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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子婆相提并论,赵氏那脸色更精彩了。她是俞府大房二姨娘的陪房,后来被配给了俞府负责采买的管事,又兼如今大房由二姨娘当家,一人升天鸡犬得道,这赵氏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在府里早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似的,几曾被人言语这么挤兑过。俞府里那些有点脸面的姑娘都还得看她的脸色行事,这失宠失势的姑娘和奴婢倒还拿起乔来,赵氏心里便窝了团火。俞眉远下了榻,一手抱着布老虎,一手揪周素馨的袖口,先前那威严像一戳就破的纸灯笼,水汪汪的眼眸怯生生望着人,模样有几分惶惑无措。她年幼失恃,这般任性妄为大概是因为惧怕,倒也情有可原。如此想着,站在赵氏身后的人脸色便缓和下来。“回了府里,要再这么‘怕生’,只怕要冲撞到主子们。素馨,你可要多费点心了。”赵氏重重咬了“怕生”二字,睇了俞眉远一眼,方冷笑起来。“多谢赵jiejie指教,姑娘年幼不知事,回了府上,还望赵jiejie能照拂一二。”周素馨安抚式拍拍俞眉远的手背,朝着赵氏笑道。“我可不敢当。”赵氏目光从她二人身上转开,眼神闪动着打量着屋子,“闲话莫说,你们赶紧准备准备,我们明日一早就回京。”“这么快?”周素馨讶然。“府里主子姑娘们还有诸多事宜等着我伺候回复,我可没时间耗在这里。”赵氏拢了拢襟口,朝外走去,说话间眼白一翻,轻声嘀咕了句,“又潮又冷的破地方。”既然这四姑娘和周素馨都不识好歹,不懂孝敬,就甭怪她不通情理了。“赵jiejie,我们收拾东西还需要些时间,你好歹再多留些时日。”周素馨忙松了俞眉远的手,跟着她朝外走。她们来的时候已经近午,剩下半日时间根本不够收拾这宅里的东西。赵氏已走到门口,闻言转身嘲道:“还收拾什么?素馨,你不会不知府里的规矩吧?出来的时候不能带走府里的东西,回去时自然也一样,外面的东西一概不许带回府里。你们准备两身姑娘的衣物路上换洗便可,一个晚上的时间绰绰有余。”俞府规矩森严,府外的东西未经允许不能挟私带入府中,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赵氏这番作派便有些不通情理,拿着鸡毛当令箭,想借此给她们个下马威。“姑娘,茶泡好了。”金歌捧着红漆茶盘走到屋外,朝着屋里人曲膝福了福身。青娆怯怯站在她身边,有样学样地行了礼。“周mama,是我让金歌jiejie去泡的茶。”俞眉远攥紧布老虎,羞涩道,“晨起时阿远便听闻府里马车午时方到,所以让青娆取了碧螺春来备着。几位mama舟车劳顿,想必都乏了,外面又天寒地冻的,不如先在阿远这里吃口热茶,稍作歇息,旁的事容后再说。”她声音甜脆,言语清晰,进退有度,全然没了先前的张狂模样。“是我疏忽了。三位mama快请进屋里吃茶。”周素馨回过神来,心里更加诧异,此时却也只按下不表,“早先我已让她们把房间备好了,如今先拢两盆炭火把屋子暖了。就算只留一晚,也该好好歇歇才是。”“哼。”赵氏见这两人态度软下来,只当自己震慑到她们,便有些得意,“既如此,我们便和四姑娘说会话。”俞眉远早已走到门口,青娆端了青瓷茶杯,她亲自接过,朝着赵氏递去。赵氏挑眉笑了,伸手去接,怎料俞眉远那杯茶在她眼前一晃,便改了方向,送到门框右侧站的老mama眼前去。赵氏那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落也不是,脸拉得老长。“mama请吃茶。”俞眉远的小手颤巍巍地将茶端到那人眼前,眉眸弯去,笑得娇憨,“不知mama高姓,在哪院当差?”她这一问,周素馨才注意到这并不起眼的老妇人。这人年过五旬,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态恭顺,腰板挺得笔直,不动声色站着,见俞眉远问了,这才弯腰行了礼:“问四姑娘安,奴婢陈慧,在抱晚居当差。”她行过礼,自报了姓名身份后才恭敬接下了俞眉远的茶。“谢姑娘赐。”“慧mama客气了。”俞眉远咬唇笑着。陈慧?抱晚居?这名字她没什么印象,抱晚居也只是俞府大园里角落的一处院落,无甚特别。但让她关注的却是赵氏对慧mama的态度,以及……这慧mama手腕上戴的那串十八子念珠。珠子瓷白,打磨得圆润。俞眉远见过俞府的老祖宗,就是她的祖母杜老夫人把玩过这手串。那是用狼的头骨磨成的念珠。俞老夫人时常把玩,却从来不戴。心念千转间,她早已转身又将茶送到另一位mama手中,最后一个才轮到赵氏。赵氏气得暗自咬牙,连茶也不接。俞眉远也不勉强,又将茶放回茶盘里,转身朝陈慧微一欠身,缓道:“慧mama,阿远自小生在这里,旧物繁多,不知可否容阿远多收拾些时日?”慧mama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她不知四姑娘为何转而问自己。若是四姑娘是因为看出她的身份,那这孩子便早慧得有些骇人。“好姑娘,你为什么来问我?”慧mama想了想,温言问她。“娘亲教导,‘民入孝弟,出尊长养老’,慧mama看起来最年长,阿远自当先尊长者而问之。”俞眉远甜甜笑着,眼跟着眯作缝。慧mama失笑,暗忖自己多心。六岁的孩子若有那等识人眼力,岂非妖孽?“四姑娘,不是老奴不通情理,实乃府中确有规矩。再者论,府里一应俱全,四姑娘的吃穿用度只会比这里更好,那些旧物不带也罢。”慧mama婉言劝道。俞眉远便低头,不安地揪了揪袖口,再抬头时眼里已发红。“慧mama,阿远也懂府里规矩,可我生在这里,除了俞府外,这便是我第二家乡。如今阿远已经没了母亲,只想带些旧物以作念想。再者论,家里兄弟姐妹众多,阿远离家六年才归,此番也给祖母亲父亲与姐妹兄弟备了薄礼,还望慧mama成全阿远一片孝心。”她轻语着又福下身去,肩头颤悠,乖巧又无助。这话说得在情,慧mama有些为难。“阿远收拾行装时,还劳烦慧mama陪同,若有不当之处,烦请mama指点一二,阿远自当遵从。”俞眉远又开了口。慧mama蹙了眉。这话说得妙,以孝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