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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眼前这个人就是一条野狗。姚立达有着一张毫无特色的普通人的脸,只有那对眼睛透出毫不掩饰的嚣张、得意、嘲弄和侵略性,这个人就是在北塞只手遮天的土霸王,就是欺上瞒下玩弄无数人命的那头恶魔。此刻这恶魔正用他这对眼睛饶有兴致地盯在燕二太太的脸上,期待着他想看到的神情出现。“把东西卸车。”燕二太太却是神色不变,平静地吩咐着亲兵们。“是!”亲兵们齐声大喝,cao着兵器气势汹汹地拨开堵在门口巷子里的姚立达带来的一众人,一部分围过来将燕二太太和燕七护在中心往石矶上走,一部分人则去卸马车上的东西。“弟妹不愿相信这噩耗的心情我可以体会,”姚立达倒也不以为忤,一行说着一行从他的豪华马车里钻出来,居高临下地负手立着,脸上做出关切的神色,眼里却仍旧赤裸裸地带着笑,“可惜,这世上有些事不是我们不想让它发生,它就不会发生的。对此我也很痛心,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亦和弟妹一样,根本不敢相信,于是我立刻派人去核实,特意挑选了八名不怕死、功夫好的兵士,冒险直入蛮夷阵地,而后……在蛮夷阵地的边缘,发现了被他们用我军将士的首级堆搭成的京观,在这京观最顶端的木柱上悬挑着的,豁然是……子忱的尸身。”说至此处,姚立达向前压下肩,直直地盯入已然迈上台矶回过身来淡淡看着他的燕二太太的眼睛里去,仿佛想要透过这双眼睛去看到她的心头已是怎样的一团血rou模糊。“姚大人费心了。”燕二太太昂然迎着他的视线,“战场上生生死死都是寻常事,战场外的日子该怎么过也还要怎么过,就不耽误大人的时间了,请便。”说罢回身便要迈进院门去,却听得姚立达忽地提声道了一句:“且慢!弟妹暂且留步,本官还有话说。”自称用上了“本官”,这便是要拿官级来压人了,燕二太太只得停下脚,重新转回头来冷冷看着他。“子忱既已阵亡,弟妹便算得是将士遗孀,按军中赏罚条例,自该享有相应怃恤,”姚立达一脸关心宽爱的笑,“公事要公办嘛,该赏要赏、该安要安、该按规定办的事也要按规定来办……子忱既已不在,自是要有人及时顶上他的缺儿,军中不可一日无将,按我朝律例,本官有在非常时期委任临时下属官员的权责,因而子忱的职缺,本官已找了临时人员暂代,所以么……这座游击将军的宅子……怕是要请弟妹尽快腾出来了。”北塞官员的住宅都是朝廷按等级分发下来的,不论是调任还是卸职,这宅子都不归官员个人所有,旧的官员离开,宅子就要给新的官员腾出来,除非你自己有钱到外面租宅子甚至买宅子住,这样的宅子才属于你个人、才可以自由留走,然而一般情况下哪个官员会去烧那个闲钱有免费的单位房子不住要自己花钱去住别的房子?燕子忱就更不会讲究这些了,在北塞做了十年的游击将军,自始至终都是住在这座朝廷分拨的单位房里。姚立达这是要将燕家的孤儿寡母赶出这可以挡风遮雨的存身之处去,就在这燕子忱尸骨未寒的时候。“姚大人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我等自也无话可说。”燕二太太讽刺地道。“那么明日午时前,本官就让暂代官员的家眷搬进来了,”姚立达却立刻打蛇随棍上,“那也是老老幼幼一大家子,总不好让人家露宿街头。”“姚大人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燕二太太毫不掩饰要逐人的意图。“哦,还有一事,”姚立达根本不在意燕二太太的态度,立在车上不紧不慢地说话,“子忱怎么说也曾为朝廷出过不少的力,如今蛮子如此羞辱他的尸身,实是令本官既愤慨又心酸,本官不欲令子忱过世后还要继续遭受这般污辱,奈何那京观就在蛮夷阵地边缘,倘若令人去抢尸,恐中敌军埋伏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亡,毕竟我们这些将士也都家有妻小,朝廷养着他们是用来杀敌保国,而不是随意为已故之人丢掉性命的……“但若将子忱的尸身如此放任不管,又实是令人心生不忍,因而本官思来想去,认为唯一既可不使子忱尸身继续遭受蛮夷羞辱,又不必因此牺牲他人性命的处理方式就是……找两名神箭手,远距离射出浸油之火箭,瞄准子忱尸身,一举焚之——总好过被蛮子辱尸,听说那些蛮子每日都要去那京观之处以鞭笞挞子忱的尸身,其兽行实是令人发指!本官绝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弟妹,本官今日便是特地来告知你一声的,倘若你有法子联络上子忱的亲部将子忱的尸身抢回,那便是最好不过,但若实在无法,那么本官也不好再多等,三日后本官便要派神箭手出动,让子忱身后得个清净。”“姚大人有心了。”燕二太太依旧冷声道,然而若是细听,这声音里已有了微微的颤抖。“本官一向对你……们燕家,都是一片赤心哪。”姚立达探下身子,故意说得轻佻,目光夸张地在燕二太太的脸上身上转来转去。正这么转着,忽地被一道人影挡在了燕二太太的身前,姚立达动了动眉头,定睛一看,却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长得倒是分外标致,只不过一张脸上却是一副木讷到几近死寂的面相。姚立达一笑,目光却是不变,方才是怎么涎睨燕二太太的,此刻就怎么涎睨着这个小丫头,这样的目光看上去就好像眼前的人身上寸缕皆无一般,在旁人看来已是极尽羞辱之能。可这小丫头却不知是迟钝还是蠢,竟然毫无所觉一般就这么直直地在他面前立着,任由他能割裂人衣衫似的目光来回打量,这使得他故意做出的羞辱一下子变得无趣又可笑起来,姚立达盯向这丫头的眼睛,是真傻还是假傻,只要看一看眼睛,他就能立时分辨出来。于是他就对上了一双黢黑如渊的瞳子,这双瞳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漠视,他甚至在她的瞳孔里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她在赤裸裸地漠视他,仿佛他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屁”,连个印儿都无法留下。姚立达又是一笑,这一回却是冷笑,淡淡地抛给随从一句:“这个丫头看着极似前一阵儿遭到以色骗财的几个受害者提供的作案人画像上的那个,谨慎起见,还是带回去问一问的好。”就这么光天化日下轻巧无比地给人安上了罪名,说罢转身,一敛袍摆就要坐回车内去。姚立达的随从们应声出列,执刀便欲拿人,萧宸和五枝早便跨步上前,一左一右将燕七护在当中,萧宸的手按在腰间缠的鞭上,五枝则将金刚伞提在了手中,而燕七却已是张弓搭箭,不徐不急地稳稳地对准了姚立达。自了解过北塞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