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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玦如今正在族学里读启蒙班,功课不严。珊娘想,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他有功夫四处淘气——当然,这跟她没关系。便是看到那个小胖墩像个尾巴似的,远远缀在她身后跟了她一整天,珊娘也始终只当没看到那么个人的。再过去,却是一道垂门。过了垂门,那掩映在一片爬山虎中的角门,便是通往第四进院落的——这里才是五太太的院子。而马姨娘,则是住在太太正房后面的后罩院里。再往前,是原第五进的位置,只是如今这里已经不能算是单独的一进院落了。此处和前面那些严谨的四合式敞院全然不同,西侧被辟为了花园,只在东侧的角落里圈起一座两层的小绣楼——那便是珊娘的院子。——就是说,珊娘的院子正处于五房的最东北角上。再过去,就是一道高高的院墙。院墙外,是静静流淌着的落梅河。珊娘之所以一心想要回来,除了五房的老爷太太不管事,她能得个自在外,便是记挂着这小院的僻静了。等珊娘踩完了五房的地盘,正好也听完了方mama细细告诉她,家下仆役们各人所管的事务。家里太太不管事,所有的内务自然便由马mama一把抓了。只是,她在这家里也不是一家独大的,太太上面总还有个老爷。老爷虽然也不管事,可老爷那一系的人也是要个前程的,所以即便老爷的老奶娘早就已经荣养了,借着老奶娘的东风,那田大管着家里最重要的账房,田大媳妇也从马mama手里划走了另一个重地厨房,余下的才是马mama的地盘。至于方mama,虽说也是太太的陪房,却远没有马mama在太太面前得势。于是马mama便把她不耐烦管的那些大小丫鬟婆子,以及各种杂务全都推给了方mama管着——以后世的话说,这方mama就是“不管部部长”,谁都不愿意管的事,全都归她管。马mama大概觉得,她和方mama既然是同出一门(都是太太的人),理应就是一条道上的。只可惜从西园那会儿就能看出,这马mama太不会做人,挤兑得方mama早就和她离了心。而这位方mama,如今只看她能和老爷那一系的田mama一同过来请安,便能叫人知道这一位的手段性情,却是不知要高出那个马mama多少倍。也只是眼下时运不济,那马mama凭借自个儿的强势作风,以及奶了太太一场的情分,才压制住她的出头而已。不过,那个田大媳妇田mama,看着也是个妙人儿。虽然不爱言语,却是个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的——倒跟三和有些像,借着送早膳的殷勤,这位在珊娘面前卖了个好后,却并没有急着表现,而是把舞台让给了方mama。嗯,珊娘觉得,这位也不是个凡人。不急不躁懂进退不说,还特别懂得怎么笼络别系的人马,有前途!——当然,这跟她是属于老爷那一系的,根基要比方mama稳固也大有关系。一路被方mama领着,认识着各处的丫鬟婆子,顺便也叫各处的人认识着这刚回来的“大姑娘”,珊娘一路点头微笑着,一路在心里自得其乐地分析着眼前这些下人们。她觉得,便是她不参与宅斗,站在岸边看个热闹也不错。只要别溅湿她的鞋。第15章太太可愿割爱珊娘的小院有个挺诗意的名字,叫“春深”。是五老爷给起的,且还亲自提了那么两个古朴的篆字镌刻在小院的门楣之上。但府里的下人们却都习惯叫这里为“绣楼”——也是,小姐的住处嘛。这绣楼占地并不大,仅一明两暗的开间。楼上是珊娘的坐卧之处;楼下中间是一间明堂,左右各一间厢房。楼旁接着院墙处左右还各有一间耳室。楼前三级台阶下,是一片小小的庭院,地面上以青砖细瓦鹅卵石铺砌出一些寓意吉祥的图案。院门开在东南角上,门旁种着一丛一人多高的玲珑怪石,恰正好能够挡住闲人往小楼内窥视的眼。许是前世的珊娘活得太过压抑,这一世她格外喜欢敞亮,于是便命人把楼下那东西两厢的隔扇门全都卸了,打算以屏风博古架之类的东西代替。只是,眼下她这小院里并没有现成合用的,方mama便建议她去库房里找一找。珊娘想了想,也就应了。前一日太太那里就发了话,且如今马mama暂时也不想再生什么是非,于是痛快地给了对牌。珊娘跟在管库房的mama身后进了库房,却是还没往深处走,就被库房门口胡乱堆着的一口箱笼绊了一下。顿时,一卷丝织物,便这么从未合拢的箱笼里滚出一半来。珊娘低头一看,就只见那散开的织物,竟是件尺寸不大的绣品。想着太太是个钟情刺绣的,她猜这十有八九是太太的东西,便不顾那看库房的婆子不痛快地眼神,抢在婆子伸手前捡起那卷绣品。这是一幅单色绣的墨竹图。虽美其名曰“单色绣”,那所用的绣线颜色却绝不是单一的一种颜色,而是从浅灰到墨黑,以各种深浅浓淡不一的黑色巧妙搭配构成的一幅绣品。便是这么就近看,也能给人一种仿佛水墨画般的错觉。“这……这是玉绣?”珊娘忍不住问道。前世珊娘身体还好时,也曾常随袁长卿出入宫闱。她记得太后宫里便有这么个类似的绣品屏风摆件,是太后的心爱之物。后来珊娘才知道,原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玉绣”。据说这“玉绣”原是前朝一个玉姓绣娘所创,因技法独特,对丝线的用色要求极高,绣成的绣品竟能跟笔墨画就的一般无二,因此极受文人墨客的追捧。只是,因这种绣法不仅要求绣娘的技艺高超,还要求绣娘要有极高深的文化修养,不然很难体现出“玉绣”那独有的书香气息,故而这种技艺极难传承,以至到了当代,竟似乎已经失传了,市面上已有近百年不曾见过真正的“玉绣”。便是太后宫里那幅仅一尺有余的小屏风,也还是前朝皇宫里的藏品。珊娘虽不擅刺绣,但她从小学习刻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说别的许是不行,品鉴却还在行,因此她一眼就看出,手里这幅绣品绝非出自匠人之手,那墨竹图中流转着的灵气,更是比太后手里的那幅玉绣看着还要出众上几份。“这是太太的东西!”那守库房的婆子竟一点儿也不掩饰她的不高兴,伸手就从珊娘手里摘下那幅绣品,重新卷好后塞回箱笼,头也不抬地道:“前两天太太库房那边漏了雨,这才临时把这几箱子东西挪到这边来的,明儿就搬走了。”又道,“这都是太太的宝贝,姑娘若要动,还是请先知会一下太太吧。”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