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经纪人名叫宁瓷，是个气质温润的青年。

宁瓷只带过一个艺人，就是去年刚拿到百凰奖最佳男主角获封影帝，如今风头正盛的燕舟。

据说两个人大学的时候就认识，宁瓷费心费力地把燕舟从小透明捧成影帝，却没想到对方功成名就，转眼就跳槽去了星娱，宁瓷独自留在远夏。当时很多人都替他和远夏感到不值，骂燕舟是个白眼狼，宁瓷自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作为一个高素养的经纪人，他显然比靳嫣然要谨慎很多，事先对陆以霜事无巨细地调查了一番，甚至查到钟若渔身上。钟若渔也没怎么遮掩，把自己的身份跟态度都亮给他看。宁瓷意外之余又有些兴奋，准备了两天，最后拍板决定，让陆以霜先发展成为歌手。

“你的音色非常不错，好好训练下的话是很能吸引人的，再加上有朱鳞助阵，想不被人注意都难。”宁瓷在电话里这样对她说，“至于演员这方面，你现在年纪还小，戏路太窄，钟少不愿让你去演低质量的儿童剧跟偶像剧，就先攒着劲儿练演技吧，等碰上好剧本再说。”

于是这些天陆以霜一直跟着钟若渔在歌房练歌，她没有跟正规的老师学吐息发声，唱法全是钟若渔亲自一点点教的。

钟若渔第一次开口为她示范的时候，陆以霜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她很茫然地问：“你刚刚是不是用超声波攻击我了？”

钟若渔很无辜地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真身，我是锦鲤不是海豚，不会发出那种东西。”

“那你怎么用歌声魅惑人的？”

“天生的魅惑能力，跟意志力有关，正常人一般能坚持个一两分钟吧，像你这样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怎么可能那么弱。”陆以霜怀疑地看他一眼，不信邪地道：“再来次。”

“你只要能学到半分，就可以称霸歌坛了。”钟若渔笑道，再次张口。

这次陆以霜只听到一个音调，又昏了过去。

这一上午，悲愤的黑妞没再跟鱼先生说过一句话。

下午陆以霜在屋子里转着圈咿咿呀呀吊嗓子的时候，钟若渔端着解渴润喉的茶进来，一面问她：

“等会儿有个剧组找艺人试镜角色，就在公司，你要不要去观摩一下？”

陆以霜停下来，道：“可以去吗？哪个剧组啊？”

钟若渔道：“就是我准备让你来唱主题曲的那个，寻仙，还挺多大牌艺人的。”

陆以霜听着这个名字耳熟，一边收拾打扮自己准备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上辈子她看过这个电影，跟室友一起在宿舍在电脑上看的，当时对她们来说这部电影已经是四五年前的老片子，一边看一边吐槽。现在想来，只记得这部电影画面很精美，人物很养眼，场景很宏大，歌很好听，但是剧情被骂得很惨。

钟若渔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国内拍摄的这种玄幻商业片，但凡是剧情能被看懂的，基本都得不到什么好评价。不过公司投资这部电影最终目的只是票房而已，顺带捧红几个新人，口碑反而没那么重要。走吧，时间还早，先去给你配个手机。”

两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孩子在专柜里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个同款情侣机，一黑一白。

售货小姐把手机卡打好装进去，介绍完套餐后，笑着对钟若渔说了一句：“你meimei长得真乖。”

钟若渔眼皮也不抬地道：“她不是我妹，是我家童养媳。”

售货小姐：“……”

陆以霜专注地啃着手里的抹茶酥，听到这番对话，抬头不好意思地对售货小姐笑了笑。

售货小姐顿时一脸“现在的孩子真是逆天了”的表情。

钟若渔看了小胖妞一眼，有点惊讶她居然不反驳。等两人并肩出了门，他才忍不住问道：“你这是默认了啊？”话刚出口，如果麻姑在，一定会唾弃他现在的语气，简直就是个迫不及待寻找认同的青涩少年，哪里还有百年老鱼怪的影子。

结果小胖妞很是波澜不兴地答道：“你都暗恋我这么久了，我就给你个机会呗。”

钟若渔闻言差点跌倒，话都说不利索了：“谁、谁暗恋你了？你哪里值得我暗恋？”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处，钟若渔打开车门，陆以霜一边坐进去，边一针见血地道：“你在我家鱼缸住了那么多年，骗吃骗喝，骗我的私房话，不是暗恋是为什么？”

钟若渔哑口无言，半晌才勉勉强强地答道：“我只是喜欢那个鱼缸的款式而已。”

陆以霜也不戳破他，只瞥他一眼不再开口，吃完了抹茶酥，转而从他右手边购物袋里摸出一袋饼干。

钟若渔本就满心被猝不及防戳破心思的郁闷，一看她没心没肺的动作，顿时觉得更不高兴，一把抢过饼干塞回去，边道：“还吃，看你都吃成个球了。”

