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唱
起初胡夏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随意都很不适应,每天都会跟胡夏打电话,发消息,无不无聊都会说,每次也都会附赠一句话,夏夏,我好想你,想见你。 许燕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在许随意上了高中后就每况愈下,年前还摔过一跤,骨折了,住院的时候还查出了肝癌。 同一时间,许家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找最好的最有权威的临床医生过来,都已无力回天,肝癌晚期,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扩散进了血液,只能用药物慢慢维持,能维持多久算多久。 刘红几乎是一夜之间,憔悴的不成样子,她求着医生救救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还小,怎么能这么对她,许燕文倒下了,也就意味着许家树倒了,许家的各路亲戚都过来分土。 公司虽一开始全权交给了许进掌管,但绝大部分股份还是在许燕文手里,生意人,讲究的是一个精字,话说的再好,都敌不过日后两眼亲见。 许燕文到底还是对许进防着一手,他立了遗嘱,把许随意叫到跟前儿,交代许随意在他走后,要听他哥的话,听他妈的话,不要任性,也不要动不动就说不要,动不动就哭。 许随意小时候调皮捣蛋,但同时也是个爱哭鬼,即使长大了不再调皮但哭鼻子是一点儿没见少,小时候那么黏许进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就不粘了任明眼人都看的清。 只有许燕文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希望血脉相承的亲两兄弟自相残杀,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对于许燕文控股分成,许进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留给刘红母子的,却很简单,公司的占比股份也威胁不了许进,家里的几处房产车产还有名下的小酒庄只除了老宅都归在了刘红名下,等许随意成年后会再转给许随意。 遗嘱上还有最后一点,提到就是日后许随意进公司,许进不能阻拦,至于混成什么样子,那就看许随意的造化,许燕文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委婉了,他知道许进心里有怨,他对他母亲有错在先,但许随意没有错, 他不奢求许进能够百分之百对他好,但只求他一点,看在血缘的份上,看在亲情的份上,对他稍微好点儿,他很喜欢你。 盛夏后的最后一个炎热,许燕文走了,葬礼上,除了刘红哭的不成样子,站在许进身边的许随意,异常安静,亦或许他还没从父亲没了的消息中缓过劲儿,葬礼到一半儿,下起了大雨,刘红状态很不好,几度昏厥,被送进了医院。 许随意陪在她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许进来过几次,每次都只在医生办公室停留一会儿就走了,跟许随意和刘红没有任何交流。 刘红出院后,便直接从许宅搬了出去,搬到了一个公寓楼里面,刘红也不是完全吃白饭的,她跟许燕文的时候,许燕文给她的那些包养费,她不止花还都存了下来,攒了好大一笔开了个火锅店,生意也是由开始的凄惨到赔钱再到现如今的红火。 一路上虽跌跌撞撞可也算成功了,到现在为止已有几家连锁店,即使许燕文到最后一分家产都不给她们娘俩儿留,她也不怕! 许随意也在母亲情绪稳定后一个月,给胡夏发了条微信,【我想见你】 发微信的时候许随意已经上了火车,漫长情绪积攒的沉积等待在终于见到胡夏的那一刻,委屈如找到了发泄口再也止不住的外溢喷发,他抱住胡夏一个劲儿的哭。 * 周行将水珠擦干,往两个杯子里各放了一小块儿方冰,拔掉木塞,又各自往里倒了小半杯,来回比了比,又将刚才调好在酒盅里的按比例倒了进去轻轻摇晃了下杯身,红绿交接,应接不暇,再配上两片薄荷叶子,插上吸管儿,方摇响桌子上的铃铛,示意点单的人可以过来拿了。 “嗯,不好意思,还有那个” 对上美女往里示意的眼神儿,周行立马反应过来,口上说着不好意思,点单的人有点多,招呼不周,请再耐心稍等一下,马上就好,美女也礼貌回着说没关系,不着急。 国庆假期,正值游玩儿高峰时间,脚踏山水名胜古迹靠五湖四海来往游客为生的清河县在放假当天下午就涌进了不少人,占据地理位置最优越最繁华的商业街新一街道里开着一家复古小清吧。 店里从早上九点开门,只除了刚开始那一两个小时的短暂清闲,后面直接忙碌到晚上十一二点,夜幕降临,也就意味着清河县的夜生活随即启动,街道上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非凡热闹。 小红旗印在男人女人小孩儿脸上,从一家一家又一家有意思的店来回穿梭,拍照和分享。 