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淋湿的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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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淋湿的狗-1
孟平乐先行离开,看起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走时哼着轻松的小调。 门窗都被打开,穿堂风簌簌地灌,这里变得出入自由,与孟时景来时天差地别,他滴答坠血的手显得很滑稽。 在这时,孟时景才恍然发觉,一路上他并未关心孟平乐是否达成所愿,他脑海里塞满有关林郁斐的种种,他的冲动与失控,源于害怕在她面前原形毕露。 林郁斐在他面前站着,完好无损的面庞,一动不动漠然看他,像一幅冷漠的画像。 风牵动她乌黑发梢,她的裙摆波浪翻飞,仿佛即将被风推远。 孟时景不敢再往前一步,他期盼拥有解释的机会,又恐惧再提起这个话题。 “那天晚上,从我下楼到被绑进酒店,你一直知情?”林郁斐开口说话,带着鼻音。 听不出怒意,听不出委屈,她字字平静。 孟时景眸光一沉,感觉心脏被她冷静又冷漠地攥着。 “是的。”除了坦诚,他别无选择。 “闵乡这次呢?”她又问。 “不是。”孟时景尝到咽喉涌上的血腥味,“真的不是。” 他感到无尽颓然,焦灼正炙烤他的身体,他动动双唇尝试辩白,比如遗嘱医嘱的完整内容,比如他从未得到的完整父爱,比如他千方百计和孟平乐争抢,仅仅为了替童年的自己出口气。 孟时景深吸一口气,羞于启齿。 “好,我知道了。”她淡声说,朝打开的房门走去,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容易心软,偶尔同情心泛滥,她把她的怜悯毫不吝啬地挥洒出去,却吝啬于看看他受伤的手。 脚步声渐行渐远,破旧楼房里只剩下他。 孟时景耳中嗡鸣,力气似乎被她带走,撑着木椅扶手艰难坐下。 他听见心跳,那么清晰的鼓点,仍觉得胸腔空荡荡,如这座空荡荡的房子,被损毁、被遗弃。 一日之中最好的天光已经过去,他失魂落魄嵌入木椅,像尊被抽真空封装的摆件,呆坐着度过良久时光。 后来他听见汽车驶过,也许是幻觉,房子里依旧静悄悄。 手背的血液凝结成块,渡给他一些鲜活的痛感。莫诚悄声走进来,停在门边默默看了会儿,说:“都已经走了,这次下乡活动提前结束了。” 孟时景缓慢站起身,晕眩感排山倒海袭来,他脚下的土地没有变化,可世界分明漂浮着,他像行船远航的水手,他迷路了。 “好,我们也走吧。”孟时景往外去。 再晚一些,夕阳会落到他肩上,闵乡的黄昏总是美得很落寞。 他踢到一叠纸,在地上沙沙响。 孟时景低头看,发现是孟平乐带来的合同,从林郁斐膝上跌落,混乱中被踩了一脚又一脚,遗落在这里。 翻到最后一页,是甲乙方签名的地方。孟时景微微躬身去拾,很短的距离耗费他大量体力,以至于他没有力气翻开最后一页。 “你帮我看看。”他把合同递给莫诚,立即挪开脸,回避他的审判。 纸张又沙沙的响,这种细微响动像无数根平行细丝线,轻轻切割他的身体。 “她没有签名。”莫诚有点惊讶地说。 孟时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看向莫诚。 “她真的没有签名。”莫诚强调着,把合同举起来,空白的签名处明晃晃。 空气变得潮湿,孟时景的目光落在纸上,一阵虚焦后看清,签名处确实空荡荡。 他重新站直身体,艰难地深吸一口气,晕眩感赫然消失,世界不再晃动漂泊,他抵达了他的新大陆。 “快点,备车回去。”孟时景找回无限的力气,迈步往外赶。 日落时分下车,孟时景推开大门,心又咚地一声,屋内没有林郁斐的身影。 这间房子不会冷清,只要他回来,总是灯火通明。他雇用了许多工人,人们都忙起来时,房子里甚至很热闹。 从前他不能直观理解什么是冷清,原来失去和得到,都需要对比才能成立。 负责做清洁的阿姨,为他打开衣帽间的门,有些不忍,“太太回来后,提着两个箱子走了。” 她回了她自己的房子,一声不响从他的地方离开。 孟时景返程时燃起一点希望,现在又可怜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