陆以霜被虎口夺食，气愤地道：“我现在已经是正常水平了，你不要拿我跟你这样骨瘦如柴的小朋友比！”

钟若渔反唇相讥：“说我是小朋友，你看看自己，都矮成树墩儿了。知不知道上镜胖十斤？往后荧幕都是宽屏，人上去整个被拉得又扁又宽，你要是保持现在这样子，上电视就变成一堵rou墙了，还当什么艺人。”

未来的rou墙瞬间恼羞成怒，大声道：“我现在又不需要去拍电影，宁哥让我先当歌手，唱得好就行了，体型没那么重要的！再说，我马上就要开始发育了，现在不多吃点，以后要长成平胸你赔我啊？”

钟若渔瞪圆眼睛看着她，一时竟然没想出反驳的话。

司机皮不凡在前面听着两个人吵架，忍不住笑出声。

陆以霜乘胜追击，手搭在座椅背上道：“皮叔，你是不是也觉得钟若渔实在太幼稚了？”

司机笑道：“第一次见少爷这么孩子气。”在他的记忆里，钟少爷大多时候都老成得像涉世已久，他不上学，沈远夫妇也不怎么管他，与其说信任他的独立能力，不如说完全把他当成年人来看，甚至有时候皮不凡跟他对话，会有种对方比自己还要阅历深厚的错觉。

像这种符合年龄的行为，真的是凤毛麟角。

钟少爷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表现很是脱线，不甘心地嘟囔：“智商被你给拉低了。”

陆以霜用鼻子哼了一声，大度地没跟自己的苦逼暗恋者计较。

很快到达远夏传媒的大厦。

上次来的时候，钟若渔有事没来，陆以霜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看都不敢多看，这次两个人一起她有了底气，滴溜溜转着眼珠四处打量。有些人是认得这位太子爷的，打招呼的措辞和表情都非常恭敬，钟若渔一一颔首示意。

陆以霜跟在后面，能感觉到不少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坐电梯到达试镜厅所在的楼层，钟若渔跟一旁跟随的工作人员耳语了几句，转身对她道：“试镜还没开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跟那些导演主演什么的打个招呼？去的话，就是提前搭一下脉，不去也没事。”

陆以霜犹豫了一下，道：“我当然想去看看活的明星，不过……我头发乱不乱？”

钟若渔有点无语，捏了下她的小脸，道：“你都没化妆还怕什么形象问题。那边休息室里有镜子，可以去整理一下。”

“你应该庆幸我没化妆，不然刚才那一下保准捏得你满手粉底。”陆以霜说着，抬腿朝休息室走了过去。

休息室里有临时换衣服的衣帽间，外面沙发上坐了几个艺人，都是一副忙着补妆跟自拍的样子。

陆以霜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胖乎乎的萝莉脸看起来鲜嫩柔软，清清爽爽的素颜才最能展现她这个年纪的美丽。摆弄半天，最后整理了一下刘海，她正准备出去，忽然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陆以霜闻言转头看过去，却见一个画着淡妆的漂亮女生靠着墙站在那里，她身穿一袭黑色v领修身连衣裙，踩着黑色高跟鞋，身段纤瘦优美，尖尖的瓜子脸看起来非常眼熟。

女生冷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可是差点成为一个组合的成员呢。”

陆以霜才反应过来：“骆灵？”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画着浓妆，打扮还带着中二的感觉，这次全身换了名媛淑女的风格，她差点没认出来，化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骆灵嗤笑道：“想起来了？姓靳的说你找到了个多么了不得的靠山，急着脱离组合。我还以为你马上要飞黄腾达呢，结果还不是要来抢这种小角色的试镜。”

陆以霜感觉有点莫名其妙，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大敌意？”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的样子，有点感叹，”骆灵居高临下地道，“你的父母真是好大的心，你那位金主真是好胃口。”

陆以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以为她被人潜规则了？她看看镜子里还是一副萝莉模样的自己，替骆灵的想象力感到吃惊。话说骆灵自己也不过十五六岁吧，怎么讲话这么浓的风尘气息？

陆以霜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在痴痴呆呆地上高中，每天被沉重的试卷打击得头昏脑涨，完全不知道同龄女孩子是怎么个青春萌发，怎么个爱恨纠缠，怎么个勾心斗角，还以为每个人都跟她一样读书读成了傻子。

不等陆胖妞辩解，骆灵说完一甩长发，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前狠狠擦过陆以霜的肩膀，差点将她带得跌倒。

陆以霜扶着墙站好，心里哭笑不得——这小姑娘，直接出门就行了，干嘛还要刻意拐个弯过来撞她啊！话说回来，在这个圈子里，大概只有这样年轻气盛的十几岁，才敢这么明显地将爱恨喜恶都摆在脸上吧。

她走出休息室，一转头便看到不远处骆灵正和秋绮兰站在一起，低声聊着什么。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打个招呼，正准备过去，头顶的毛忽然给人揉了一下。

钟若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这么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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