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日記
『*****2/10日晨07:00 今天又是個早班日,我才剛走到醫院門口,正準備感應門口進去時。 阿翰他們剛好從救護車上下來,推進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病患,我反射性地向後退一步,先讓急診科的同仁先進去。 在經過我眼前的一剎那,我瞬間呆住了,在意識還沒反應過來以前,身體就開始行動了。 緊接著顧不得門診前的準備,我甚至連醫袍都沒穿上就跟進了急診室。 周圍的同仁們似乎都驚訝的看著我,卻也默契的沒說什麼。 這也難怪,對於一個六年前從急診單位離開,不再踏入急診科的醫生。 突然跟著擔架衝進急診室,任誰知道都會覺得非常奇怪。 因為那個被推進來的病患,跟我六年前離世的兒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緊張的我甚至直到被同人攔下,才發現自己根本沒穿戴完整的醫袍。 我再次進到六年之間都沒再進入的急診室,依靠著早已刻進身體裡的肌rou記憶做著醫療處置。 本該負責這個病患的惠美在剛進到病房,看到了我也呆站在門口,吃驚的看著我。 隨後也立刻反應過來,更改手上的動作,不斷支應著我的處置。 這孩子的家屬很快地衝進了急診室,急切的看著我搶救他們最寶貝的兒子。 5分鐘、10分鐘、15分鐘、20分鐘。 明明完全錯過了可能救活他的時間,明知道就算救回來,多半也是個植物人,我的雙手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孩子的母親不斷地在旁邊哭喊,一旁的護士同仁們紛紛想上前阻止我無謂的搶救。 卻被惠美靜靜地攔了下來,畢竟六年前的那時候,她也在場。 看著我親手搶救著自己的兒子,卻依然搶救無果,這份痛苦,當時身為我助理醫師的他再清楚不過。 「30分鐘了!俊誠哥!他沒救了!放他走吧!」一名男護士不顧惠美的阻攔大吼著。 混亂的急診病房瞬間寂靜了片刻,空氣彷彿寧靜了下來,患者的母親也震驚的停止了哭泣,我也如同醍醐灌頂般回過了神。 絕望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如果世界上有神,他絕對不是個好人。』 『在我正準備迎接孩子誕生的幸福時刻奪走了我的摯愛。』 『在我生日時又無情地奪走我的寶貝兒子。』 『現在,連一個只是長得像我孩子的病人,祢都不給我一個救活他的機會。』 想到這裡,我感到雙頰發燙,鼻子一陣酸澀,呼吸被口罩憋的快喘不過氣,視線早就模糊了,完全沒發現淚水早已盈滿了我的眼眶。 在最後確認了瞳孔反射、心跳和他的心電圖。 每一項特徵都確確實實地在告訴我眼前的患者早已毫無生命跡象。 「患者陳維於民國108年2月….」正當我強忍著哽咽,宣告患者死亡時。 「咳咳…」病床上的男孩突然用力地咳出血,深呼了一口氣,心電圖突然開始閃動。 周圍的時間彷彿在在這一刻之間停止了。 我原本模糊的雙眼的那個時刻,瞬間恢復了清晰,心臟的顫動清晰地迴盪在全身,我震驚地看著眼前恢復生命跡象的孩子。 「陳維!」患者的母親聲嘶力竭的大喊,聲音裡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我的雙腿突然癱軟,向後狼狽地跌坐在了地上。 雖然視野又再次回歸模糊,我卻清楚地感受著病房內的一切,大喊的患者母親,緊握著妻子雙手的患者父親,急忙四處奔走請求醫療耗材的同仁們,在刀房賣力指揮的惠美。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俊誠哥,辛苦了…」惠美輕拍我的肩小聲說道。 隨後便轉身大喊,開始指揮現場做起急救。 我則被一旁的同仁攙扶走出了病房,呆坐在急診室外的座椅上,連裝滿鮮血的隔離衣,都還沒換下,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老師,你怎麼還在發呆啊,術袍還沒脫欸,椅子都髒了喔。」阿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旁邊。 「啊…抱歉,我剛剛有點出神了。」隨後我才開始清理自己身上的裝備。 當我清理結束再次走回走廊時,阿凱早就幫我清理完椅子的污漬,坐在一旁等著我。 「犯這種錯真不像老師呢,聽到突然要幫你代班,我還以為你是有什麼事不在醫院咧。」阿凱不知道什麼時候遞給了我一杯咖啡。 我在恍惚之間,不假思索接下了那杯咖啡。 突然刀房的手術燈號閃滅,大門應聲推開,手術床上的病患被推出房內。 我立刻站起了身,手上的咖啡險些掉下,幸好阿凱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即將滑落的咖啡杯。 緊隨著病患後頭的惠美,脫下了手套,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微微的對我一笑。 我心中那座沈重如山的巨石,瞬間放下,雙腳又再次癱軟跌在了椅子上。 因為我的跌坐,椅子的震動險些彈起阿凱。 「老師,你今天有點不太正常啊….」阿凱似乎還想對我說什麼,但在跟我對到眼時,卻含在嘴裡的話吞了下去。 「阿凱…」 話音演出,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似乎正在哽咽,我輕輕的將手擦過雙頰。 手掌充滿濕熱的觸感,原來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一個大男人,在醫院的刀房前哭得稀裡嘩啦……難看死了…」我掩著頭低語。 平常聒噪的阿凱也安靜了下來,輕拍著我的背,沈默的陪我度過了這片刻。 」 今天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奇蹟,雖然他終究只是個與我無關的陌生人,但在救助的瞬間,我彷彿回到了六年前,眼前是我的親身兒子,而我成功拯救了他。 雖然後面只是幻想,卻給了我的心底打了一針強心針,或許在急診室裡…不一定只會發生壞事…。』 讀到這裡,我感到鼻樑一陣酸澀,眼角似乎又溫熱了起來。 我都快搞不清楚是大叔的身體對自己的的日記起了反應,還是我被大叔的日記感動到流下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