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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 我可不受这个罪

    

番 我可不受这个罪



    番

    湖面泛舟,碧波粼粼。

    黑衣黑裤的一行人走到了湖边,客人在东道主的安排下上了船。小船儿荡了起来,船尾在湖面拉出了一道道的波纹,穿着高跟鞋的脚一下没站稳,女人轻轻的呀了一声,伸手拽住了旁边那个人的衣袖。

    那个人的衣袖被她抓住了,身子微微一斜,同时也伸手抓住了她。

    侧脸过来,好英俊的脸。

    “小心小心。”

    “小心。”

    “没事。”

    “季太小心,”

    一些附和的惊呼后,旁边的年轻人已经殷勤的虚扶了过来,“先去里面坐坐,这个甲板有些滑——”右手掌心往上,年轻人姿态标准,“里面已经备好了茶水。”

    “去吧。”拽着她胳膊的人低声吩咐,“你先在进去坐坐,我再和王书记看看。”

    “小心小心。”黑衣矮胖胖的王书记站在船头,挺着肚子客气了一声,又继续和男人说着刚刚的话题,“启元这个地方是真的很不错的,山清水秀。我们这里离镓矿也不远,过去二三十公里。这里还有茶山,好水,安家落户也是很好。这回基地要是落户我们县,我们这边还可以再划800亩的地来支援公司发展,还可以带着这片湖——到时候在这里办个员工活动中心,也是不错的。”

    员工活动中心。

    有茶,也有水。

    远处青山皑皑,近处的水浪翻出了花。中间的桌上摆出了小点心,还是当地的特产。连月看了看,就着碧波翻滚的水气伸手拿了一颗干果吃了,又扭头看看,把壳子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难得他在国内出趟差。生意的事她不明白,不过难得放了小长假,就当是陪同他旅游了。这里风景其实不错的,就是比较单调,交通也不便。下了飞机坐三个小时的车到市里,市里又坐两个小时的车到县里——游人稀少——若是要开发,估计得先修条路,也得投不少钱。

    “这里风景不错,就是要先修条路上来。”季总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随着水气漂了进来,连月抿了一口茶水,又扭头去看近在咫尺的水。湖面开阔,男人声音还在说,“国家说是要修条高铁站,站点是在吴疆那边吧?”

    “是是是。吴疆离这里也近,只有三十公里了。咱们启元刚好在这路中间,到时候下面还会有条高速公路——”

    呼。

    泛舟一圈,午餐是到湖心小岛上用的。一条泛着青绿草苔的石阶路上去,湖心唯一的一座酒楼装修简陋,里面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一桌人围着大桌子坐了,上的菜色也很古朴,都是大盘爆炒,和京城S城的精致细腻比起来,别有一种粗犷的感觉在。

    “这是茶树菇烧野猪rou,”

    看得出主人已经努力过了,连月夹了一块rou抿到嘴里,入口即化,又有些甜。旁边的陪客还在讲解菜色,季总还坐在她左手边和王书记说着笑,手里夹着王书记给的烟。没有纠结山里的野猪为什么会出现在餐桌上的事——连月放下筷子,拿着公筷,在众人的视线里,给旁边的季总夹了一块野猪rou放在碗里,做足了温柔贤惠的模样。

    回到市里唯一的一家四星大酒店的时候,华灯西上。奔波了一天,男人还有会议要开,连月独自去浴室洗完澡,回到床上刚刚看完了几个视频,季总已经进来了。

    她扭头看他。

    男人看了她一眼,却只是走到了衣帽间,开始脱衣服。放下手机连月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辛苦。”他说。

    “季总辛苦。”把他的西装套在了衣架上,女人轻笑。

    “今天坐车都坐了七八个小时,”她伸手去挂西装,男人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腰上,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累不累?”

