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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了剃度仪式,竟是急赶着出了家,因此便不去迎灵。萧朔派了从前在去过北境的丘良功前去迎灵。从前荣王府中热热闹闹花枝招展的众多女眷如今早已不在,只有一两个侍妾在府中迎候,见者无不唏嘘。☆、赠剑这当口,萧歆忽然抱了怀珈登门来访。萧朔不在,我本待拒绝,可实在想见见怀珈,便命人将他迎到正厅。怀珈依然活泼可爱,我接过来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一时忘了萧歆还坐在对面。萧歆沉默看着我逗怀珈玩耍,直到怀珈打起了哈欠,才开口道:“太子妃嫂嫂,此番歆过来,是替兄长来送一样东西。”我抬眼看他,才发现他整个人已瘦脱了形,眼窝深陷,原本俊美雅致的脸庞已是憔悴不堪,不由道:“翎王应珍重身体才是,这孩子的娘亲若见了你这样子,该是要心疼了。”话刚出口,立刻觉得不妥,急忙掩饰:“你说来送东西,是要送与太子么?太子现下在宫里侍疾,不如待你明日进宫交与他。”萧歆摇摇头:“歆赶去北境,扶了四哥灵柩刚刚归来。四哥之前有托,歆不敢耽搁,今日来便是替他将此物送给你。”他将“你”字咬得很重。说着,解下腰中佩剑,放在我面前。佩剑的剑鞘刮了丝丝缕缕伤痕,并未破坏那古朴花纹的美感,反而刻上了岁月沧桑之气;剑鞘当中一颗菱形宝石熠熠闪光,历久弥新。我命福穗抱过怀珈,伸手拿起这柄剑,慢慢抽剑出鞘,竖在眼前,细细端详。剑身轻盈凌厉,刃口遍布细小的豁口,轻弹一下,铮铮作响——好一把身经百战的剑!萧欻的剑。萧歆道:“那日四哥来到歆府中,告诉歆他要在朱雀门行事。歆阻拦不得,争执之下,他仍是匆忙离去,落下了佩剑,却被您见到……这剑,也算是与您有缘……”我默然凝视,剑身似能摄人魂魄,雪亮锋刃似一面镜子,映出我的眉眼,倏忽间仿佛又映出萧欻那一双风神流转的桃花眼。在雪夜官道,在暗室窗边,在跳跃的北境篝火之旁,在落雨的朱雀门之上,这双眼睛曾灼灼看向我。我握着剑问道:“此剑可有名字?萧欻他可有话留给我?”萧歆摇头:“此剑无名,四哥亦无言。”我收剑回鞘,对萧歆道:“我收下了,多谢。”萧歆拱手,起身接过怀珈,便要告辞,忽又想起什么,突兀地问道:“歆府中有人曾见太子妃戴过一支海棠步摇,觉得甚是美好,想打听一下是在哪家银楼中打的样式,不知能否告知?”他这一问实属僭越,不过我并不计较,随口道:“我于这些首饰上素不留心,好像都是在城中的聚宝楼做的,可惜那支海棠步摇被弄丢了,不然可以查问一下。”萧歆摆手:“不过随口一问,怎能叨扰。”怀珈大约渴睡,在他臂弯间闹腾起来。他似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向门外走去。我耳朵灵,听见他在转身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如今他身边亲人皆尽不再,想来个中滋味甚是难熬;少曦若见了他这般潦倒模样,不知作何感想。萧欻此次主动出兵攻打北燕,集结北境三城兵力,自秋山城出发,骑兵开路、步兵紧随。北燕原本是游牧部族聚合而成,尚未从凌河城一战中恢复元气,且城池简陋,被萧欻扫荡而过,深入北燕腹地,一路攻至北燕都城高兰。他麾下军士多是自小生长在北境,从前受尽北燕欺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大魏竟能兵临北燕都城下,个个皆是扬眉吐气。然而大军深入敌境,粮草军备难以为继,大大影响了战力。萧欻却不肯放弃,执意攻打高兰,出兵之前,在阵前歃血、对天发愿,不破高兰绝不回头。于是高兰城破,而他也终于遍体鳞伤倒在战场。这场仗打下来,北燕都城陷落,王室外逃。魏国趁机占领沿路要塞,将边境线向北推进了两百里,逐北燕人至草原深处荒凉贫瘠之地。从前北燕各部落间隐藏的矛盾一齐爆发,重又各自分立,北燕便被肢解开来,不复存在。萧欻立下此等卓世功勋,被追封为一等亲王,赐号威北王;灵柩回到首阳,千名僧侣诵经超度,而后风光大葬。萧朔每日忙完事务,简短跟我说到这些事,语气平淡。我在府中每日照常看书赏花时,偶尔听见侍婢们闲话,议论间总离不开对这位对威北王的憧憬。福果也插嘴道:“可不是么,现在首阳街头巷尾都在说着威北王呢。城中茶馆说书,若不说威北王讨伐高兰,那就没人愿听。”我将一枝月桂花枝压下,嗅那扑鼻香腻,淡淡接口:“是么?他竟如此威风?”福果满是向往地点头:“是呢,听说这些天去报名投军的人一下子多起来,就是因为听了威北王事迹的缘故。”我松开手,那花枝便弹回去,桂花颤颤零落满地。天气已渐寒冷,这是园中最后一树花枝了。*****魏帝的病愈发严重,听说每日躺在榻上总是见到幻象,嘴里叫着从前旧人的名字。尚在首阳城中的皇室子孙并不怠慢,轮流探视照拂。我也不例外,虽知晓魏帝并不乐意见我,也还是远远地站一会,看着宫人给他喂水喂药,听他沉浸在自己的幻象里胡言乱语。每每看着他,我总想到自己的生父在生命最后一段时光中的样子,莫非帝王暮年都是这么相似?这天我正站在玉佛殿旁发呆,睿王妃带着两个女儿前来探望。见我立在一边,与我简短寒暄一番,她便行到魏帝榻前,轻轻唤着:“父皇,臣媳带怀玟和怀珊来看您了。”两个女孩趴在榻边,怯怯叫了声:“皇爷爷。”魏帝少有地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老眼昏花地看了睿王妃好一会,才道:“啊,是朝儿媳妇啊,朝儿、朝儿他来了么?”睿王妃知他脑中已然混乱,拍拍他苍老松弛的手,宽慰笑道:“他在忙着,下回再来看您。”魏帝茫然点头:“好,好。”睿王妃才要离开,他忽然又长叹一声:“朝儿,朕对不住朝儿,对不住莹慧,朕……也对不起欻儿和歆儿,更愧对丽绵……”睿王妃赶快回过身去,缓言安慰。魏帝却充耳不闻,似又陷入从前幻境中,只望着虚空,自顾自喃喃念道:“丽绵,丽绵,丽绵……你不该遇见朕,朕也不该让你入宫……”睿王妃见状,领着怀玟和怀珊悄然退出来。她眼神示意,我便随她走出殿来。凉风将在殿内沾染的药味和檀香味一扫而空,我略略舒气。睿王妃浅浅一笑,挽起我手:“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