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唐

    顾遇去药店买了创口贴出来，回到车上，却发现简安不在车内。他一慌，拿着创口贴和酒精棉去寻。好在简安不难找，她不是故意失踪。只是当他看到简安站在哪里，还是会心里一紧。

    药店街道的旁边有一座石桥，石桥架在一条长河上。简安就站在桥边，没什么表情。

    这一天的夜晚清寒，冷月高悬于天，桥边有路灯，却照不亮桥下的河面。那条长河一眼望不到头，是无尽的黑暗。

    简安直直盯着那条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近简安，面上故作淡定，问道：“在想什么？”

    简安回神，侧身面对顾遇，笑着回答：“没什么。”

    她的脸上笑嘻嘻的，看不出有一丝难过的地方。他未敢全然信她，低头沉默，想给她处理伤口。简安看到他手中的创可贴，惊呼一声：“卧槽？”

    那盒创口贴在顾遇的手里，形状不知为什么扭曲。看上去像是某人拿在手里时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致使那无辜的盒子变形。就连那瓶一小瓶酒精棉，塑料瓶的瓶身两边也凹陷了下去。

    简安惊讶道：“你这是干嘛了？”

    顾遇知道原因，但没有说明，把创口贴和酒精棉放在石桥的栏杆上。他抓握住简安的手，用酒精棉附送的小镊子夹了一块酒精棉，先给简安的伤口处消毒。

    冰凉的酒精沾上伤口，刺激性的疼痛一下使简安叫出声：“咝……痛痛痛，啊啊啊，好痛！”

    “顾遇你轻点……啊啊啊！”

    他瞥了她一眼，任她怎么挣动，都挣不脱他的手掌。他慢条斯理地动作，酒精棉如同他一样，慢悠悠地来回擦拭伤口，仔仔细细地擦着，简安的指尖在他的手中微微颤动。

    “顾遇！”简安疼得脸都变了形，连嘴中哈出去的白汽都在哆嗦，“我没有得罪你吧？”

    他依旧没有说话，消完毒，才取出创口贴，对准伤口，给简安贴上。伤口处理完，疼痛却没有散去。简安揉着带伤疤的右手，气愤地瞪着顾遇。

    他皱着眉，问：“刚刚在看什么？”

    他这问题有些不依不饶，简安正不耐烦，忽然间，笑了起来。

    “干嘛？你不会以为我要跳河自杀吧？”

    她的口气太过轻松，而顾遇不认为那是个可以轻松谈论的话题，脸色便沉了下去，“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简安却是不当回事一般，笑道：“你以为我会为了那种事自杀？”

    “那你为什么站在这里？”这近乎是质问，他很难保持以往的斯文。

    天气寒冷，她也不爱冷，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车里，非要站在桥边，非要看着河面出神？

    简安诧异地看着他，轻轻笑起来，安抚道：“放心好啦，我不会自杀的。”

    “再说了，谁会选在这里自杀呢？”她环顾四周，望了一眼桥上。桥上道路宽阔，虽然已经是深夜，偶尔还有车辆驶过。她挑剔着环境，“这里人来车往的，在这里跳河？万一被人看到救起来怎么办？”

    她笑了起来，“我要是真打算自杀，也不会挑这种地方，何况，我还和你在一起呢。”

    “自杀”是个很沉重的话题，可她说起来，那样随性，没有对生命的敬畏，抑或是遮掩的回避。她熟稔地评论，仿佛她不是没想过自杀，而是已经思考过方便自杀的各种条件。

    她没有发现顾遇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视线从桥上移到桥下，桥下两边有一座围绕着河流的公园。虽然有路灯，但路灯并不明亮，不能照亮所有的地方。公园那里寂静无声，树木草丛使得公园看上去更加幽秘隐蔽，像是被黑暗吞没。如果不是有心留意，也很难发现有人走在其中。

    也就很难让人看到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

    简安望着桥下，像是被那里的黑暗吸引，唇角浅浅地勾了起来，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她幽幽地说：“倒不如那里，那个地方很适合……”

    她的话语停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似觉得那想法很有趣。他终于忍不住，嗓音紧绷，透露止不住的激动，“很适合什么？”

    从那道伤疤，到她站在桥边，今天的简安实在太过反常。他很难放下自己的猜测，因此更加紧张。

    她蓦地睁大眼，像是被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差点说漏嘴。她回望顾遇，那两道英气的剑眉紧紧靠在一起。从手上的疤到站在桥头望着河面，他以为她真有轻生的念头，是真的在担忧生气。

    她的笑意转向妩媚，依偎过去，靠近他，嘴唇轻吐：“那个地方……很适合zuoai啊。”

    顾遇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什么？”

    “适合zuoai啊。”她理直气壮地说，“难道不是吗？据说在野外zuoai比较刺激吧？那个地方那么黑那么暗，可能还会有人经过那里，要是藏在那里zuoai，啧啧，一定很好玩很刺激吧。”

    她随意轻佻地说，如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想法。直觉告诉顾遇，简安在说谎，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道出方才真正的想法，他也无法再逼着她回答。

    他正不知该怎么回应，简安被顾遇身后所吸引，惊喜地叫道：“下雪了！”

    她离开顾遇的肩膀，手往天空伸去。顾遇随着她一起望向天空，果然见到了飞扬的大雪。

    紫绒般的夜空，桥上的路灯为天空镀上一层白色，炫目的灯光映照着飘扬纷飞的白雪，洋洋洒洒地落入人间。

    她看着白雪，欣喜地发笑。他没有看雪，看着她的笑容，薄唇轻弯，温柔地问：“想玩雪了？”

    童年时候，简安会和他一起玩雪。两个人玩得比较疯，到回家浑身都是湿的，连袜子也湿了。简妈既心疼又生气，给他们换了衣服，也骂了简安一顿，骂她玩耍不懂节制，带着顾遇一起疯，“没个女孩样子”。

    简安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们这地方，雪还不一定积起来呢，当天夜里就化了，没意思！”

    姚宁是南方城市，冬季不见得下雪，就算是下雪，也未必能积起来，通常是下雪的当天夜里，便融化了。玩雪对于姚宁的孩子来说，玩过这一次，还不知道下一次玩雪是什么时候，便成了有些奢侈的事。

    简安打了个哆嗦，急忙抽回手，藏在口袋里，抱怨道：“喂！不是你说要和我约会的吗？现在呢？打算带我去哪里？”

    她跺着脚，想让自己热一些，斜睨他一眼，继续扮演之前的约会游戏，“你看起来挺有钱的，不会很吝啬吧？先说好，我要求可是很高的，我可不喜欢太一般的地方。”

    说完话的下一刻，她的双脚忽然离开了地面。

    简安愣愣看着顾遇。她的身体很重，但他的双手穿过她的双臂，轻轻松松地抬起了她。她来不及反应，眼睛怔怔放大。简安惊呼两声，眼睛倒映出他的身影，那张笑脸明朗干净，和记忆中的少年别无二致。

    为什么没有变化呢？

    脚步悬空没有停留多久，她被放在了桥的石雕望柱上。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裤，她也能感受到桥面的冰冷。

    下一秒，顾遇的唇亲了上来。

    简安心想，顾遇真是狡猾死了。

    冰冷的夜，下雪的天，空寂的桥，他很好地利用了时间，天气，地点，气氛随着那个吻渲染开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他送过来这样一个吻，她没有办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