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藏物

    敲门声响起时，林霜开和宵风来刚把自己收拾干净，匆匆忙忙交换了最后一个吻。兽人走过去应门，林霜开在他身后挥了几下手，把所有的影像全部粉碎掉，一秒钟的渣子都不剩。

    “能不能注意一点影响，这是公共场合！”迪亚在门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手在鼻子边扇了两下，“还有，清新剂喷太多了。”

    宵风来难得有些尴尬，咳了两声越过他往之前的房间走去，让出了走廊的空间，侧身的时候和迪亚交换了一个几不可查的眼神。

    “你都知道了。”迪亚平静地作出陈述，中间掺杂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真没想到你俩现在才捅破窗户纸。”

    林霜开带着火气怼他：“你要是早点给我透点儿消息，我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你居然敢跟我说你不认识他！”她简直想把不久前找到的两个人的服役记录丢在他脸上。

    迪亚举起手：“这可不关我的事，他不让我说的。他可不信任我，老觉得我会把他的事悄悄告诉你。”

    林霜开咬牙切齿：“你还挺守信。”

    “过奖过奖。”

    林霜开一拳揍在他的肩上。

    林霜开的故作平静和迪亚狰狞表情引来了宵风来疑惑的一眼，林霜开什么也没说，拽着他的衣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听见身后传来无语的哀嚎。

    “请停止调情，来看看这个。”

    秦副官在房间中央放大了一份报告，这份报告看起来平平无奇，内容可以说十分随意，像极了林霜开加班时东拼西凑缝合出来的报告，放在一堆专业性极强的数据文件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找到了。”林霜开看见他纠结的神色，“但是你没法解开它。”秦副官凝重地点点头。

    “钥匙应该和你有关，你再回想一下，他应该留了备份给你。”

    林霜开皱着眉头分析着那篇报告，努力回想从童年到事故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宵风来和迪亚安静地退到一旁，继续在繁杂的金色数据流中寻找有用的东西。

    “这份文件没有钥匙无法打开，无法更改，无法摧毁，他大概早有准备了。”

    秦副官的语气说不上是惋惜还是宽慰。

    “好几年都没破开这东西，怪不得要找上我。”林霜开勉强地笑笑，想说些什么来表示自己很好，但她做出的表情与苦涩无异。

    “他们都以为你和他一起死了。”

    林霜开没有回答，倒是迪亚讶异地看着他：“那他们还去追杀她？？！”

    “他们只是追杀每一个试图打断项目的人。”

    “我本来没有！我只是去找锰....噢。”林霜开闭嘴了。

    两个兽人联想起之前的一切，恍然大悟，宵风来语气冷硬：“所以你把我们的信息卖了，就是引着他们找到她，把她带回来....这也是羊女子的主意吗？”

    秦副官带着歉意地转移视线，不再和他们对视：“她的方法可能要....温和一点，她很喜欢你，抱歉。”这话是冲着林霜开说的，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迪亚揣着手挑起一边眉毛：“你知道吗，你的麻烦真的大了，那个女人现在可是非常疯。”

    秦副官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纠结的表情，两个兽人对此完全没有一点同情。

    林霜开继续滑动着那份错漏百出、和项目完全无关的报告，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可一无所获。

    三个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迪亚不知道溜去了哪里，进屋的时候带回了一堆食物、两张纸质简报——上面印着林霜开和秦副官的照片、还有几把便携性武器。

    一楼中央的虚拟屏也变成了红色，同步刷新了管辖区的全境通报，内容和简报上的没什么差别，额外提了一句秦昭的死活不论。

    “没想到是在通缉令上知道你的真名，你真是把我们当伙伴啊，秦副官。”迪亚阴阳怪气地说。

    秦昭对两个兽人时不时的嘲讽直接免疫，专心冲泡手里的咖啡，把端盘放上餐桌的时候，他余光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白色，像是一对兔耳。

    宵风来端过两杯，径直上楼，跨过一地散落的纸张，把其中一杯递给林霜开。

    林霜开被苦得直皱眉，再次对秦昭的口味表示佩服，抿了两口就丢在一边，拉过宵风来的右手检查着。

    “没有排异反应，修复了破解漏洞，我现在能用这只手揍掉迪亚的脑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兽人的语气透露着耐心告罄的征兆。

