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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坐正,有些可惜地偷觑了那盏看起来仍温热的甜茶一眼,笑得很遗憾,“我不是太介意的。”她就是饿了。再说从前在军中粗糙惯了,有时在野外好不容易得些吃的喝的,也是一众同袍轮流分食,没那许多讲究。杨慎行眸心微湛,不动声色地笑着将自己手边那盏茶递给她:“那你喝我的吧,我先前没喝。”沈蔚不疑有他,愉快地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忽有些感慨:“我昨日清退那么多人,该得罪的各路神仙都得罪完了吧?”“你不必多想,有我在。”这话让沈蔚心中一怔,赶忙举起茶盏送到唇边:“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不多想不多想。湛然的目光盯着她浅啜一口,杨慎行才笑道:“我已命人拟好重补侍卫队成员的招募令,你打算用谁来主持招募事宜?”“金宝主理,冯舒玄协助。”接连几口喝下将近半盏甜茶后,沈蔚才心满意足地呼出满口余香,随手将茶盏搁下。杨慎行暗暗瞥了那茶盏一眼,唇角笑意更深,心情大好地随口问道:“冯舒玄是谁?”“哦,是侍卫队的一个小队主,”以杨慎行的位置,不曾注意低阶小武官倒也不奇怪,沈蔚便略作介绍,“昨日他与韩大人对阵虽落败,可表现极好,我还正想着给他点什么东西以示嘉奖呢。”大约心神太过放松,她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当然,长得也还不错。”见杨慎行神情蓦地奇怪起来,沈蔚周身一凛,莫名心虚地垂眸不敢再瞧他,假装先前说话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笑意凝固的杨慎行暗暗磨牙,深吸一口气略稳住心头的恼意,才徐徐开口:“冯舒玄与张吟,谁好看?”“张吟!”这毫无半点犹豫的脱口而出啊,宛如一道闷雷打得杨慎行头晕耳鸣。话音刚落,沈蔚便尴尬地抬起眼,尴尬地挤出一个笑。从前杨慎行不喜旁人议论他的长相,所以他自己也不在意旁人的长相。此时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当真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杨慎行尽力收敛好自己如被雷劈的凌乱心绪,又问:“那,张吟与我,谁好看?”救命啊!杨七公子被人调包啦!“我无言以对。”沈蔚实在想不透,这个一向讨厌旁人夸赞自己美貌的人为何忽然主动要与张吟比较,这太奇怪了。杨慎行也没再追问,只在心中暗暗计量着该如何让张吟再没机会在沈蔚面前招眼。****到了下午放值前,当杨慎行得知沈蔚将自己的佩玉给了冯舒玄以示嘉奖,便立刻将张吟的事暂且搁置了。“你将自己的佩玉给了冯舒玄?”为不伤她面子,杨慎行将她叫到自己厅中,摒退了门口卫兵,并将门掩上。沈蔚并未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随口笑笑:“一时身上没别的,就顺手给他了。只是小小心意,并不多贵重的。”杨慎行暗暗叹了一口气:“问题并不在是否贵重。你毕竟是个姑娘,拿自己随身的佩玉送人,你让旁人怎么想?”便是她自个儿与那冯舒玄皆心下坦荡,可此举中的暧昧意涵却是实实在在的。“那块佩玉只是我早上随手拿的一块,又没什么了不得的意义。反正我坦坦荡荡,旁人爱怎么想怎么想。”沈蔚是最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的,只觉自己心里没鬼便无事。杨慎行却深知其中不妥,耐着性子对她解释道:“我知你自来不拘小节,凡事由着性子,可今日此举极易授人以柄。”她前些日子才得罪了人,那些打算挟怨报复的人虽被他想法子牵制着,一时动不了她什么,可历来官场暗斗中,攻击私德是最下作却也最便宜的法子。沈蔚尚不明白这其中的凶险,他不能不替她谨慎。不过,他不愿让她知晓太多徒增烦恼,一时也不能说得太透。“那是我自个儿的东西,又没动用鸿胪寺的公库财物,”沈蔚却只觉他在暗指自己莽撞无脑,顿时有种被瞧不起的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她就是这样,遇事一急起来便什么也听不进。“明日去将东西要回来吧,”杨慎行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些,“你若为难,我去帮你要回来。”“你敢!”沈蔚一听更急了,“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回来的?我不要面子的呀?”两人上一回这样谁也不让步的争执相持是在六年前,结果便是最后闹到退婚的地步。杨慎行不愿再重蹈覆辙,就怕话赶话地将才亲近些的关系又闹僵,便强自忍下气恼,略作退让:“那就用别的东西去换回来。既是你私人相赠,那所赠之礼更该慎重。”放值的钟声穿过紧闭的议事厅门扉传了进来,申时已过。“不换。”沈蔚硬气地甩下拒绝的话,转身就走。杨慎行气得也口不择言了:“上官没发话,你转身就走吗?”“眼下已放值了,不归你管。”沈蔚闻声略止住了气冲冲的脚步,却没有回头。“就不能少做些莽撞胡来的事吗?”静默良久后,这清清冷冷的一句话自背后扑来,如寒冰,如利刃。他一定很失望吧?无论过了多久,无论经历了什么,她还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人。沈蔚自暴自弃地扬起一张吊儿郎当的笑脸,打开议事厅的门径自出去了。远远瞧见苗金宝走在前头,沈蔚本想叫住她一起喝酒去,却又见韩瑱神色平静地侯在鸿胪寺门口,守株待兔似的将苗金宝逮个正着。见苗金宝并无挣扎求助的迹象,沈蔚轻笑着站在原地,待他俩离开后再迈出大门。鸿胪寺所在的东城是沈蔚自小混迹惯了的,此刻她心绪低落,就在东城各街巷随意乱晃。多年过去,有些熟悉的店子已换了东家,天桥下的把戏也翻了些新花样,街头嬉闹的熊孩子们也早就换了好几拨。可沈蔚依旧是那个沈蔚。除了年岁见长之外,仿佛没有别的变化。依旧莽撞,依旧胡来,依旧不懂得三思而后行。其实晃着晃着她就有些想明白杨慎行为何会发火了。她和他,终归不一样。弘农杨氏世家名门,自是看重规矩礼节,便是寻常与人交道,于赠礼之事上也极慎重,绝没有头脑一发热就拿起什么送什么的。而她自小差不多是野放,没规没矩的,及长后家中钱粮宽裕了,兄长又百般纵容,她便一直都是随手乱来的。“何止才这一点不同呢。”立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沈蔚苦笑自语。踌躇片刻,她还是寻了一间兵器楼进去,挑了对镶嵌蓝宝石的护腕。因身上本就没带太多钱,索性连价钱都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