胡夏在后台化妆,与其说补,倒不如说从新画,画笔在浓密的眉毛间描了一笔又一笔,许随意怀里抱着吉他坐在桌子上一边无聊的玩儿手机一边歪头看她,还时不时伸手“帮忙” “再捣乱我就把你手指给剁了” 胡夏斜着的眼虽怒目圆瞪,但说出的话却轻飘飘没有一丝威胁,也就是看在他把双眼哭肿成了核桃的惨样儿胡夏才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 胡夏将许随意弄乱的妆发从新捋了捋,又差使他道,“把面具给我拿过来” 许随意扁嘴皱紧眉头拱拱鼻子别过脸一声哼,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一半面狐狸故意泄愤似的仍她身上,沙哑着腔,“你画的你妈都认不出了,还戴什么面具啊” 在家里画的还不够,那脸上的粉儿都涂了几层还涂,眼上花花绿绿的跟个鬼一样,“丑的要死” 胡夏将带子绕过脑后系了两圈又把尾端藏匿在头发里,没理会他半真半假的嘲讽,唇上的颜色似乎有些重了,她手指蘸水轻轻揩过,透过面具的黑眸斜斜扫过人,黑绿色的红唇一张一合,“这叫,有、备、无、患”傻冒儿。 许随意的脑袋瓜子被点的一扬一扬的,他眼眶未完全褪尽的水汽都差点儿给晃出来,又被胡夏一句话给卡回了泪腺,“再敢哭我就打死你” 回想起那天,许随意说三句话哭半个小时,哭的到最后都恨不得昏过去了,吼了他一顿才算给止住,又灌了他大半壶水好补充了水分,真是越长大越能哭十几岁马上都要成年的人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许随意哼声,你才傻冒儿! 话音刚落,一窗之隔在隔壁轮勺的小马咣当一声推了窗,扯着嗓门儿,“那就烦请傻冒大少爷和他的大小姐准备好了赶紧上台行吗?没见到外边客人都等不及了?还赚不赚钱了啊?” 语闭窗户咣当一声又给合上了。 许随意撇撇嘴,冲着胡夏小声吐槽说他真的好凶,她到底是怎么忍的这么时间,就不能换家店营生吗。 胡夏没应声从墙上又挑了个眼罩面具丢给他戴上,“少说话多干活,快点儿,时间都要不够了” 今晚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多,不乏小情侣专场搞暧昧的,店里灯光氛围给的很足,红黄橙绿暗流涌动,唯较客人用餐靠后的角落一小方半人脚高的表演台上昏暗一片只透露出坐着的原木高脚凳上翘着一双发黄的米白色高帮帆布鞋,再往上就须得要眨眼细看才能看到被面具遮挡了小半张脸的尖俏下巴以及颜色有些骇人的菱唇, 胡夏是这家复古小清吧的驻唱,每到晚上八九点过来撞一两小时钟,店不大,但五脏俱全,老板则是进门儿在吧台给客人调酒的调酒师,店里除了主打卖酒还提供一些日料韩式烤rou饭什么的。 主厨就是刚凶了许随意胡夏的小马,和周行是合伙人关系,店里除了他们,还有几个服务员,生意还算可以。 不过论说店里最吸引人的特色,还属卖嗓子给人唱歌的胡夏,来这儿一多半的都是为听她唱歌的,点唱的最多就是情歌,小情侣借此来跟对方表白。 一个月破单首最高纪录《老鼠爱大米》胡夏唱了十五次,平均每搁两天就有人表白,当然,也有失败的,统计的都是成功的。 店里的留言墙可以为证。 要上学的缘故,只除了假期平日里胡夏开场的时间并不固定,结束的时间也不固定,但左右都错不了半个小时,准确说,看心情,心情好就多唱两首,心情不好,那也得唱。 就比如现在她就很烦躁,还没等开始许随意就嚷嚷他尿急马上就要尿裤子里了,每次人一多他就要紧张,一紧张就想上厕所,说完便撒手将吉他丢给他偷溜了出去, 麻烦精。 胡夏将支着的话筒往下调了调归于合适的位置,手扶上琴弦拨弄了两下,她人过来才发现忘了带缠手的带子,其实不戴也成,没什么必要性,又不是弹古筝,但胡夏习惯了,不缠手指就跟不听使唤似的。 更何况刚在后台许随意那小王八蛋在她指腹上还狠咬了一口,血泊泊直流,没找到创可贴,连抽了几张纸摁压了好一会儿才给止住。 预料到的两声闷嘣,将闭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温热涌了出来。 刺耳声惊的一帘之隔厨房忙的不可开交的小马叼着烟探了半个头出来,还没等张开嘴问,后脑勺先挨了一记打,紧接着唇上就一空,手速快的让人直拍手叫,“哎呀”,卧草你字在看到阴沉着张脸的某人时被迫紧急回笼。 周行徒手将烟掐灭丢到垃圾桶,反手还在小马围裙上蹭了两把,语气连同看人的神情一样冷淡,“两百”,转头同样语气冲胡夏,“你五十” 只咧了嘴探头出来还没看清楚状况的小马:“.........” 吸烟随地吐痰飙脏话不戴防护口罩不洗手每项罚一百,这是店里的死规矩,刚小马一人就占了两项,再加上因着胡夏出手那两下惊扰和败坏店里顾客的好心情及气氛所罚的五十。 “嗯.....两位..两位总共是二百五,咱们支持现金微信支付宝和银联刷卡,怎么付啊?夏姐,二老板?” 跟在周行屁股后原本过来取餐的小赵听到周行的声音立马掏了小本本记账向两人要钱。 小马在周行背过身走远之际冲小赵横眉竖眼用口型怼道,(滚你妈的蛋!) 连着不停做了上百份儿的烤rou饭,小马终于受不了了,强撑着将盘子端出去让人上了桌,自己也跟着出来了,他整个人要累瘫了,缩在收银台角落里的沙发那儿,颤抖着胳膊点了根儿烟,狠抽了一大口才小声哔哔怨气, “这几把逼钱,谁他妈爱挣谁她妈挣去”她妈的胳膊都快给他干费了,一整天,一毛也没挣不仅倒赔还光她妈给人吸油烟了。 “小马哥,再来两份儿煎鲍鱼焖饭,一份儿大的,一份儿小的” 刚跑腿儿上完东西的小赵又跑了过来,满脸兴奋的替人点着单。 小马一整个无语歇菜,仰面还没躺在沙发靠背上,倒先被喉咙里的烟给呛着了,脸红脖子粗的咳嗽不断,强行咽下那股难受劲儿,满脸不耐的道, “最后一桌不是刚上去吗?谁他么那么能吃?不让人喘口气儿啊?老子搁那么大一份儿饭吃那么快干什么呀?光她妈干饭不谈恋爱了啊?给人说去,老子不干了,让他换一家找伺候去!” 小赵看了一眼周行,尴尬的抓了抓头发,“是夏姐和她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