人偶才面带满足,语气失望地来了一句:“这里也没有啊。” “那就……” 人偶的手慢慢摸向空的腰带。 空:“……!” 人偶的手停住了,又上下抚弄一回,眉尾上挑,语气中多了不明的调笑意味。 “硬了。” “你……喜欢这样?” 空的拳头也硬了,显眼的粉红从耳根一直漫延到到脸上:“……那是紧张之下自然的生理反应……把你的手拿开,放我下去,否则你明晚别想进房门。” 鉴于长官乖乖听话解开锁链把空扶起来,空决定暂时保留长官明晚的进房睡觉权。 待一切平复下来,空才拿着发绳让人偶帮自己扎头发。 自己扎发辫这回事空已经做过无数回,熟练且稳当,但在两人住在一起后,总有那么几回怠懒的早晨,空倚在人偶肩头让他帮忙。 人偶很聪明,动手能力很强,学得快,虽然顶着一张臭脸,梳理头发时却温和细致,生怕扯断一根发丝,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人偶帮空梳发的习惯,空得以眯着眼享受几分钟的闲憩。 空问过人偶什么时候也能留一留长发,自己也想给他扎小辫,人偶不知为何在空兴致盎然的诡异眼神下起了一阵恶寒,拒绝了这个提议。 好可惜,还想看他双马尾的样子呢。 空默默慨叹。 高马尾也不错,和我一样的麻花辫也行,唔,半扎丸子头…… 在空对人偶的未来发型进行畅想之时,人偶把他送至光亮的门边,向前推了两步。 (三) 空踉跄着跌进一个宽阔的场地。圆拱性的屋顶自天窗洒下光芒,照亮了中央一座巨大的机甲,与回忆中的净琉璃工坊渐渐重叠。 它叫什么名字来着……七彩阳光秘密主? 不对,是七叶寂照秘密主。 空知道,在机甲巨大的面罩之下,是被管道连接的人偶,这是赋予“伪神”的力量,亦是束缚“伪神”的牢笼。在回忆中,空与小吉祥草王纳西妲借助须弥城内众人的智慧,将它拖入梦境千百回才找到方法击败。 现在,巨大机甲的眼睛亮了起来,手臂微微抬起,证明有人正在cao控它。 面罩随机械运转的声响开启,高居其上的人偶望向空,自他头顶洒下洁白光晕,衬得他神情淡漠而慈悲。 机甲的右臂对准了空。 是邀请战斗的姿态。 好吧。空在手中幻化出自己的武器。反正是在梦里,打一打,打个天翻地覆都无所谓。 随他高兴。 巨大的手掌掀起元素凝聚而成的风卷,空敏捷躲开,余光瞥见地上居然还有纳西妲当时设下用以瘫痪机甲的元素矩阵。 该说不说,还挺守规矩。 剑光凌冽,在机甲的金属表面上割出道道擦着火星的裂痕,二人战到了兴头上,全然不管脚下的地板已经承受不住力量的威势,开裂下陷。 骤然的失重感让空稳不住身子,没法打开风之翼。碎石自上空跌落,随后被机甲一掌挥开,而另一只手掌,稳稳地把下坠的空接在手心,送至下层的地面。 空不合时宜地想笑出声,跳下来紧握着剑,抖擞精神继续与刚才的“救命恩人”干架。 最后的结果,还是如既定的命运一般,勇者打败了正机之神。机甲失去行动能力僵在原地,人偶径直扯断了身后的连接管道,不管不顾地向下一栽。 簌簌风声过后,不是坚硬的地面与碎裂的疼痛,而是某人暖热舒适的怀抱,人偶趴伏在空的怀中,头埋进空的颈窝。 空拍拍人偶的背:“玩够了?” 人偶的声音被闷在耳边:“打输了。” “本来还在想,要是打赢了,就把你关起来,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安安分分的,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你打输了。”空贴心地接话,“该怎么办好呢?要不然我把你关起来?” 短暂的静默。 人偶回答:“哼。” 空这回真的笑出声了:“好啦,离开梦境吧,我还想好好睡一会。” 人偶没有回话。 于是空换个方式问:“还想做些什么?” 人偶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话:“我们有过交点,但我们终究会去往不同的地方。” “你……总是会离开我的视线之外。” “离开我。” “啊,”空眨眨眼,去嗅人偶身上令人安心的雨后草木的气息,“的确是在枫丹待了太久,之后又去了璃月,蒙德,前几天才回须弥。想我了?” “看不出来?我还以为聪慧又热心的旅行者已经移情别恋,爱上了蒙德的炼金术,在那边专心开商铺,把我忘在脑后了。” “咳,我不是还特意让行商顺路送了几瓶专门给你吗?那可是我做的最好的得意之作。” “哦,顺路。” “……” “呵,不逗你了。” 人偶一挥手,梦境的画面瞬间黑下来,鬼屋里的一切如泡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清醒的意识。 空小小地打个哈欠,转身把脸往流浪者肩头蹭:“你真的想过要把我关起来吗?” 流浪者被空蹭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的回抱过去:“我不会那么做的。” “我很清楚自由的意义。” “罪会把人困在囚牢里,但爱不应该,虽然爱有时亦是罪的一面。” “我是个罪人,欠你恩情,发展到如今的关系,却绝对不是因为代偿心理作祟。” “啧。” 流浪者少见地露出心烦意乱的表情,大概是要说些什么,又没想好该如何说出口,话堵在嘴边出不去。 空闭着眼聆听流浪者乱成一团的心绪,突然开口:“我之前,其实还悄悄地去过很多回稻妻。” “历史被修改得面目全非,但是我依然能在那里看到很多你的影子。” “差不多……一个月之后吧,我会去一趟稻妻,你要去看看吗?我问过纳西妲了,能批给你两周的实地考察时间,我必须一直待在你身边。” “不管是爱人,还是罪人……” 空亲亲流浪者的侧脸。 “我陪你一起。” 一点小小的后日谈: 空:还有一件事,不要仗着我们能精神沟通就翻我的记忆乱学东西,什么奇奇怪怪的都出来了……鬼屋,审讯…… 流浪者:哦。 流浪者:下次我再做得像一点吧,你的记忆中不是还有什么幽灵,怪物,鬼魂……倒是和稻妻的试胆大会差不多。 空:??? 空:禁止吓我,小心你的进房睡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