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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里的腐烂

    在警局令人不安的氛围中,蒋帆坐在审讯室里,脸上还带着些许未完全消退的怒意,手却因为长时间的紧握微微颤抖。姜绯捷坐在另一边,眼睛红肿,满脸泪痕,时不时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血迹。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怨恨,但更多的是恐惧。

    “你们两个,都是学生,学校门口打成这样,成何体统?” 一个年长的警察站在桌边,语气严厉,目光扫过两人,“尤其是你,蒋帆,对未成年人施暴,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蒋帆抿着嘴,一言不发。他的怒火已经冷却,但心中的焦灼和恐惧却重新如潮水般涌上来。他低垂着头,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姜茶茶的身影。

    警察见他不说话,更加不满:“你以为你这样不说话就没事了?这不是学校,不是你能随意闹事的地方!还有,你说姜绯捷在网上散播谣言,有证据吗?”

    听到这句话,蒋帆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执拗的光:“我有,网上的那些帖子,那些照片——”

    “够了!”警察打断他,语气冷淡,“如果你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走法律程序,但我们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抓人。更何况,他是未成年人,就算你提起诉讼,也很难对他进行实质性的惩罚。”

    蒋帆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嵌入掌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那姜茶茶呢?她失踪已经半个多月了,满足立案条件了吧?”

    警察皱了皱眉,带着些许敷衍的语气回答:“既然你说超过半个月,那就按照失踪人口登记吧。我们会按照流程走,但你也清楚,这种情况我们不一定能马上找到人。”

    “拜托了。”蒋帆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坚定,“她是因为这些网暴才离开的,她一定是出事了,你们一定要找到她。”

    警察淡淡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力。”

    警局的气氛压抑而冷硬,蒋帆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脸色阴沉,双手攥得紧紧的。他对面是满脸血迹的姜绯捷,蜷缩在椅子上不敢多说一句话,时不时偷偷看蒋帆一眼,满眼恐惧。

    大门被猛地推开,一声尖锐的喊叫刺破了空气:“蒋帆!”

    乔若琳踩着高跟鞋冲了进来,脸上的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她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蒋帆,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学校门口打人?被警察抓到这里来?!你是想让我们家彻底丢尽脸是不是?!”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嗯?你居然在学校门口打人,还闹到警察局来?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爸的脸丢尽?!你到底还想干什么?!”她一边骂着,一边快步冲到蒋帆面前,扬手就想打。

    蒋帆没有闪躲,抬头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只有浓重的倦意。他那种平静的反应反而让乔若琳更加恼怒,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重重放下:“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什么人?姜茶茶那个粉毛小太妹把你迷得连家教都没了是不是?!”

    这句话一出口,蒋帆的拳头猛地攥紧,手指发白。他没有反驳,只是低声道:“妈,您够了。”

    乔若琳见他不咸不淡的态度,火气更大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蒋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社会上的混混有什么区别?!”

    “够了。”蒋雪曝的声音冷冷响起,他慢悠悠地走进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他有什么用?这是你惯出来的。现在丢人了,就知道骂了。”

    “你闭嘴!”乔若琳怒气冲冲地回头瞪了蒋雪曝一眼,“要不是你平时一点威严都没有,他会变成这样吗?!”

    蒋雪曝耸了耸肩,冷冷地看了蒋帆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咱儿子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粉毛太妹,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真是出息。”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蒋帆的胸口。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向蒋雪曝,声音低沉:“她不是‘太妹’。她比你们谁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哦?”蒋雪曝冷笑,“那她想要的就是把你拖下水?”

    “我说了,够了!”乔若琳恼怒地打断了父子之间的对峙,转身看向警察,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警察同志,这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您看,他还小,以后我们一定好好教育他,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警察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打架这种事可不是小事。再说了,他对未成年人动手,这已经是违法行为了。”

    乔若琳连连点头,低声下气地说道:“对对对,您说得对,都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家长没教好。您放心,我们回去一定严格管教他,绝不会再让他惹事了。”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几张购物卡,递给警察,低声说了几句客气的话。警察摆摆手,语气敷衍:“算了算了,这次就不追究了。赶紧带他走,以后别再发生这样的事。”

    乔若琳满脸堆笑地连声道谢,转身看向蒋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怒意:“蒋帆,起来,跟我回家!”