    不怪宵风来，是林霜开自己因为解不出报告太过焦虑，两天内对他的义肢检修了二十多次。

    大概是她对之前让义肢直接罢工的经历感到愧疚，所以重压之下有些补偿过头的意思，连秦昭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想在战后把这条义肢捐给纪念馆，迪亚则是劝她如果要发泄无用的精力，完全可以选择他们屋子里那张大得离谱的床，他和秦昭会堵住自己的耳朵。

    对此林霜开焦躁地表示：“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这屋子隔音很好的！

    在宵风来杀人的眼神中，迪亚再也没问过这种问题。

    “我很不满意！你以前是个战士，你知道武器的一点点偏差都可能要了你的命吗？我们现在要做好上战场的准备！”林霜开一边调试数据一边指责宵风来的不上心，她的通缉照片正泛着红光映在墙上呢，不能怪她多心。

    “上战场之前，我们得先把这个东西解决了。”宵风来把她划在一边的虚拟屏重新拉到两个人中间，拿走了她手上的工具。

    “我不知道！”林霜开崩溃地挠头，“我以为我知道，但我不能，我光顾着造我那些破武器，我甚至不知道他会用我到家的日子作密码！”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地念叨，“这些无聊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摩斯电码吗？”

    宵风来靠近她，把她拉紧一个温暖的怀抱，充满光泽感的义肢在她背上抚动，像她之前无数次安慰自己的那样。

    林霜开的头埋在兽人的胸膛上，焦躁地蹭来蹭去。

    “跟我说说你的事吧，什么都行。”

    林霜开叹了口气，闷闷地开口讲述，从她打碎了福利院的玻璃杯讲起，讲到她怎么做出一个远程装备并用它打中了她未来的家人，讲到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辨认和收集材料上天赋异禀，还有她真正想做的是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但是在刚有苗头的时候就被叔叔制止，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吓得她离家出走三天，因为没带够钱又回来了，迎接她的是叔叔通红的眼眶和挡不住的黑眼圈。

    “我很想他。”她想念那个人沉静如水的

    关爱，毫不动摇的支持以及牺牲的勇气，“不过我找到另一个了。”

    一个和他一样好的人，林霜开第一万次庆幸在那条狭窄的、昏暗的巷子尽头，出手救了宵风来。

    宵风来摇起尾巴去蹭她环在腰上的手，柔软的绒毛很好地抚平了林霜开急促的呼吸。

    “要是这一切像做武器那样简单就好了。”林霜开偏过头，以便更好地抱住宵风来，目光扫出去正对着虚拟屏，蓝色的荧光照在两个人身上。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的第一件武器，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林霜开仔细地回想，眼珠随着她的思考转来转去，“....我现在都记得它的参数，是.....”

    她打住了话头，视线久久地停留在虚拟屏上：“是.....天呐，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

    林霜开离开宵风来的怀抱，扑到虚拟屏前，左手快速滑动，右手在另一边屏幕上算着什么，宵风来在一旁紧张又安静地看着她，连迪亚和秦昭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大家都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总之是那么一段时间之后，一个奇形怪状的武器拆分图纸呈现在房间中心。

    林霜开怔怔地看着它：“宵风来，我应该找到了。”

    尽管她回来后会时不时地打扫房子，但书架上依然积了一层薄灰，大多数时候林霜开很难说服自己去面对这个房间，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多年前的那张讣告。

    暗门识别了来者的指纹，缓缓打开，里面还保留着主人最后一次离开的样子。

    武器室大半是属于林霜开的，小部分属于故去的亲人，她走进不属于她的那部分，打开一个又一个箱子，砸掉一个又一个像是充数用的锁头，最后在嵌进墙体的壁龛里找出了她的第一把武器，一看就是被长期精心保养着的。

    林霜开把它放在工作台上，抖着手把它拆开，她太熟悉这把武器了，每一个部件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材料是她怎么趁大人睡觉悄悄偷来的，历历在目。

    其他三人屏住呼吸等着林霜开，看她按照图纸把它们一一分解，整齐地摆放起来，在武器的最核心的位置，那里的杀伤性内置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盒。

    林霜开轻轻打开它，里面装着一张手稿，上面用隽秀的字迹誊抄了一份密钥，她调出虚拟屏，按照密钥的指令解码那份天方夜谭般的文件。

    林霜开终于知道，从她离开福利院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叔叔赋予了她结束一切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