    “没季总累,”把这只乱摸咸猪手拨开,连月伸手去解他的衬衫,又笑,“我只是去玩,季总还要开会呢。”

    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男人看着天花板沉默。女人却又坐到了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

    “你翻过去,”她的手在他胸膛上捏了捏,睡衣拂过了他的衣衫,“我给你按摩按摩,刚刚才在手机上学了几招。”

    “这是把我当小白鼠了?”说是说,男人到底是起身脱了衣服,又趴下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反正这里也没其他人,脱了鞋连月挽起了裙摆上了床,跨腿坐在了他挺翘的臀部上。

    床垫晃了晃。

    精油抹上了。

    女人手指修长,落在了男人结实的背上。肌肤接触,连月又轻轻捏了捏,季总看起来瘦,脱下衣服,其实还有些肌rou——身下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似乎是满意。

    “我记得小时候去妈老家,”

    女人开始按压。按压之下男人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断断续续,“也是要坐好久的车。到了C市,也是还要开三个小时——”

    “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卧室响起了清亮的一声“啪”,连月笑着,全身力气都放在了他身上,“你都多少年没去了?”

    “得二三十年?”男人动了动,被按了几下他似乎来了点精神,“妈自己都不去了。现在让我再坐这么久车,我也懒得去。”

    “你这个外孙,和外婆没有感情呀。”

    “有什么感情?人都没了。”

    卧室里没人说话了,女人笑了笑,只有手掌落在背上的啪啪声。

    “这里也太远,”男人趴在枕头里叹息一声,又说,“这些人,居然这些地方聚居——”

    “这还算好的。”富家少爷难得来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连月咬着唇,坐在他身上,使劲的捏着他的背,“以前我去支教,下了飞机还要坐大巴,坐了大巴还要坐中巴——”

    戛然而止。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女人不说话了。

    男人也没说话。

    房间里只有啪啪的声音,和男人偶尔满意的哼声。

    “怎么不说话了?”

    再次捏到他的后脑勺的时候,男人哼了一声,却又打破了沉默,声音似乎还带了笑,“连月你什么时候去支过教?是那时去看大哥的时候吧?”女人的手在他后脑勺捏着,他又哼了一声,“地震那回?”

    “嗯。”身后声音低低的。

    “都多久了——有多远?”他又问,声音平静,又带着坦然,“说起来,这么多年连月你还没和我说过那回的事,”他顿了顿,“还能说不?”

    房间沉默了几秒。

    似乎有人叹气。

    “有什么不能说?下了飞机还要坐大巴,坐了大巴还要坐中巴,坐了中巴换小巴。”女人的手指按过了后脑勺,又按住了他的肩膀,又说了一次,“念念你没坐过小巴,不知道里面都是啥人——那些村民啊,沿路上下车,过道上都是鸡鸭,臭臭的。”

    “活的?”男人的声音闷闷的,“那怎么能上车?”

    “山高皇帝远,市外哪里能管?而且总要因地制宜,”女人的声音在卧室里微微道来,“就和你管公司一样,离你越远,念念你越管不着的。”

    男人沉默了。

    “后来呢?”他又问。

    “后来啊,我们就到了镇上,都晚上了,我和喻恒住了一晚。第二天——”

    “第二天。”女人的声音顿了顿,有些哽咽,“喻阳派了一个小孩子,叫二娃的,来接我们。”

    故人已逝。

    从来没有说过的事。

    再说一次,也不过是把心里的田又犁了一遍,翻出了很多尘封已久的回忆来罢了。

    “吃的那个rou,都是肥的。”

    “那边的人喜欢吃肥rou。估计是为了扛饿。我是吃不下的。喻阳让人给我开小灶,每次厨房煮好了饭,都让喻恒先去给我挑几片半瘦的。”

    “那个喻恒,还去干农活——别人还嫌他干活干的不好来着。”

    “大哥过去的时候,肯定是车送去的。”

    “什么?”声音被打断了,女人的手指顿了顿,他的关注点怎么不对?

    “大哥过去的时候,肯定是车送去的。”

    他趴在床上,声音却又在房间里响起,语气平静又驻定,“肯定没像你和老五这样劳累。”

    这个角度清奇。

    连月按着他的背,心里的惆怅却像是断了似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起来。

    “不信你下次问他。”男人拿手轻轻撑了一下,连月会意的起身。他翻过身,躺在床上和她对望,又拉着她的手,“不过让我在这些地方住半年,”他神色坦然,“我还是受不了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躺在床上他捏着她的手,“我可不受这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