    蒋帆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声音平静却透着倔强:“我不会回去。我得等消息,姜茶茶的失踪案已经立了。”

    乔若琳气得眼前发黑:“蒋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姜茶茶那个女混混有什么好的?她消失了就消失了,你追着不放干什么?!你想让她毁了你的人生吗?”

    蒋帆闻言,猛地站起身,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痛苦:“她不是‘消失’,她是被人逼走的!而那些人现在还好好地活着,继续伤害她,继续毁她的生活!”

    “你闭嘴!”乔若琳愤怒地指着他,眼圈微微发红,“蒋帆,我是你妈!我警告你,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家,否则——”

    “否则什么?”蒋帆咬牙,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冷意,“跪下来求我?还是跑到学校里去闹她的朋友?”

    乔若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的手指颤抖着,半晌才咬牙说道:“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居然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为了我好?”蒋帆冷笑,目光冰冷,“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好,就不会用你的方式去毁掉她。”

    整个警局一片死寂,只有乔若琳的喘息声和蒋帆冷硬的语调在回响。蒋雪曝靠在墙边,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却什么也没说。

    蒋帆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会回家。你们带不走我。”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留下愤怒的乔若琳和冷漠的蒋雪曝。

    **

    蒋帆从警局离开后,没有回家,而是提着随身的东西直接搬进了姜茶茶的出租屋。他推开姜茶茶出租屋的门,室内的光线昏暗,空气中还留有一丝她曾经生活过的气息。房间很小,只有五六平米,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其他的空间几乎所剩无几。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随后关上门,将自己安置在这片本属于她的狭小天地里。

    他将随身带来的行李放在地上,抬眼打量着房间。墙上挂着一面小镜子,旁边贴着一张半脱色的便利贴,上面潦草地写着“明天早点起床,送面包。”他走过去,指尖轻轻触碰着字迹,仿佛能通过这一切与她建立某种连接。

    床上的被子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看上去略显单薄。他走过去,坐在床边,迟疑了片刻,终于脱掉外套,躺了下去。

    枕头上淡淡的发香和床单上若有若无的气息瞬间包围了他,那是属于姜茶茶的味道。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她坐在床边扎头发的样子,能听到她低声哼唱着某首歌的旋律,甚至能感觉到她存在的温度。

    “茶茶……” 他喃喃低语,胸口隐隐作痛。

    他翻身侧躺,脸贴近枕头,试图抓住那一丝属于她的痕迹。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画面都像幻影一般转瞬即逝,留给他的只有越来越深的空虚。

    夜晚降临,出租屋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偶尔几声喧哗。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感受到压抑的狭小空间像是一座无形的牢笼。

    “茶茶,你到底去哪了……” 他翻开手机,反复看着姜茶茶最后发给他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点下“发送”按钮。他知道,她不会回消息。

    思绪渐渐模糊,他闭上眼,鼻尖依然是她的气息,但心中却空荡得让人害怕。他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什么,可最终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

    一个月后,盛夏的经霓市却笼罩着一层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

    蒋帆早晨醒来的时候,依旧是躺在姜茶茶的那张小床上。他的生活变得简单而机械,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间出租屋。他每天盯着手机,随时等待警方的消息,却一次次失望而归。

    在梅雨第一次降落的这天,警局里有消息传了过来。

    或者说最先传来消息的不是警局,而是电视台。

    「经霓市新闻频道,带您关注本地最新动态。」

    昨日下午,经霓市警方在经霓市宏鲵河入海口打捞起一具年轻女性遗体。根据初步调查,遗体年龄约十八岁左右。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尸体的面部已经严重腐烂,身体多处被水生生物啄食,头发连同头皮一并脱落,面貌特征无法辨认。

    值得注意的是,遗体身上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外套,外套口袋处拉链完整闭合。经法医检验,从口袋内发现了一张身份证,显示姓名为姜茶茶。姜茶茶曾被家属报案为失踪人员,目前警方正在对遗体进行进一步的法医鉴定,以确认身份及死亡原因。

    经霓市警方提醒广大市民,如有更多相关线索,请尽快联系警方协助调查。

    「以上为经霓市新闻频道的最新报道,我们将持续为您跟进事件进展。」

    他接到警方的电话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而公式化:“蒋先生,我们在经霓市大桥下的入海口打捞起一具年轻女性的遗体。她身上穿着浅粉色外套,口袋里发现了姜茶茶的身份证件。我们需要您到现场确认。”

    蒋帆握着手机的手猛然一颤,耳边的声音像是被抽离了现实。他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强撑着问了一句:“您……确定是她吗?”

    “遗体面部已经腐烂,无法直接确认身份,我们会进行进一步的法医检验,但证件上的信息与您提供的信息高度一致,包括您所提到的粉色外套。”

    蒋帆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赶到现场。大桥下,刺鼻的河水味混杂着死亡的气息,让他几乎窒息。他远远地看见警方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几名警察正在维持秩序,而法医的车辆停在不远处。

    他朝着警戒线内走去,脚步越来越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住了。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

    “蒋先生?” 一名警官迎上来,表情严肃而沉重,“我们需要您协助确认一下遗体的服装和随身物品。”

    他点了点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带我去吧。”

    法医打开一块被盖住的白布,露出那件粉色外套。那件外套已经被河水浸泡得褪色,衣摆破损严重,但蒋帆还是一眼认出了它——这是他亲手送给姜茶茶的外套。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法医递过来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张身份证和一些零散的物品。身份证上的照片虽然被水泡的有些泛黄模糊,但上面的名字却是他无比熟悉的——姜茶茶。

    蒋帆呆站在原地,脚步像灌了铅般沉重。他的喉咙紧紧发堵,眼眶渐渐湿润。警察递给他一张透明袋,里面装着从遗体口袋里找到的姜茶茶的身份证。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和照片,他终于无法抑制情绪,泪水汹涌而出。

    “不……这不可能……” 他摇着头,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她不会……不会就这么走的……”

    周围有几个围观的曾经同校的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啧啧,真的是她啊。” 一个男生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语气,“早就听说她sao得不行,连这种下场都不奇怪。”

    “对啊,”另一个女生附和,“那种人,早晚会出事。现在被玩死了抛尸,啧,真晦气。”

    “其实我还偷拍过她呢,之前在女厕所看到她那副样子,就忍不住拍了下来。” 一个女生语带得意地说道,“她自己不检点,怪得了谁?”

    这些话如同利刃,一刀刀割在蒋帆的心上。他的肩膀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他缓缓转过头,死死盯住那几个议论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蒋帆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几个同学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看到发言人是蒋帆时,很快又恢复了自以为是的神色:“怎么了?说错了吗?她就是那种人,死了也活该——”毕竟蒋帆这种成绩好,在学校里以脾气温和友善知名的优等生少年,对他们是没什么震慑力的。

    结果他们话还没说完,蒋帆猛地扑了上去,一拳狠狠砸在那个开口的男生脸上,直接把他打得摔倒在地。他的眼神里燃烧着无尽的怒火,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疯狂地挥舞着拳头。

    “你们这些畜生!她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她?!”蒋帆的吼声带着绝望和痛苦,他的拳头一下下落下,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被打的男生试图反击,但完全不是蒋帆的对手。其他几个同学见状,一起上前推搡蒋帆,试图将他拉开。混乱之中,蒋帆被踢倒在地,但他迅速爬起,红着眼睛再次冲上去,对着他们挥拳怒吼:“她是我的光,是你们这些恶毒的人毁了她!你们才该去死!”

    几个同学被他打得措手不及,但也开始反击,双方很快扭打成一团。

    混乱的打斗引来了警察的注意,他们立刻上前制止,用力将几人分开。蒋帆被强行按住,他的额头流着血,衣服被撕扯得凌乱,但他仍然拼命挣扎,眼神里满是愤怒和痛苦。

    “你们这些人渣!她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都该下地狱!”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而破碎。

    警察将蒋帆和那几个同学一同带回了警局,以互殴罪进行处理。路上的蒋帆双眼失神,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他蜷缩在警车的角落,喃喃自语:“小公主……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他喃喃自语个不停,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

    周围的警察沉默不语,只有冷风从车窗缝隙间灌入,带来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